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擔的歸來,莊云對修煉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他也想要和這位有些奇怪的孔伯伯一樣,變得仙風道骨,特別好看。
以顧擔如今的武道修為而言,再重新教導一位從未修習過武道的小家伙,完全是大材小用。
不過既然有莊生的關系在,顧擔當然也不會吝嗇。
他檢查了一番莊云的根骨,與普通人一般無二,無甚出奇之處。
但既然有名師在側,這種根骨也夠用了。
顧擔親自出手為莊云調理了一番氣血,貫通自身經絡,讓其少走了數年的彎路。
除此之外倒是未曾再有別的動作——小家伙現在還不大,自身也遠遠未曾定型,不適合更為激烈的方式來揠苗助長,武道修行終歸要一步一個腳印的去走。
可很快,讓顧擔驚訝的地方便來了。
莊云的修煉速度,出乎了他的預料。
準確的說,其根骨資質分明與普通人無異,可氣血進境的速度卻是遠遠超過了自身根骨的極限。
顧擔為其量身測定的修行計劃,他只需要出七分力,便可做到十二分的成果。
便是天資縱橫之輩,也不過如此了吧?
顧擔找到莊生,想問問是不是莊生關心孩子,給莊云吃過什么奇珍,或者是從不周山脈帶出來的靈株等物。
結果莊生竟也是滿頭霧水,不明所以。
家里的飯菜都是普通之物,哪里有什么奇珍?
至于不周山脈的靈珍,沒有靈氣滋養,死的可謂是透透的,還不如野草好活,更不可能憑空變出來。
“總不會是我看走眼了吧?”
顧擔摩挲著胡子,若有所思。
既然問題沒有出現在莊云的身上,那應該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莊云找顧擔修習的時候,顧擔讓他自己留在院子里練,自己則是跑出去很遠。
果不其然,他離開之后,莊云的修行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
這并不是小家伙懈怠。
只是往日,只需要使出一部分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今日卻突然艱難了起來,像是多了個無形的包袱在拽著他。
一切的變化,只是因為之前離顧擔很近,而此時,離顧擔很遠。
“竟是如此。”
顧擔明悟了過來。
后天之炁!
他所煉制出來的血炁,不僅僅對自身有著極大的造化。
對于那些靠近他的人,也能夠享受到一絲絲血炁的余波。
盡管其效用肯定不如血炁本身的萬一之數,但只要自身根基足夠淺薄,亦是妙用無窮。
甚至足以讓一個天資平庸的普通人,變成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
這一切的原因,皆是因為血炁還沒有徹底完成對于自身的改造,所以余波擴散之下,也會自然而然的影響到周邊環境。
所幸,這種影響此時來看是有大益處的,并非是其剛剛誕生之時那般激烈和驚悚。
這讓顧擔想起了另一件事。
當初尚在夏朝之時,曾有好幾位宗師試圖沖擊先天之境。
其中兩位,辛、譚宗師自身不具備成為宗師的資質,卻是借助著大雍的那塊骸骨,強行突破到了宗師的境界。
而根據當時清平子的說法,那塊骨頭乃是金丹期,接近元嬰期級別的大妖所留,其身具巫族血脈,肉身之力堪稱無雙,即使死后,仍能對外界產生莫大的影響。
后人可借其骸骨,得到力量。
竟與此時的他有些如出一轍。
只不過跟那塊骨頭相比,一個是活物,一個是死物,不好一概而論。
“如果這般類比的話,我如今的實力,是否已相當于仙道中的金丹修士?”
顧擔若有所思。
雖然武道之路本身也是一條直至大道終極的修行路,可其歷史畢竟距離此刻太遠太遠。
就連先天之境,都是姬老摸索、探尋的,除此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消息可以得知,連姬老本人,都未親眼得見先天之境。
而巫,可是比煉氣士更為久遠的存在,關于它們的傳說故事在一次次口口相傳和變遷中早就顯得有幾分失真。
哪怕明知自身在向著那條路躍進,顧擔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參照的目標,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否抵達了先天之境。
說到底,這條路與顯現于外的仙道不一樣,仙道的境界是那般明確,只要達到便可立即知曉,有著無數的典籍記載,足以讓后人觀摩。
但武道之路,早就塵封在了歲月之中,與坐忘之道類似,宗師即是凡塵之極限,哪里有更遠的路可以走呢?
