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此刻圖窮匕見,竟是想賺他的靈石!
如果只是想要俗世的錢財,金也好,銀也罷,他大不了下山走一遭,看看哪個富戶人家惡貫滿盈。
可要靈石?
不好意思,這個真不行。
“多謝林道友好意,只是我剛剛來此,囊中羞澀。別說是靈石了,就連靈稻都沒有一根,道友的種稻心得,怕是用不上了。”
買賣不成仁義在,顧擔略略拱手,便想離去。
誰曾想林城卻是一步邁出,攔在他的身前,熟練的拿出一張契約道:“沒關系沒關系,怎么說也是鄰居,剛來嘛,沒靈石也很正常。
我可以先將這份靈稻心得賒欠給孔道友,等孔道友有了再還也不遲。過了這個地兒,可就沒有這個價了!道友可千萬別錯過。”
顧擔:“.”
這么迫不及待是吧?
既然如此,顧擔倒也不走了,只是接過契約,掃了兩眼,在林城眼巴巴的注視中,笑著說道:“實不相瞞,在下對修仙百藝略感興趣,以往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種植靈稻等事,怕是不適合我,道友的心得就算再好,用不上也實屬無奈。”
“誒,此言差矣!”
林城急忙說道:“道友啊,千萬不能上當啊!修仙百藝,修仙百藝,說來好聽!那些技藝沒有幾百幾千年的傳承,是人能學會的?
不提那些亂七八糟只存在傳說中的技藝,僅是最出名的修仙四藝,如今又是個什么情況?
煉丹之事,一無所成,如今連株靈藥都極難尋覓,就算有,也根本就湊不出一張完整丹方所需要的藥材!凡俗之物,又根本煉不出靈丹,可以說是空中樓閣,一場幻夢,無所從也!
而符篆、陣法、煉器,如今也僅僅是剛剛起步不久。煉器花費極大,若非仙坊內部供養,個人根本承受不起。
而符篆、陣法個人倒是能夠修習,可也正是因此,符篆、陣法競爭之激烈常人難以想象,除非當真出神入化,否則根本賺不到什么靈石,道友切莫上當!!!”
林城抓著顧擔拿著契約的那只手,可謂是掏心掏肺的說道:“你我二人一見如故,又是鄰居,我實在不忍心看道友誤入歧途。
種植靈稻的靈植夫雖不好聽,可咱們畢竟修習的是仙道,不會受到旱澇影響,必能保收!雖不能大富大貴,可只要努力些年,未嘗不能換得黃級洞府一座,也算是在仙坊安身立命。
好高騖遠,實在是要不得啊孔道友!”
如此肺腑之言,當真是聽者動容,見者感慨。
“竟有此事?”
顧擔適時露出驚容,隨即道:“我的家鄉有句老話,叫皇天不負有心人。既然修仙,自然不能自甘平庸,若連試都不敢試上一試,那還修個鳥仙?不如回到凡塵作威作福好了!”
顧擔大袖一揮,堅定道:“不去試試,我心難安。多謝林道友好心告知,但我意已決,不撞南墻不回頭!”
“孔道友,有想法當然是好的,可是別怪我沒提醒你。有跟你一樣想法的宗師不知多少,最后莫不是虧了一個傾家蕩產,最后要么被執法堂拉去狠狠懲治,廢除修為,要么就是給他們白干活兒許多年,直到償還債務。”
林城一聲嘆息。
“沒關系。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自己選的路,哭著也得走下去。”
顧擔手掌狠狠的落在林城的肩膀上,滿臉感慨道:“你我二人一見如故,來日賺了大筆靈石,再請林兄弟喝酒!”
林城肩膀痛的齜牙咧嘴,但看了看顧擔那顯得頗為粗獷和狂野的面容,只能暗暗咬牙。
媽的,碰到了個莽夫。
當下也只能擠出一副笑臉,再跟這種人繼續糾纏容易挨打,“孔道友能有此心,老夫豈敢不給薄面?不過,若道友發現事不可為,也別忘了來找我,這份靈稻心得,定會給道友留著!”
“好說好說!”
顧擔大手一揮,相當豪邁的昂首闊步而去。
獨留下林城站在他的洞府前,滿臉無奈。
這次身邊沒有了礙眼的人,顧擔仔細打量著寧坊。
與最開始稱作飛舟而來時一掃而過不同,這一次顧擔打量的很仔細。
作為在不周山脈上,萬米山間開辟出來的仙坊,整個仙坊還都被陣法籠罩,消耗絕對不小,用寸土寸金來形容也絕無半點問題。
可這處仙坊真正的內里,卻是有著大片大片的‘空地’。
極多修士都好似凡間務農的農夫一樣,在自己的空地上忙碌著。
一眼望去,看不到任何搭建的建筑。
只有在更遠處,花團錦簇間,一座座林立其間的建筑若隱若現,沒有了務農景象,說是涇渭分明也不為過。
務農當然無甚好看的,顧擔自然的向著那真正的繁華之地而去。
然而才剛剛來到近前,便被兩個修士可攔住了。
“這位道友,可有身份令牌?”
