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鎏金沙。”
抱著那一疊宣紙似的金色紙張的清平子,臉上也有著抑制不住的喜意,“用來做攻擊性的符篆,是再好不過的材料。”
在這個時代,靈氣剛剛涌現不久,而真正的靈材卻是少之又少。
物以稀為貴,沒有靈氣的時候,靈氣千金不換,如今塵世有了靈氣,能夠極大程度承載靈氣的靈材,身價也是水漲船高。
修仙百藝之中,最為出名的有四種煉丹、符篆、陣法、練器。
其中煉丹一道哪怕是不周山脈中都沒有任何的進展——凡塵之物根本無法煉制仙丹,不是堆疊年限就能成功的。
外加上丹方本身的配比都是經過先輩們百般摸索而來,幾乎已經精簡到了極致,想要再次簡化,無異于是癡人說夢。
靈株都湊不出來的情況下,煉丹一道如今可謂是明珠蒙塵,不僅黯淡無光,而且無路可走。
想嗑藥都沒地方嗑。
而煉器的情況和煉丹也差不多,都是難以找出合適的靈材,不足道也。
反倒是符篆和陣法之道,在如今熠熠生輝!
符篆本身只需承托靈氣的材質,對靈材的要求可謂最低,實在沒有的話,白紙都不是不能用,只不過保存的時間會稍微短一些,效果削弱一些罷了。
而陣法之道,也有不需要陣眼、陣旗的法門,只是要麻煩一些,維持不了太久的時間便需要人去再次補充,可無論如何,它還能用!
如今想要在仙道中摸索的話,修仙百藝中最值得選擇的,便是符篆和陣法之道。
其余旁門需求更是千奇百怪,沒有正兒八經的傳承,尋常修士連入門都做不到。
也難怪清平子會喜不自勝,有了這么一大堆的鎏金沙作為后盾,符篆之術想要入門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輕而易舉的便領先了別人好幾條街!
“你管這玩意兒叫沙?”
顧擔盯著他懷中那一堆泛著金色光澤的宣紙,嘴角微抽。
“這是被萬國商會處理過后的鎏金沙。”
清平子抽出一張,屈指輕輕一彈。
那泛著金光的紙張竟真如波濤般上下翻騰起來,隱約能夠看到萬點金光在其中流轉,端得是神異非常。
“為了拿到這些東西,萬國商會可是暗中對一國宗師全部痛下殺手,如今算是便宜了咱們。”
清平子頗為高興。
萬國商會自己作孽,被團滅也是理所當然,那些家底卻足以養肥夏國的宗師們。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
萬國商會積攢了數十年的奇珍,合該易手。
“倒也不錯。”
顧擔輕輕點了點頭。
“顧先生,您看這個。”
荀軻掂著一根竹子來到他的身前,遞給了他。
那竹子通體呈現出紫色,恍如玉制,竹節分明,筆直無葉,和陶述善之前拿出的碧玉竹除了顏色不一樣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太大的差別。
不過,接到手中之后,顧擔卻是發現了不同之處。
此竹入手極為溫潤,不,確切的說,便好似自己的肌膚延展開來一樣,竟無半分的不適之感。
顧擔輕輕舞動一番,可謂是得心應手,全然沒有半點生澀之意,興起之時,真氣隨之沒入到紫竹之內,竟也毫無半分阻塞之意,像是多了一截軀體。
這是凡間的任何神兵利器,都絕對沒有的效用!
否則的話,絕大多數宗師,也不必赤手空拳來對敵了。
“有點意思啊。”
這一次,顧擔總算是有些感興趣了。
紫竹在空中劃過道道流光,沒有任何破風聲傳出,所到之處如臂指使。
不僅如此,在顧擔試圖神識感應一番的時候,神識竟然也一同沒入到了紫竹之中,甚至隱隱有所增益!
他心念一動,紫竹末端竟然誕生出了些許潔白的蓮花花瓣,搖曳生姿,整體看上去分外和諧,似乎蓮葉就該長在紫竹上似得。
“好家伙,真氣、神念,來者不拒!”
