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三十六瓣蓮臺中第六瓣蓮葉打開,顧擔的神魂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他的識海無風起浪,充盈的神念好似颶風般橫掃四周。
百丈有余的距離,萬物盡皆浮現在他的心中,鞭辟入里,明察秋毫。
僅需一眼掃過,無論是落在地面上的枯葉,還是隨風搖擺的茅草,他似乎都可以直接‘看到’到它們自身最脆弱之處,乃至下一個擺動的幅度將至何處。
在神念籠罩的范圍之內,他恍如神明,洞察一切。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這浩渺晴空之下,此間方寸之地,他似乎代替了那不可名狀、難以揣度的天道,成為了萬物的中心。
像是萬物的生死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無比清晰的感知到,自身是何等的‘完美’。
每一根骨骼都猶如白玉精心鍛造雕琢,每一滴血液都晶瑩如同血鉆,每一次的呼吸吐納,都如同正在修養生息的巨龍,綿長而久遠。
強烈的生機之力時時刻刻籠罩在他的周身,循環往復,煥然勃發,無物可比。
不怕對方說的真,就怕九真一假,在假的地方把人給坑死。
只不過顧擔萬萬沒想到,過去如此之久,他竟能栽在同一件事情上兩次,甚至陷入其中的時候還毫無察覺!
就如同當初顧擔在白蓮傳承之地見到的神魂映畫一般,是一種在仙道中都頗為高端的手段,免去被人竊取的風險,得不到認同之人,甚至接受不了傳承。
待得無生老母凝實,便可短暫化生,掌天控地,施展莫測神威。
這種自身仿佛迷失一般,沉浸其中的感覺,讓顧擔萬分不喜。
但看顧擔的神色,分明仿佛經歷了什么,當真古怪。
經過他一遍遍的揣摩和感悟,最終篤定,此法的確能將無生老母給直接調換掉。
顧擔的神念在一個月后,逐漸開始從干涸中緩緩恢復。
莊生即使見識廣博,博覽群書,這種奇怪的事情,好像還真沒看到過幾個對癥狀的。
按理來說,以顧擔的定力,無論如何也不至于激烈到那般程度。
但是他當真值得信任么?
怕是不好說的。
“此法絕不能按照它的方式去修。”
不由得沉浸在研究《白蓮代天法》之中,無法自拔。
“略略符合孔兄所言的情況,倒也不是沒有。但那是一種名為‘萬象眾生陣’的玄奇陣法才能施展出來的能力,此玄奇陣法便是在仙道中都已失傳,我也只是在與陣道有關的異聞上窺見過。”
自他們一同離開夏朝之后,顧擔就再未見過清平子,昔日的那群故人,也僅是遇到了一個莊生。
此事過于古怪,甚至可能與先天之境本身就有所牽連,畢竟它們彼此之間的感知是那般相似,只不過一個龐大,一個渺小。
然而讓顧擔愕然的是,這所謂的《白蓮代天法》雖然是一種神通,卻頗為古怪,它真正的修行之法,竟是在腦海之中不斷觀摩冥想無生老母。
也終于有閑情雅致,觀摩一番第六瓣蓮葉開展之際,那涌現入心頭的《白蓮代天法》。
甚至就連當初清平子對他所吐露的仙道真相,此時的顧擔都抱有些許懷疑態度。
“此法.”
傳說中有一種叫做‘魅’的奇特生靈,無有實體。它們會變化成每個人內心之中最想擁有之物,然后借此汲取人之生機,以達到自身延續之成果。
畢竟,對方本身就是一個不擇手段之人。
這個世界哪怕僅僅只在他的面前顯露出了冰山一角,可那莫測的陰影便已籠罩而來,想不注意到都難。
伴隨著那聲滿是憤怒和不滿的怒吼,莊生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了顧擔的身前,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可顧擔此時已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觀摩。
如果按照《白蓮代天法》所言的威力,無生老母真正冥想出來之后,的確具有莫測之偉力,具大道韻律,與天地協同,是最上等的神通,還兼具可成長性,簡直就是把“完美”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他的師傅,自然便是清平子。
莊生略感驚訝,眉頭微微皺起,仔細回想,略有幾分遲疑的說道:“我曾在一本書中,看到過幾個較為相似的故事。
觀想無生老母,那是鳩占鵲巢。
“如此,便麻煩了。”
研究了足足大半年的時間,顧擔眼中精光閃動,“可行!”