白袍修士問道。
“自然是有的。”
顧擔當即拿出了加入寧坊的憑證,是一塊玉制的,拇指大小的玩意兒。
白袍修士手中靈光一閃,檢閱過后將令牌還給了顧擔,說道:“此地乃是仙坊坊市,沒有房屋者進入,需要交納一枚靈砂。若過夜不住洞府,仍需再次交納。坊市內除洞府外不許修行。”
“靈砂?”
顧擔面露疑惑之色。
“相當于十分之一的靈石。”
白袍修士解釋道。
聞言,顧擔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你這什么仙境啊進去就敢收這么多?
他干碎了萬國商會,手中才有了十塊靈石,這才剛到寧坊,處處便看中了他的靈石!
這個時候顧擔也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己來的地方和這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涇渭分明。
無他,窮爾。
“道友即是新來,不知曉也是正常。”
白袍修士說道:“此地乃是仙坊耗費極大代價打造,聚靈陣的效用更勝凡級區域不止一籌,身在其中,即使不主動修行,靈氣都會自行溫養身軀。若是隨意可進,怕是要時刻人滿為患,此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既然有靈石,自己用來修行不就成了,何必來這里?”
顧擔面露好奇的問道。
白袍修士微微一笑,說道:“如今的靈石,皆是由修士自主凝練,必然帶有自身氣息,用來修行,難免會出岔子,如何能夠憑借著靈石修行呢?相反,坊市內部的靈氣,皆是‘無主靈氣’,可隨意吸收,不用擔心沾染他人氣息,與自身沖突,不可同日而語。”
嚴格來說,不周山脈根本不產出真正的、天然的靈石。
這里真正現世的時間不過七十九年,還遠遠沒有到誕生出靈石礦脈的時間。
如今流通在坊市內的靈石,其實都是由寧坊制作出靈石標準后,修士自主凝練而成的。
至于當初砸掉不周山脈的那些靈石,被找到的也早就差不多被消耗一空了,根本不可能給別人拿去用。
若非有靈氣源泉在,很多人連修行的機會都沒有。
“既然如此,個人凝練的靈石又有何用處?”
顧擔驚詫的問道。
“那些靈石雖不適用來個人修行,可當做種植靈稻、靈株所需要的養料,卻是無傷大雅,再不濟也可以用來當做維持陣法的資源,怎會沒用?”
白袍修士反問道。
顧擔聽明白了。
仙坊內部,真正的核心是“無主靈氣”,也就是誰吸收了就是誰的。
但無主靈氣的份額和濃度,卻是仙坊說了算。
至于修士個人凝練出來的靈石,不適宜給旁人修行,卻也能當做仙道資源,相當于將無主靈氣收集起來,形成儲備。
如此并駕齊驅之下,修士越多,相當于給仙坊帶來的修仙資源也就越多!
“那剛來此地,手中暫無靈石又該如何?”
顧擔再度問道。
總不能誰都像他這樣先宰了一個萬國商會,略有一點儲備吧?
“道友若有奇珍在身,可去靈珍堂交換靈石,絕對會給你一個公平價,亦或是某種獨門仙法、百藝傳承,皆可。
若道友實在囊中羞澀,執法堂也可以暫時借你些許靈石,不過需要評估資質,償還的時候,也會有一點點利息。”
白袍修士慈眉善目的手指一個方向,道:“那邊就是凡級區域靈珍堂和執法堂之所在,道友可去看看。”
說得好聽,不就是借貸么?
顧擔已經聽明白了仙坊究竟是如何運轉的。
靈氣源泉誕生出來的無主靈氣,催生出了修士。
而修士自己凝練出來的靈石,又成為了修仙的資源,用來培育各種靈稻、靈植,乃至陣法運行之本。
井然有序,已成一體。
反正靈氣源泉是白來的,只要不干涸,就能始終持續下去。
“多謝。”
探聽一番之后,顧擔告辭離去。
想了想,還是先去靈珍堂轉悠一下,那里還有一位“熟人”。
剛到靈珍堂,顧擔便看到錢謙承正在口若懸河的跟一群孩子們講述著,“種植靈稻,需要小心照料,不同于凡間之物,靈稻珍貴,一旦收成不好,必是傷筋動骨之痛,容不得半分馬虎!”