顧擔眼中浮現一絲異彩,極為滿意。
他繳獲到的兵器不少,但幾乎從未用過。
大宗師的肉身,已經超出凡塵中的兵器太多,根本用不上,還不如拳頭好使。
但這一根紫竹卻是不同,對于他的力量沒有半分抗拒可言,甚至還有著些許增幅的效用,整體更是筆直無暇,完全可以當做棍子來使。
顧擔手掌一松,紫竹卻并未墜落,反而直接懸浮了在空中。
隨著他的意念指使,紫竹不斷地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沒有任何懈怠。
“好東西!”
顧擔點了點頭,這玩意兒哪怕拿出去陰人都足夠好用,里面留存自己的真氣和神念之后,也能算‘并肩作戰’,只是需要心分二用而已。
“根據萬國商會之人的說法,此竹乃是三千年之久的碧玉竹化生而成,其名該為紫玉竹,乃是不可多得的奇珍,其材質足以比肩上品靈器。特別是放在此時,整個天下怕是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用的兵器了。”
荀軻認真的說道。
根據仙道遺留的典籍中的說法,下品靈器煉氣期夠用,中品靈器則是剛剛晉升不久的筑基用,上品靈器就足以讓筑基修士發揮全部的才能了。
更往上那就是法器,根本不是尋常修士能夠染指的,不提也罷。
拿著這根紫玉竹,起碼在金丹期之前,都不需要再另尋他物來當做兵器,可謂是一步到位。
與人比斗廝殺,也不用再依靠肉身犯險,畢竟仙道與武道不通,陰人的地方多著呢!
“看來,還得謝謝萬國商會給咱們總來一份修仙大禮包啊。”
顧擔沒有半分負擔的便將紫云竹給收下了。
萬國商會的三位宗師,包括筑基一擊,全被他給解決,所有戰利品他率先挑選,自然也是理所應當,夏朝宗師們沒有任何異議。
顧擔看不上的東西,才能輪到他們自己商量著來。
將萬國商會處收斂的各種寶物全都拿給顧擔過目之后,倒也沒有新的特別的驚喜出現——萬國商會藏匿最多的東西,其實是宗師的骸骨,奇珍才是其中的少數。
貪心不足蛇吞象,塵世之中哪里有那么多的漏給人去撿?
真要遍地都是的話,萬國商會也就不會不遠萬里到處挖墳掘墓了。
能有一個足以比肩上品靈器的紫玉竹,都算是僥幸。
除了那些亂七八糟奇形怪狀的奇珍之外,顧擔又要了萬國商會所有的靈石,其實也不多,才區區十塊,每一塊都相當于嬰兒拳頭大小。
這玩意兒是消耗品,萬國商會也沒有帶出來多少,畢竟他們的每一塊靈石都是修士自己凝練出來的,大多時候其實都當做交易奇珍的貨幣給用了出去。
“其他東西,你們就看著分一分吧。”
拿了靈石和紫云竹之后,顧擔擺手說道。
“這些東西,您都不要了?”
鄒聃微怔。
萬國商會怎么著也是一個商會,東西還是很多的,雖然最有價值的那個肯定是紫云竹,可其余奇珍亦可作為仙道中的助力。
“對我沒有大用,你們反倒是能用得上。各取所需就好,一部分留給夏朝當做底蘊,一部分,就當做你們為夏朝效力這么多年的盤纏吧。”
顧擔隨口說道。
比如讓清平子頗為欣喜的鎏金沙,煉制成符篆也很難對筑基修士造成多么大的傷害,顧擔要他有何用?
“多謝閣下!”
其余宗師連連抱拳感謝,顧擔如此慷慨大度,倒是完全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唯有王莽,若有所思的看著顧擔,問道“顧哥,您不準備前往不周山脈么?”
這些東西對顧擔的確沒有大用,但它對別人有用啊!
自己用不上,也不妨礙拿去給別人換成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憑顧擔的實力和付出的貢獻來說,他便是拿走一大半都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沒誰會有意見。
除非顧擔連這種需求都沒有。
“我可是說過要護凡塵一世的。”
顧擔笑了笑,“不周山脈就在那里,又不會跑。再給他們二三十年又如何?”
