“墨兄送來兩個孩子讓我照顧?”
顧擔多多少少有點懵。
特別是看到公尚過懷中那個可能剛剛出生不久,還在襁褓之中的嬰孩,頭都大了。
他哪有什么照顧孩子的經驗?這么小的孩子,在別人懷中看著是有趣和可愛,輪到自己照顧嘛.......怕是有苦說不出。
“是啊,顧兄有醫術在身,可保孩子不至于早夭,放在你這里最合適不過。”公尚過肯定的說道。
這個時代,孩童的夭折率極為恐怖,特別是幼年之時。
即使是皇室的孩子,哪怕得到最好的照顧都經常早夭,尋常百姓即使窮的底朝天還要多生多育,其中也有幾分這個原因。
寧愿多出來的孩子被餓死,也不敢去賭生一個能幸運成長起來的概率!
顧擔家傳御醫,醫術方面在這樣的時代也算登峰造極,可他的生母還是在誕下他后而死,非此時人力所能救助,無力回天。
屁股大好生養,聽來可笑,實則是民間總結出來的血淚教訓。
從這方面考慮,將孩子放在他這里確實是最好的選擇,大不了再請個奶媽喂奶。
“好吧。”
顧擔輕嘆一口氣,實在無法拒絕。
墨丘愿為黎明百姓奔走,不顧自身安危,臨走之前托付給他的孩子,也多少是一個念想。
從公尚過懷中接過小小的嬰孩,顧擔輕輕掀開襁褓一角看了一眼,是個男孩,于是問道:“他有名字嗎?”
“名字......”
公尚過想了想,見到遠方橘紅落日即將沒入黑暗,漫天紅霞空留半縷余煙,天際渺渺無窮,獨自承載一切,默然無聲,一時間脫口而出道:“叫蒼如何?”
“蒼?很大氣的名字。”
顧擔點了點頭,“那就叫墨蒼?這......”
墨蒼,那可就是黑天了,屬實是不怎么吉利,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起名美學。
公尚過也是連連搖頭,墨姓蒼名實在不合適,不由道:“既是顧兄收養,不如叫顧蒼?”
“那就太大了。”
顧擔認為不妥,“就先叫蒼吧,姓氏以后再說,他還是個小不點呢。”
“也好。”
公尚過微微點頭,這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時間去慢慢想。
“先進來說話吧,我把孩子給安頓一下。”
顧擔抱著嬰孩走到床邊,想了想,將那尚且未曾吸收完的靈石放在了嬰孩的一旁。
反正沒人吸收靈石也會不斷向外逸散靈氣,他此時的吸收也已飽和,倒不如便宜這個小家伙。
蒼很乖巧,不吵也不鬧,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顧擔,安安靜靜。
公尚過和荀軻一同走了進來,顧擔又拿出茶水,冬日清寒,的確需要茶水來暖暖身子。
“豫州之行情況究竟如何?墨兄的傷勢,是誰打的?”
忙完這些瑣事,顧擔終于是問了出來。
他雖未踏足豫州,可皇都自有消息傳來,花費錢財所打探的消息,莫不是說此時的豫州兇險無比。
“知曉豫州被天星砸中的消息后,墨兄便開始召集墨者,本是想去豫州馳援災情。誰知又有消息說那顆天星是所謂的仙石,哪怕只是在其一旁,也可輕身不老。
確定消息來源可信之后,墨兄心知此事事關重大,一個鬧不好便是九州傾覆之災殃,于是便星夜兼程,獨自一人率先向著豫州趕去,晝夜不息一連十日方才趕到現場。”公尚過端著冒著暖氣的茶杯,臉上滿是敬佩之意。
豫州距皇都有千里之遙,一路上大多地方多是山林險道,天星墜入豫州,豫州傳遞回皇都的消息都歷經了足足十五日!
這還是在策馬奔馳,星夜兼程,一路奔行在平坦官道和路旁驛站時刻可換快馬的情況下所用的最短時間。
“奔行十日趕至豫州?!”
顧擔眼瞳微縮,他雖料想到墨丘能夠后發先至,取得天星兩成極不容易,也沒料到墨丘竟能有如此大毅力。
武道宗師的奔行速度的確遠超快馬,短時間內,即使是千里馬都得往后稍稍,連灰都吃不到。
可這樣的速度是有代價的,真氣又豈能無窮無盡?身體就不會感到疲憊難擋?
奔行三四個時辰已算了不起,而墨丘,奔行了整整十日,比之十萬火急的朝堂公文還快了足足六成有余!
“我和一眾墨者趕到豫州的時候,花費了將近二十天,這還是此去墨者皆是武道好手晝夜不息的情況下。墨兄為了快些趕到豫州,腓無胈,脛無毛,沐甚雨,櫛疾風,常人萬不能及!”
公尚過談及此事,欽佩之情溢于言表,“我們到時,仍有無數江湖豪強彼此廝殺,甚至有些人殺紅了眼,只要見到人,便覺得對方藏匿了仙石,要么交出來,要么就去死,全無半分理智可言。
而墨兄已經拿到了仙石,確認此物并不像傳聞中那樣妙用無窮,理應不至于掀起天下大亂。可人皆有私欲,不是親眼見證和嘗試,外人的話終歸是不信的。
再加上一波又一波收到消息的江湖豪強涌入豫州,想要爭奪這千載難逢的仙緣,豫州之亂象有愈演愈烈之態勢!為了避免發生最危險的情況,墨兄挺身而出,手持仙石,一位位的拜訪趕來的江湖豪杰。
可先讓他們感受一番仙石真假,再自行退出。不愿意退出豫州的,就打服之后再說一次,仍不肯退的,寧殺不留。
我與諸多墨者并未參與仙石爭奪,只是持著細碎仙石告知那些武道強人此物并不能讓人長生不老,乃至真的得道成仙。
繞是如此,此去百八十位墨者,死傷仍已過半!”
公尚過目露寒芒,聲音冷冽非常。
說起來簡簡單單,好像三兩句話就能夠將其概括。
可死在豫州的那些墨者,永遠都不會再站起來了。
豫州之事能夠在三個月后塵埃落定,不是因為沒有人想再搶仙石,而是一群墨者用生命留下了警示。
顧擔嘴唇微張,公尚過并未仔細訴說那些細節,可想一想也知道,趁機對墨丘和墨者動手的武者不知凡幾,說一聲吃力不要好全無半點差錯。
俠義從仁,是真的需要豁出命去的。
頓了頓,顧擔問道:“熊七虎呢?”
公尚過沉默一瞬,說道:“死了,死在一位名為黃朝的武道宗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