顧擔每一步向前,對凡塵而言都是全新的突破,他自己就是獨一無二的前行者,前行在一條被迷霧籠罩的大道之中。
每一次的發現對于曾經彰顯于世的大道而言似乎不算什么,可對于涉足其中的人而言,皆是至關重要。
他在重拾遺失在歲月中的信息。
“修士修行到一定的程度,能夠對天地自然,周身生靈產生一定程度的影響。若其力量尚未消散,這種變化也將持續下去。”
“無論如何,這都該是一件好事。”
最終顧擔放心下來,這份影響理應是可以自主消弭的,只是血炁仍在持續不斷的對他的身軀進行某種特殊的蛻變,所以才波動難掩。
等到血炁徹底與自身貼合,再無瑕疵之后,這份額外的能力,是否動用,就要看顧擔自身的意愿了。
總歸不是一件壞事。
這下他不單單是一位名師了,甚至還成為了莊云貼身版本的武道修行加速器。
顧擔還特意找來莊生,兩人選了一處僻靜無人之地,顧擔放開自身遮掩修為的氣息。
用莊生的話來講,放開了氣息的顧擔,‘如見烈陽,顯赫人間’。
便是以宗師的眼光來看,也端的是可怖無比。
若換成普通人,僅僅感觸到那般恐怖的氣息,都可能直接暴斃而亡。
顧擔讓莊生在自己的身旁嘗試修行。
氣血運轉的速度的確快上了一些,但不算很明顯。
留在他的身邊,對宗師有些用,但用處尚且沒那么大。
顧擔倒也并不失望。
血炁畢竟只是初生狀態,甚至都還沒有和他徹底的貼合、執掌,能對宗師都有效用已是出乎了他的預料,畢竟只是自他體內透出來的些許波動影響而已,就能達到此等程度。
對于自身肉身的改造,會變得何等強橫,恐怕不言而喻了。
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他自身都已完成了一次極大的躍升,今非昔比,絲毫不下于仙道中大境界的跨越。
更是已經完全超出了此前大宗師級別的力量,邁入更深層次的領域。
但顧擔隱隱間又感覺,還缺了一絲什么。
或許正是因為血炁還未徹底與自身融合,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好在,顧擔有足夠的時間。
好在,顧擔有足夠的時間。
血炁都已經煉成了,還差身融血炁的時間不成?
于是顧擔也成為了平安村的常住民,不再時常一走便是數年不歸,安靜的等待著血炁完全融于自身的那天。
閑暇的時候與莊生煮酒品茗,偶爾抽出時間,調整一番對莊云的教導策略,倒也不算無聊。
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時間本身的推移,本就是不知不覺,卻又時時刻刻正在發生。
仙臨一百一十八年。
按照顧擔來到不周山脈的時間算,已經過去了三十九年。
而若是按照夏朝的時間來算,顧擔自夏朝離去后更是過了足足四十三年有余。
夏朝都已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自己的‘百年誕辰’。
就算是距離第三次出現鯉躍龍門的盛景,也已近在咫尺,只需一年。
顧擔左右閑來無事,喚起了久違的面板。
壽元:165/299(937521)
青木化生訣:50126/1000000(937521)馬馬虎虎
壽元后面的數字,終于是破了九十萬的大關,距離下一次青木化生訣的晉升,都不再遙遠。
自從他在夏朝留下《神農百草經要》,且千叮嚀萬囑咐必須開設醫館,甚至惠及了夏朝周身四國之后,顧擔每年都會有壽元進賬。
有的時候多一些,有的時候少一些。
但有那般龐大的活水匯入,自然是比出門當個神醫更強的。
真如同他所揣度的那樣。
小治人、中治國、大治世。
治病救人得來的壽元,遠遠比不得治國有方的壽元,雖然單個加的不多,奈何數量完全可以補足。
四十多年的積累之下,也為他帶來了極為龐大壽元存量,已經成功逼近了百萬大關。
要不了幾年,百萬壽元不是夢。
五萬載的青木化生訣,帶給他最珍貴的東西,乃是比肩天靈根甚至異靈根的修行速度,這份饋贈不可謂不珍貴。
那需要足足花費百萬壽元的青木化生訣,又能給他帶來什么樣的驚喜?