他一邊說著,大手一揮,立刻便有修士提著一個個袋子,遞給那些孩子。
“你們初來乍到,定是沒有任何積蓄。仙坊對你們多有厚待,這些東西,算是仙坊免費贈予汝等。
但要切記,如此好事,僅此一次,仙坊是所有修士的,不是獨屬于誰的!如果一直對仙坊沒有貢獻,完不成最低稅賦,也是會被驅逐出去,永不許進!
這第一桶金,是仙坊對你們未來的投資,千萬不要讓仙坊失望,不要對不起自己!”
一番言語下來,接過袋子的孩子們一個個都恨不得熱淚盈眶,恨不得立刻為仙坊拋頭顱、撒熱血。
“好了,小三帶著他們到住的地方,剩下的事宜你去交代給他們。”
該說的話差不多說完了,錢謙承擺了擺手,看向湊過來的顧擔,笑道:“孔道友,又見面了。”
“錢長老。”
顧擔抱拳一禮,禮數周全。
既是要來尋覓消息的,自然應該客氣一些。
“不敢當不敢當,你我也算是同階修士,不必如此客氣,若有事想問,直言便是。”
錢謙承面露幾分微笑,對于這份恭維,自然是高興的。
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拍馬屁,和宗師夸贊,感覺終究是不一樣的。
“初來貴地,略略轉了一圈,到處都要靈石啊!”
顧擔一聲嘆息,無奈道:“只是想知如今在仙坊內部賺取靈石,可有何門路?”
“你這話可算是問對人了!”
錢謙承拉住顧擔的手,走入靈珍堂內,一處偏房之中,說道:“尋常人初來乍到,縱有靈根,也只能選擇種植靈稻,多少用心一些,起碼不至于虧本。
但不虧本,也賺不到多少靈石。孔道友即是宗師之身,怕是看不上這種方式的。”
這話倒還真沒說錯,但凡有點心氣的宗師,怕是都看不上。
顧擔也是自然而然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等候他的下文。
“你也知道,如今雖有六處仙坊,可一共才出現了多少年?最久的那個,也不過是七十余年,連百年都未到。仙道的諸多奧妙,吾等連一二都無法窺得。
如今的仙坊,雖能修行,卻是什么都缺啊!”
錢謙承一本正經的說道:“若是合規合理的辦法,自然是有。比如道友拿出仙坊需要的奇珍,價值越高,賞賜越大!
當初貢獻出靈稻的那位幸運兒,如今可是仙坊中的大紅人,擁有地級洞府永久的居住權,只要他不死,那處洞府永遠都是他的!
也正是因此,不知多少女修士投懷送抱,與其同床共枕、大被同眠,只求能留在地級洞府修行,那真是.嘖嘖!”
提起這個,錢謙承滿臉羨慕,卻也不好多說。
要知道,只有筑基修士,才有資格居住在地級洞府,而且那玩意兒是有數的,根本無法增長,一個蘿卜一個坑!
仙坊如此重賞,說是千金買馬骨都不為過,就是為了彰顯決心。
只要對仙坊有大用的靈珍或者奇物,就別擔心仙坊不給對應的賞賜。
平步青云,直接跟筑基大修做鄰居都不是不行!
“那不知什么樣的靈珍奇物最珍貴?”
顧擔問道。
“自然是可持續性,且對仙坊有益!若能惠及所有修士,便是再賞賜一間地級府邸,都是極有可能之事!具體價值,靈珍堂自會評估,童叟無欺,絕無半分虛假!”
錢謙承拍著胸脯說道:“道友若有適宜的靈珍奇物,自己留著也難有大用,若能被仙坊開發出來,賞賜絕不會少。你盡可隨意找任何一位出售過靈珍的修士問一問,仙坊可有虧待之處?”
奇物,單靠仙坊分出去的商會才能帶來多少?
真正的大頭,還得是投奔而來的宗師們貢獻!
這些宗師在凡塵作威作福,可謂是人間絕頂,外人不知道自家的奇珍,他們能不知道?
宗師若是想要,皇帝還能攔得住不成?
一個或許攔得住,若所有宗師都想要,那皇帝還是趁早將奇物拿出來比較好。
這才是仙坊排出商會的目的,真正的作用根本不是那些可有可無小菜一碟的交易,而是放出消息,引得宗師來投!
這是明謀,就算被人看出來也無妨,主打的就是光明正大!
