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瀚已盡量低估了大青的將領。
可他還是沒有料到大青這次的將領竟然能草包到如此程度!
根據斥候匯報的消息,早在號角吹響之前,大青本次戰爭指揮使劉軒啟便第一時間帶著自己的近衛五百飛熊軍撤離戰場。
他們的位置本就在最后方,戰爭還未結束,指揮先跑了?
不僅如此,那劉軒啟為了跑的快些,連帳中原本留著取樂的青樓女子都一個未曾帶走......連將旗都是飛熊軍折返取回的!
張啟瀚從戎三十余載,征戰半生有余,什么樣的場面和對手沒有遇到過?
狡詐如狐者,兇猛似虎者,卑劣像蛇者......可從沒有一個人能給他帶來這么大的震撼。
這已經不是草包能說明的情況了,大青的指揮使劉軒啟簡直就是不拿士卒的命當命來看!
當然,這對大月來講是貨真價實的好事。
還有什么事情是比敵人犯蠢更令人愉快的呢?
十萬將士近乎砍瓜切菜般殺入敵陣之中,所遇到的抵抗不能說是寥寥無幾吧,只能說是聊勝于無。
主帥慫包至極的表現,會極大程度的影響軍心。
到了這種地步,已經不能再說大青有什么謀算了,只能說大青氣數已盡,偏偏又自視甚高,竟敢派出如此奇才指揮作戰!
“殺啊!將士們,隨我殺至大青都城,犁庭掃雪,牧馬南山!”
乘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張啟瀚須發皆張,老當益壯,只覺無盡雄心壯志自心中升騰而起,讓他充滿了無窮無盡的動力,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哪怕打的并非什么名將,甚至連粗通兵事的人都算不上,可那又如何?
有生之年,他或許真的能夠打成一次滅國戰!
這樣的功績足以千秋流轉,讓聽聞此事的后人立祠祭拜。
哪怕大月隨風而散,也足以讓后人瞻仰前輩之功績,是真真正正的留名于萬世。
兵家不止能護國,亦可名垂萬古!
這樣的機會,是無數人求都求不來的!
風聲呼嘯,張啟瀚的咆哮聲響徹云天,那威武有力的嘶吼像是為大月的將士們打了一針興奮劑。
主帥亦可沖鋒在前,吾等又豈能落后?
刀鋒狂舞,喊殺震天。
足以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在此時也成為了最好的引誘,殺紅眼的士卒根本無需額外的鼓舞,一刀下去便是人頭滾落,真真如同砍瓜切菜!
蒼茫遼闊的天空之上,一只雄鷹恰好飛來,于天際盤桓不休。
無數根本無需它費盡心思便唾手可得的血食遍地都是,哪怕它敞開胃口再怎么吃,都難以消耗萬一之數。
若蒼鷹有靈,怕是也想不明白為何有一個種族能夠掀起如此規模浩大的戰爭,卻又不去啃食滿地的戰利品,反而一而再的沖向那些仍在逃跑的獵物。
在它的族群之中,唯有饑餓不得滿足之時才會耗費這樣的體力與精神啊!
要死掉多少獵物才夠飽餐一頓呢?
那些倒下的尸體,以它的目力都無法一覽全貌。
難不成它們還有一位無可比擬的王要吞吃天下,才能滿足那永不止息的胃口嗎?
它不知道。
或許,也沒有人知道。
......
這場追殺持續了整整三天時間。
無數將士已累的癱倒一片,唯有精神還無比亢奮。
別的不談,這次宰掉的大青軍隊,怎么說也有一半之數!
此戰之后,幾十年內大青將對大月再無分毫威脅!
直到下一代人成長起來之前,大月對大青將擁有無可比擬的話語權。
“將軍,戰士們都乏了,您看?”
有一人湊到張啟瀚的身旁,盔甲都已被鮮血染成通紅的色彩,眼中更是遍布血絲。
就是殺豬,連殺三天也累,更不要說是會逃跑的人了。
還好對方毫無組織與紀律,否則這場追殺也根本持續不了三天。
也差不多該收手了......大家都這么想。
滅國雖然喊的暢快,大家也多是嘴上說說,沒有誰覺得真的就能一鼓作氣滅了大青。
先不說大青本身也是幅員遼闊,哪怕一處處殺過去也得數年時間,期間各種糧草補給想依靠以戰養戰幾乎是做夢。
就算大青真的全是鼠輩,見人就跑,占了大青又能如何呢?
大月的疆土已近乎到了極限,羽州的消息傳回廟堂都要月余時間,占了大青領土,大月怎么管的過來?
哪怕憑借封王暫時掌控,過上一兩代也不過是另一個大青而已!
這不是猜測,而是經過歷朝歷代的經驗教訓總結出來的事實,各個國家的版圖幾乎已經到了一個王朝所能掌控的極限,再擴張最后的下場也只是無暇兼顧,最后裂土封王,至多搞一個朝貢國,也持續不了多久就得開打。
若不是大青和大月有著羽州這個“宿怨”,也不至于不到十年間數起刀兵。
“報!”
正在此時,有斥候快馬奔來,急忙說道:“那劉軒啟在前方橫截山脈要收攏殘兵,揚言要給我們一點顏色看看。”
“給我們一點顏色看看?”
張啟瀚忍不住笑了出來。
橫截山脈雖是大青國土,可他當然也知道。
其形狀極似一只缺口的大碗,千山林立其間,唯有一片平谷可秣馬厲兵,占住口子便是易守難攻,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勢。
那劉軒啟倒也不完全是個傻子,心知就這么回去哪怕暫時留下一條命來,九族也得謝謝他全家,竟還想在橫截山脈再跟他戰上一場,而且就這么大大咧咧的喊了出來!
“具體情況如何?”
想了想,張啟瀚問道。
“絕大部分還活著的殘兵收到消息,都拼命往橫截山脈跑!甚至有人被砍斷了雙腿還用手扒拉著想往那邊爬呢!”斥候立刻說道。
“哈......”
張啟瀚輕笑一聲,眼眸驟然凌厲起來,那是自尸山血海之中熏陶出來的氣勢,自有大氣魄,“傳我命令,所有將士,向橫截山脈出發!敵方已油盡燈枯,只差致命一擊!我們雖然疲憊,可他們卻是喪家之犬,敗軍之將,不能給大青反應過來的時間!百尺竿頭,只差一步!”
......
橫截山脈。
劉軒啟輕輕撫摸著胡須,臉上竟帶著淡淡的笑意,“烏龜將軍?烏龜......也不能總把頭藏在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