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丘將禽厘勝送來之后,簡單的聊了幾句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墨家壯大了不少,墨者更是足足有三千位之多,比之他趕赴豫州搏命前壯大了何止一兩倍?
可他非但沒有輕松分毫,壓在身上的份量反而越發重了。
每天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都有無數事情需要去做。
沒有輕重緩急,只看哪個能救的更多些,再多些。
墨者越來越多,竟也越來越不夠用。
這天下的苦難啊!到底需要多少墨者才能夠彌平呢?
墨丘并不知道這個答案,他只知道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
僅此而已。
目視著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步履匆匆而去,顧擔面色頗為復雜。
我本欲為江邊燭火,明暗自知,奈何皓月在側,余暉終染。
看著仍在爭辯不休的禽厘勝與荀軻,顧擔又輕輕的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
......
自從禽厘勝來到這間小院子,整個院子都多了不少活力。
因為他閑的沒事兒就會去挑撥荀軻,荀軻雖然年幼,卻也飽讀詩書,哪里能受得了這種氣?
再說大家都是墨師的弟子,誰怕誰啊?
不服就碰一碰!
最開始只是唇槍舌戰,自從禽厘勝發現荀軻對武藝并不怎么上心之后,唇槍舌劍間偶爾佯裝敗北,分外不服之下就會直接動手收拾荀軻一頓。
荀軻也才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哪里能受得了這種氣?
別的不談,總不能道理上說贏了,結果被人按在地上一頓打吧?
君子豈能受此辱!
自此也不再完全手不釋卷,開始刻苦修習武藝。
“你再這么撩撥下去,我都怕他半夜偷偷起床給你身上添幾個洞。”
坐在窗邊抱著并不安分的蒼,顧擔忙里偷閑的瞥了幾眼窗外。
荀軻正抱著半人高的石鎖舉起又放下,哪怕汗水浸滿衣衫也不愿松開。
“哈哈。”
禽厘勝坐在顧擔對面,手中拿著一瓣橘子掰著吃,左膝壓右腿毫無形象的翹著,滿不在乎的說道:“他要是能打過我,那就算他有本事。”
“最近幾天他可是連書都不怎么看了。”顧擔也是嘖嘖稱奇。
只能說一物降一物,禽厘勝總能輕而易舉的將荀軻氣得發狂,偏偏說又難說贏,打又打不過。
再這么下去,孩子要么自立自強心堅志定,要么就直接被玩廢了。
“看什么書?”
禽厘勝被橘子酸的臉都皺了起來,呲牙道:“道理多大才好做得圣賢?言微莫勸人,身卑不說理。現在可不是什么讀書的好時節,學一身武藝才好呢。”
顧擔訝異的瞥了他一眼。
禽厘勝與墨丘、公尚過都不同。
墨丘對天下蒼生有大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公尚過則更像是翩翩君子,溫潤如玉間仁德盡顯。
唯獨禽厘勝身上自有一股痞氣,換身衣裳丟到山窩窩里,任誰一眼看到都會覺得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怎么就混到了墨家堆里。
偏偏嘴中大道理又是一套一套的,難怪能把荀軻給氣得團團轉。
等院中的荀軻終于體力不支,放下石鎖準備休息片刻時,禽厘勝將吃了一半的橘子丟到桌上,罵了句:“難吃死了。”
然后快步跑到荀軻身邊,眉眼只需輕輕一挑,讓人厭惡的表情便活靈活現的出現在臉上,“喲,荀少爺這就不行了?不是說要舉五百次么?要不我替你把百給抹了?”
“你......”
直喘粗氣的荀軻雙目大睜,只覺這人面目無比可憎。
“沒關系,咱們怎么說也是同門嘛,我當然愿意原諒小弟弟的些許冒犯啦,畢竟咱也不是什么惡人!”禽厘勝笑呵呵的湊過去,伸出一只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還順手揉了一把。
一眼看去,場面只能用兄慈弟順來形容。
荀軻一口銀牙都差點咬碎。
世上怎會有這么賤的人啊!!!
“閃開,誰說我不能舉五百次了?”
本已有些力竭的荀軻怒從心中起,不知從何處生來的力氣,猛然舉起石鎖。
差點就撞在禽厘勝的腦殼上。
“是嗎?那我可得盯著你,說好的五百個,少一次都不行哦~”
禽厘勝不以為意,愜意的走到石墩旁坐了下來,指點江山逼逼賴賴:“唉,這個不夠高......高了高了!這樣幾下就沒力氣了。舉啊,你別甩,等會胳膊就廢了!這個好,再來......”
坐在窗邊的顧擔陷入沉思。
要不晚上還是把荀軻房間的門給鎖上吧......
“顧擔!”
正欣賞好戲的顧擔被一聲呼喚驚醒,一眼便看到許志安自小院門前邁步而來。
“許叔,您來啦?”
把蒼交給禽厘勝代為照應,顧擔連忙迎了上去。
“這是伱要的內息之術,都給你找來了。現在先跟我去裕王府一趟吧,裕王府那邊傳來消息,嬴王妃......怕是時日無多了。”
將手中的幾本書拍在顧擔的胸膛處,許志安又道。
“好。”
顧擔接過書籍,也不廢話,早在幾天前這件事便通知過他。
......
裕王府。
裕王在民間聲名不顯,可在皇都中府邸卻是占地極大,異常豪華。
亭臺樓閣自是雕欄玉砌,小橋流水潺潺東流,假山園林應有盡有,房檐上掛著萬千風鈴,少許微風吹拂,便有萬千悅耳輕靈之音溫柔響奏。
各種奇珍異樹自是不必多言,每一處院落都顯得恰到好處,絕對是有高人指點。
偶爾走過假山,便像是換了一場人間盛景,或是花草怡人,亦或怪石嶙峋,間有虛亭聳立,湖中映舟,蒼石倒銜,華池泛彩,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美不勝收!
親自步入其中,或許才能夠明白幾分宗明帝為何想要修筑萬壽仙宮。
連皇子都有如此排場,老爹又豈能差勁?
皇都中再怎么寸土寸金,龍子皇孫可不缺享受的地方,一人便可占廣廈千萬。
若非有裕王府的家仆在前方領路,七拐八繞間換個方向感稍差一點的,怕是會直接不知身在何處。
終于,當走到一座院落門前,帶路的家仆停了下來,畢恭畢敬的說道:“前方是林王妃的院落,需等人通報一聲,二位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