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擔目露無奈之色。
姬老并不聽勸,心意已決。
從顧擔認識他到現在,過去了五年的時間。
可對于姬老而言,這一次拼搏的背后,是幾十年的積淀和努力。
遇到顧擔,姬老也只是想留下一份傳承,而晉升先天之境的理想,其實從未放在過他人的身上。
這是一代宗師的保守和自信,彼此間并不沖突。
人壽有盡,少有宗師肯安安穩穩老死在床。
姬老寧愿少活幾年,也要把握時機嘗試沖擊先天之境,便是做好了一切將終的準備,哪里會因為三言兩語有所動搖?
“您老即是心意已決,我自然也不好再勸。”
顧擔微微頷首,“無論成功與否,替您護法總歸是沒有問題的。”
姬老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未免太過惜命。咱活了一百一十二年,那可是幾代人的時間,連皇帝都換了四茬,這人間還有什么事情是沒有經歷過的?早已無甚可留戀之處!
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又算得了什么?無非還是那些萬變不離其宗的事兒而已,你沒看煩,我可早就看煩了,咱待在藏經閣的好處就是圖得書多事兒少還清凈!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完了,應行的路我已經行盡了,當守的道我守住了。
自此之后,世間道義、王朝興衰、人情冷暖.這些東西都不能再將我束縛,我后半生活著只為一件事。”
他轉過身,慢慢的走出了藏經閣,聲音在空中飄落、蕩開,這位曾鎮守藏經閣數十載的武道宗師毫不猶豫的向著前方走去,一路上都沒有回頭,更不見絲毫留念惋惜。
“那就是沖擊先天之境!”
篤定的聲音在空中落下,便似振聾發聵的驚雷劈斬。
古人之觀于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
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而今,他就是那一位有志者。
天光明媚。
此時正是夏季時節,赤陽高懸于天際之上,猛烈的陽光仍舊熾熱難擋,那瘦弱的身影行走在陽光之下,有影子投射在他的身側,有些短。
“踏、踏、踏。”
腳掌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接連響起,且變得越來越重。
姬老的氣息也在不斷的向上攀升著。
映照在地面上的瘦小而纖薄的影子竟也在變得厚重起來。
干枯瘦弱的身軀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高大健壯,原本像是披在身上的月白色的袍子也被厚實的肌肉硬生生撐開。
就連松松垮垮皺紋橫生的臉頰也變得俊逸而又豐潤,那腳掌每一次落在地面上,便像是自歲月中取回了一部分曾丟失掉的東西。
渾厚浩蕩的真氣洶涌澎湃的發散而出,積蓄到了極致的火山終于稍稍掀開了一角!
當走到最終的目的地前方,姬老像是換了一個人,再不見半分的老態,任誰看到都不會覺得這位武道宗師像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道路的盡頭是一間格外古樸而簡陋的石室。
沒有皇室的莊重威嚴肅穆,單薄的灰色石質堆砌而成的屋子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小土包,這樣的建筑放在皇宮之中多多少少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因為這件石室是姬老閉關之所在,所以即使在皇宮中,它也是最為出眾的那一個,少有人能夠進去看一眼。
姬老伸出寬大而厚實的手掌,只是輕輕一用力,石室的門便打開了。
這里并沒有上鎖,當然,也沒有什么值得記掛的東西。
說到底,也只是一個用來閉關的屋子而已。
顧擔跟隨在他的身后,一同走了進去。
石室并不算多大,里面的空間大概只有兩丈大小,而且里面空無一物,沒有任何的陳設,甚至連一個石床、椅子都沒有!
隨著姬老一同走進來的顧擔都是看的一愣,又瞅了瞅其實并沒有鎖的石室門,小聲的講了個冷笑話“您這里是遭賊了?”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姬老瞪了他一眼,不斷攀升的真氣沒讓他難以承受,顧擔一句話差點讓他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就要成為一個被人給氣死的武道宗師了。
這里自然是本就沒有什么物件。
整個石室的內部看上去也平平無奇,墻壁跟外界看起來是完全一模一樣的灰色石質,唯獨地面上鋪就的磚石不太一樣。
石室之中的地面是以一層層約莫人大拇指寬度的紫色結晶體鋪就而成,不能說和整體風格不太搭吧,只能說全然不是一路貨。
可最引人矚目的,卻不是這其中的反差。
而是石室正中央的位置上,那一個近乎橢圓形的小坑。
那一片地面向下硬生生的凹陷了下去,被毀壞些許的紫色結晶體上還殘留著絲絲縷縷殷紅色的血跡!
姬老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個小坑上,目露流露出些許緬懷之色,伸出手示意顧擔看去,并不避諱的說道“皇宮中上一個沖擊先天之境的武道宗師,就是死在了這兒。”
顧擔微微點頭。
姬老曾跟他提過好幾次皇宮中的另一位素未謀面過的武道宗師的下場,他自然是記得的。
“這地面上鋪就是一種名為‘紫陽晶’的特殊材質,只要堆疊在一起超過一丈寬的時候,就算是武道宗師的力量也難以將其破壞。而且鋪的越寬,其防御能力也就越是強橫,至今還沒有哪位宗師能夠摸透紫陽晶極限防御之所在。
這里紫陽晶鋪成的地面,足足有兩丈寬,便是武道宗師傾盡全力出手,也不可能造成如此損壞!”
姬老神色變得分外嚴肅,“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在他死之前,曾稍稍觸及過更高于武道宗師層次的力量,只是沒有時間說出自己的感悟,只能夠通過這種方式來告知于我,不然這地面豈能有所損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