可在自身識海內觀想自己,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么?
借白蓮之法,成自身之道!
什么白蓮代天法,真不熟。
此法無以言表,是以觀想圖為介質,直接銘刻入神魂之中,無文字可言。
當下顧擔倒也沒有什么遲疑,仔細的將自己的感受陳述了一番。
顧擔徹底從那如夢似幻般美好到不真實的狀態中退了出來,回到了最為真實的人間。
像是一個無比美好的夢,即將蘇醒。
“孔兄?”
他的神念幾乎被徹底消耗殆盡,頭顱之中似有千百根針扎入腦海,識海之中,曾經掀起驚濤的神念此時已是杳然無蹤。
當真正接觸一番《白蓮代天法》之后,顧擔心中突然一陣惡寒。
要代天而行,那也得是“以我代天”!
此念頭一起,顧擔大為興奮。
兩種皆然不同的感觸,皆是出自一身,矛盾卻又相容。
目視著莊生遠去,顧擔眼中浮現出一絲思慮之色。
難不成,在那夏朝豫州,白蓮傳承之地所銘刻的一切,其實都是真的?
莊生看著顧擔滿頭冷汗,尤為不解。
顧擔目光閃動。
顧擔頷首。
只是僅需那種特殊的感覺,便足以讓人沉淪其中,再普通之物,在那種感觸中都尤為不同,足以讓人沉迷,不肯離去。”
若想要形容那種感覺,唯有‘飄飄欲仙’幾個字較為貼切——但飄飄欲仙與那種近乎貼合天地萬物的感覺相比,還要差上太多太多,甚至微不足道!
這種感覺足以讓人沉醉。
此前的感觸無比真實,所見也是真實之景,無有幻夢。
“這世上不會真有一個無生老母吧?”
“那變故理應為我而生,不為外物。”
此地分明風平浪靜,無任何異樣之處。
這一次,顧擔倒是和盤托出,沒有什么值得隱瞞的。
但是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實在是過于美妙,美妙到讓人根本無法抗拒,更是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抵御之心。
此時聽莊生主動提及,想來清平子也是突破到了筑基,否則早就活生生老死了。
但很快,一陣強烈的枯竭感逐漸傳來,他的感知所籠罩的范圍變得越來越小,甚至原本清晰可查的萬物,此時都在逐漸模糊。
識海之中的自身,若真能顯現出來,可就是傳說中的“元嬰”級別的力量!
雖然威力定然會因此而大打折扣,但無所謂,安全性直接拉滿。
顧擔的目光越過百丈的距離,看到了一朵隨風舞動的無名花朵,隨即微微搖頭,道:“不對,真實與虛幻,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顧擔驚叫一聲,猛然睜開雙眼。
便是傳說中的黃粱一夢,也沒這般本領。
“這”
但這玩意兒需要寄居在自身識海——那本是自身神魂的歸處!
如今自己的神魂都還沒有真正現身,脫胎而出,便要“請”一個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玩意兒入主識海?
它就算有再大的威力,如此后患無窮之事,顧擔腦子抽了都不可能這么做。
思慮良久,仍不解惑。
只不過,這種冥想極廢功夫、耗時間,若真想在識海中觀想出一個無生老母,尋常有天資者怎么著也得幾十、數百年。
那種感覺,就仿佛他已然得道!
唯有昔日在觀摩姬老沖刺先天的途中,那驟然沉浸在道蘊中的時刻,才能與先前的感觸相媲美,甚至猶有過之!