“而且,道友若是靈石豐厚,想要購買奇珍,靈珍堂也是可以賣的。只要不是孤品,皆可買賣,不用擔憂賣了就再也沒機會拿回去。”
錢謙承補充道。
“我所在的國度,沒有奇物。”
顧擔一聲嘆息,無奈道。
奇物,他當然是有。
可流云追月服是絕對不能拿出來的,既然都知道了執法堂堂主是黃朝,夏朝的東西自然也不便顯露,不然豈不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
萬一筑基修士對大宗師很感興趣,那不是給他自己找麻煩么!
他再能打,也不想平白招惹事端,無事生非。
“這”
錢謙承面露難色,“既然如此,正經途徑,道友怕是走不成了。”
“還有不正經的?”
顧擔眉頭微挑。
“自然是有的。”
錢謙承微微一笑,聲音都壓低了幾分,悄聲說道:“道友即是宗師,自然明白,人之氣血的寶貴之處。宗師之血,其實也算一種特殊的‘靈材’,可用來制作符篆.”
錢謙承話都還沒有說完,顧擔的臉都黑了。
好啊!
萬國商會偷偷挖宗師的骸骨當做布陣靈材,這仙坊還看上了宗師的血來制作符篆!
血和骨頭都不放過,是不是還要宗師的皮來當做材料啊?
這到底是仙庭,還是魔窟?
宗師跟你們有大仇是吧!
“孔道友切莫生氣,我只是在實話實說而已。而且仙坊絕不會做那些違背道義的事,一切全憑自愿。對宗師來說,賣一些血其實也是無傷大雅。
根據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筑基大修的研究表明,宗師適當賣血其實對自身是有好處的,這是兩全其美的一件事嘛,絕不強求!”
錢謙承趕忙說道。
氣血旺盛與否,代表著一個宗師的戰力,哪里有他說的那么輕巧?
聽他們將宗師身體劃分為資源,頗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感觸。
宗師都讓他們如此覬覦,要是知道還存在大宗師這種東西,那不得剝皮抽筋好好稱量一下用途?
都輪不到長生不老給他招來禍端,大宗師的名頭就足夠了!
“那不知筑基修士的血,是否也能當做靈材?效用是否更好幾分?”
顧擔突然問道。
錢謙承面色大變,連忙道:“這話可不敢說!”
“怎么?筑基修士適當放血,不能助長修行不成?”
顧擔反問道。
“咳咳。仙道自然是與武道不同,不可類比,不可類比!道友若是不喜,不提便是,何必問出這種話!”
錢謙承連連擺手。
筑基可是人上人,一個宗師如此不知好歹,真被筑基大修聽聞,心情不好的怕是要挨上一頓毒打,還沒地方說理去。
強者瓜分弱者,那叫物盡其用。
弱者覬覦強者,那叫不知死活。
給你一個盡展自身本領的機會都不珍惜,竟然還敢反問?
也就是他脾氣好,換個人來怕是要攪鬧出一番事端了!
“哦。”
顧擔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補充道:“此法實在不為我所喜,不知還有甚辦法來賺取靈石?”
“有倒是有。比如貢獻出一種有用的,此前未被仙坊記錄的仙道法門,酌情賜予獎勵。
亦或是筑基大修發布的各種任務,比如黃朝堂主很喜歡找宗師練手,雖然難免患傷,但黃朝堂主出手大方,給的靈石也多,很多宗師都眼饞。
除此之外,那就是仙坊內部發放的各種任務了,但仙坊內部的任務,最少也要有黃級洞府的修士才能夠閱覽和承接,道友初來乍到,這個路子也走不通。”
錢謙承攤手。
顧擔算是看明白了。
這仙坊內,真正能賺取靈石的方法,要么受苦要么受累,或者拿自己的東西去換,否則根本沒有別的出路。
偶有幾個幸運兒被仙坊當做展示品高高供養起來,也不過是吊在眼前的一根蘿卜,指望他們當拉磨的驢呢!
“看來短時間內,想要掙上一筆靈石,很難啊。”
顧擔搖了搖頭,問道:“那不知仙坊內可有藏書之地?是否也需要靈石?”
“這倒是有,其名為藏書齋,不入二層便無需靈石,道友也不妨過去轉轉,補充一下仙道的基礎知識。”
錢謙承手指一個方向。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錢長老了。”
顧擔拱手后,就要轉身離去。
“孔道友!”
剛剛走出兩步,錢謙承突然出聲。
“嗯?”
“十五日后,黃朝堂主將會在仙坊內講道,不妨過去看一看,見一見筑基修士的風采。”
錢謙承意有所指的說道。
“如此,多謝。”
顧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呵”
錢謙承輕笑出聲。
這些宗師,一個個在凡塵待的久了,真當以為能跟仙道如今的頂峰人物并駕齊驅,言語不敬。
不長一長見識,怕是放不下心中的傲氣。
本月第一天,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