能不能直接給他一個道果嘗嘗?
顧擔都稍稍心神蕩漾了一會兒。
直到心緒重新平穩下來,看著那仍舊是二百九十九的壽數極限,顧擔的心情也逐漸冷靜。
這就是為什么他覺得自身蛻變尚未完成的原因。
看似簡單的面板,也可以提取很多有用的信息。
大宗師極限時,他的壽數總量便已是那么多。
如今完成了跨越般的提升,竟還未打破三百壽數的大關,這應是自己還沒有徹底掌控血炁的原因。
好在顧擔也能感覺到,如今血炁與自身的融合已經越來越順暢,大概也要不了幾年,就能徹底掌握,完成自身徹底的蛻變。
都是好消息。
正如他曾經所想的那樣,時間會是他的朋友。
便是不周山脈出現什么幺蛾子,甚至找到了他的身上,也理應不是他的對手。
畢竟,他也今非昔比。
“去村子里轉轉?”
思緒之間,莊生來了,邀請顧擔出門。
“好啊。”
顧擔自無不可之處,穿上將自身都完全遮掩,手指頭都不漏出來的黑袍,又戴上了斗笠,與莊生一同走出門去。
如今的平安村,在莊生的經營之下,變得比當初強了不少。
別的不說,這里甚至有了一間學堂。
教書先生便是莊生,偶爾顧擔也會前去客串一下。
以莊生的能力,連治國都沒有什么問題,在一個小村子里擔任村長,那自然是手到擒來。
其實莊生也并非利用自身宗師的實力去做些什么,但他很有見識。
知識是很寶貴的。
他知道應該什么時候種植糧食,知道普通人如何應對猛獸,能夠體察四時的變化而更改村子里捕魚的時間.
就連村子里的路,他都組織青壯重新修整過。
這里的街道整潔干凈,房屋錯落有致,各家門前的院墻旁,還有雞鴨并行而過,狗子們聚在一起打鬧追逐,肆意奔跑。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在這里,看不到什么面黃肌瘦的人,也沒有什么壓迫、冤屈可言。
五十歲的人有新衣服穿,七十歲的人也能吃上肉,沒有冷凍挨餓的人。
饑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
歷時將近三十年,在莊生的努力之下,這里當真有了幾分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昔日荀軻所言的大同之治,在莊生的手中復現了出來。
行走在這里,路上不斷有村民和莊生打招呼。
恭敬、謙卑,而又滿是敬仰。
還有孩童的父母,拿出酒水,想要邀請莊生到家里坐一坐。
莊生笑著搖頭拒絕了。
顧擔平靜的跟在莊生身旁。
對于他這個完全不肯將自己顯露分毫的怪人,村民們一開始也是頗為警惕。
但因為他是莊生的朋友,所以,他也能是平安村的朋友。
莊生從一戶戶人間門前走過,目光劃過那一張張熟悉的人臉,很是隨和的與每個人打招呼,臉上帶著滿足和喜悅的笑容。
他很享受這種生活。
清凈、自然、快意。
沒有太多的名利摻雜,沒有那般兇猛強烈的欲望,每個人都能得到屬于自己的滿足。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世人猶不知足,常常是既要還要全都要。
但再看手中,已不留半分。
兜兜轉轉。
平安村其實并不算太大,所以沒有耗費太長時間,便都轉完了。
莊生找了個陰涼的大樹,在下面搬了一塊石頭,隨意的坐了上去,然后很是平靜的說道:“顧先生,我要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