“顧哥.”
王莽有些激動,或者說感動。
以顧擔的實力而言,夏朝已經對他沒有了助力之處。
或者應該說,從一開始,便是夏朝需要顧擔,而非顧擔需要夏朝。
如今仙緣的消息終于傳來,顧擔卻寧愿留在夏朝,這份無言的付出不可謂不重。
有他在,夏朝便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風浪。
一人可鎮一國,絕非虛言。
便是夏朝的宗師們盡數離去,有顧擔在這里,也完全沒有任何值得憂慮之處!
荀軻看了看隨意擺放在地上,足以讓人眼紅心跳的奇珍,也漫步走到了顧擔的身旁,笑道“我也無需這些東西。”
“怎么?你還年輕,不去闖一闖?”
顧擔反倒是顯得有些不滿。
他并不想阻礙后輩。
留在夏朝是他的選擇,因為他心中有一份始終未曾言出的愧疚在。
“我的道就在塵世,仙道再好,跟我也沒什么關系。”
荀軻微微聳肩,“我會讓儒家興盛起來,教化四方,當初的那些苦難,在我活著的時候,必然不會再次發生。”
“嘿。”
禽厘勝也走了過來,不過一開口就知道,老煩人精了“墨家還在,可沒儒家什么事情。”
“你說的可不算。”
荀軻眉頭微挑。
“你說的,也不算。”
禽厘勝平平淡淡。
兩人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針鋒相對,一如當初年少時。
看著面前的兩人,顧擔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墨兄你倒是教出了兩個好徒弟啊!
仙道再如何高貴,也總有對其不屑一顧者。
但也僅有這兩位了。
無論是清平子、莊生還是鄒聃,包括其余夏朝的宗師們,都選了自己心儀的奇珍。
他們,將要離開夏朝,奔赴不周山脈,趕赴人間修仙之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這一去,與夏朝怕是再見無期。
仙道也并不像想象的那樣美好,對于資源同樣有著極大的需求。
何況不周山脈處,只能算是仙道的萌芽狀態,筑基修士也不過小貓三兩只,根本不算健全的修仙體系。
還需要不知多少年的發展,才有可能真正復現出仙道的光輝。
而宗師,不代表仙道就能夠暢通無阻,更不代表能夠不斷破境。
宗師壽百二十歲,練氣壽百五十歲,筑基壽不過三百。
四十余年來,不周山脈的筑基修士滿打滿算,都不足一手之數,可見仙道也沒那么簡單。
按照夏朝宗師們的年齡來算的話,鄒聃和莊生機會比較大一些,其他人包括清平子,留給他們的時間都不多了。
幾十年內不成就筑基,就算沒有意外發生,左右都是一個死字。
但也正是因此,他們才要搏一搏!
宗師的生活,他們早已厭煩。
對于仙道,起碼還有期待可言。
無論是挑戰自己的極限,還是挑戰大限的極限,都足以讓人耗費一生去奮斗。
這是作為長生者,顧擔較為缺失的一方面。
如果按部就班就能夠達到終點,那顧擔只要不出意外,是必然可以抵達的。
因此,他少了一份‘粉身碎骨’的覺悟。
但相應的,他也比所有人都多了一份從容不迫,甚至能夠壓下很多常人難以壓制的欲念。
畢竟,他修行是為了護道,而非是和誰比劃比劃。
在護道的基礎上,盡可能的不再讓自己留下遺憾,便是顧擔給自己定下的目標。
夏朝還有他在乎的人,他關于情感的依托,還未到事了拂衣去之時。
“事不宜遲。”
將東西裝點好之后,清平子來到顧擔的身前,看著仍舊是三四十歲模樣的顧擔,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們今日便準備離去了。”
“那就不送了。”
顧擔沒有什么道別的話想說。
他和清平子的關系并不深厚,只能算得上曾稍稍同行過一段路。
過往的那些恩恩怨怨早已掩埋在風沙之中,如今再想起來,甚至還有一些好笑。
“我見過的人里,你是最讓我驚訝的。”
清平子行了個稽首,一本正經的說道“等你來不周山脈,記得找我喝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