但凡跟神通沾邊的,神威莫測之時,想要掌握所需的付出也更是成倍增長。
春去秋又來。
所謂代天,跟自己沒什么關系,而是憑借著觀想出來的無生老母出手,執掌周遭一切。
但伴隨著神念消耗殆盡,那種感覺也逐漸出現裂隙,直到退出。”
唯獨在丹田中心,那一團消瘦了不少的青色小球,仍舊看不出什么端倪。
苦思冥想一番,莊生也找不到頭緒,這種關于神魂的‘疑難雜癥’可不是尋常書籍能夠記錄的。
可回想著那種感覺,心中竟然又隱隱間有些渴望,生不出什么憤恨與恐懼的情緒,僅有不舍。
“孔兄不妨詳細與我說上一說,我雖無甚頭緒,卻可去請教自己的師傅,說不定能夠找到脈絡。”
顧擔也是點了點頭。
待得顧擔說完之后,莊生已經準備好動身了,“理應不會錯過鯉躍龍門之景,孔兄在此等待便是。”
真有那么一個近乎至高無上的存在,成為了仙道巨擘?
先前真正讓他怒吼出聲的,反倒是從那種玄奇至極的狀態中逐漸退去時的不甘。
即使什么都不做,僅僅以這種至高的“視角”去俯覽這方圓百丈,便讓人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充實與喜悅,萬物似乎都成為了他的一部分,組成他的一部分。
其名《白蓮代天法》,名字當真是無比霸氣。
“哦?”
莊生認真的說道。
他也不需要在識海中直接觀想什么自身執掌天道這種明顯差了不知多少數量級的事情,只需借助白蓮之法,在識海中構筑自身即可。
顧擔思慮許久,腦海中逐漸生出一個大膽但不失謹慎的方法,“不過.我為什么要觀想無生老母?我觀想我自己,總行吧?”
在這百丈之內,他便是神,是仙,是天,是地,是萬物,是唯一,是那至高的一切!
無比美妙的感覺,讓他的精神仿佛在不斷的升華,取天而代之,成為那執掌天地的一員。
除此之外,連他自己似都能被這份龐大的神念一一解析。
“剛剛我在修行之時,神魂有所精進。伴隨著神魂突破,就驟然陷入到了一種極為奇怪的狀態。
“不!”
若非顧擔突然的一聲大叫,他甚至毫無所覺。
伴隨著自身實力越來越強,接觸的層面也越來越高,顧擔心中的疑惑和困頓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是越積越多。
說著,莊生目光掃了一圈,聳了聳肩,道:“此地無論如何,也不該有萬象眾生陣吧?”
伴隨著腦海之中的刺痛感逐漸消弭,一門與神魂有關的神通緩緩浮現在顧擔的心中。
清平子.那家伙可能的確掌握著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信息。
哪怕只能短暫發揮,元嬰之力也決計非同一般,即使比不上觀想無生老母的代天之力,也堪稱絕對的殺手锏。
那最后不要修仙四個字,究竟是誰留下的?
被魅看中的人,會在極短時間內自覺達到人生中無可比擬的高峰,然后逐漸喪失掉生機,在幻夢中沉眠不醒。”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顧擔被牽引,而這一次,卻是顧擔自發的進入到了那種難以言說的狀態。
頭痛欲裂!
而要消耗掉,卻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一瞬間周身萬端事物,似乎皆可在我一念之間掌控,我的心神徹底沉浸其中,甚至喪失掉了‘思考’本身,只是不斷的沉浸在那種狀態之中。
前段時日顧擔的狀態就不算太好,這段時日總算逐漸恢復過來,今日又是怎么了?
顧擔眼中緩緩清明,腦海中神念消耗殆盡的感覺雖然很不好,但這點痛苦比之熔煉五臟倒也算不上什么,不至于無法忍受。
“發生了何事?”
顧擔亦是如此。
“來往一趟不周山脈,大概需要大半年的時間。”
說什么仙人將歸,這都一百余年過去了,仙人呢?
好在,顧擔有的是時間。
每日除了按例修習一番白蓮觀想圖之外,便是煉制血炁,血炁炸了之后就開始在識海中不斷的觀想自身日子倒是顯得格外充實。
終于,前去找師傅解惑的莊生,回來了。
見到顧擔的第一眼,莊生便迫不及待的說道:“孔兄,你的問題找到了。坐而忘道,舍我無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