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中各種稱呼,雖不如境界那般等級森嚴,卻也有跡可循。
像不周山脈之前那樣,筑基就能被人尊稱一聲‘大修’的,就如同在村邊土路上一群孩童摻和點那啥玩泥巴就想要復制皇帝的宏偉宮闕一樣,貽笑大方。
真正的仙道之中,練氣、筑基都是底層修士,區別只是一個最底層,一個略略往上抬了抬頭罷了,筑基也只是勉強能算是個大宗弟子,還是丟到犄角旮旯就找不到的再普通不過的弟子。
唯有到了金丹級別,才算真正具有修行天賦。
無論是憑借著天資也好,努力也罷,甚至全靠別人扶持,只要到了金丹境界,在仙道中也不能算是籍籍無名,在仙道大宗中,也能占據不少重要職位。
這個時候,外人常常將金丹級別的修士稱之為真人。
至于再往上,便已經是宗門長老級別的存在,可以招收子弟,開宗立派,頗有話語權的一方人物,是真正有機會被大宗弟子接觸到的最強者。
那就是元嬰境界,一般外人稱之為尊者。
至于尊者前的代號,則如同凡人混江湖的諢號一般,是修士個人的‘閃光點’,亦或是給旁人留下過什么深刻印象的東西。
白蓮尊者,便代表著‘白蓮’二字是他在仙道上留下最突出的印記,而尊者,則是代表著他自身的境界實力。
所以當白蓮尊者四個字在殘破的飛舟內傳蕩開來的時候,本就顯得有幾分蕭瑟與寂靜的飛舟之內,簡直是針落可聞!
元嬰修士
那特么放在仙道大宗之后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除了化神天君之外,誰敢不給三分薄面?
而化神天君神龍見首不見尾,絕大多數時間連在仙道大宗之中都不露面,也幾乎不插手任何事務,除非面對滅頂之災級別的大事件才會有所指示,撥亂反正,除此之外就如同供奉起來的神靈一樣遙不可及。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元嬰級別的修士便是仙道與世俗真正背地里的掌控者也無甚差錯。
他們這幾個茍延殘喘的蝦兵蟹將,突然就要對上一個怒氣勃發,恨不得將他們剝皮吞骨的元嬰修士?!
那種事情,千萬不要啊!
“這不可能!都過去了一千余年,絕地天通的情況下,便是元嬰圓滿級別的修士,也不可能活的了這么久!”
在短暫的、幾乎難以忍耐的寂靜之中,一道滿是疲憊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讓人通體冰涼的氣氛。
“那他.不會真在絕地天通的情況下,晉升化神天君了吧?”
又一道更為虛弱與疲憊的聲音響了起來。
此言一出,氣氛幾近凝固。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就當自己死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先不說絕地天通的情況下,短時間內能保全自己不掉大境界就算殊為不易,談何晉升?
就算他真的找到了辦法,繞過了絕地天通的限制,成功晉升化神天君,又豈會留在此處?不怕道主找他清算不成?”
最先說話的那位修士神色冷靜了下來,看著飛舟越來越接近不周山脈,腦袋上都浮現出一層薄薄的細汗。
“沒錯!你們看,連周山都倒塌了。作為他的鑄道之地,若晉升成功,周山又豈會隨隨便便就倒塌?”
一提及道主,幾人心中瞬間就安穩了不少,冷靜下來之后立刻就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足夠多的佐證,來讓自己更加安心。
白蓮尊者要是真晉升到了化神天君,安敢在此地久留?
一時偷家算他膽子大,可偷家成功后還敢留下來安家落戶,那不是在打道主的臉么?
所以,白蓮尊者既然還留在這里,必然沒有成功晉升化神天君!
絕地天通的情況下,又根本跑不掉,所以才會留在周山!
而周山作為其鑄道之地,既然已經倒塌,那必然已經失敗,這理當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于情于理來說,白蓮尊者想趁著絕地天通的時機偷家成就化神的事,定是失敗無疑。
數次在心中安慰自己之后,渾身上下最為完好,沒有傷勢在身的紫袍修士總算鎮定了心神,問道:“渡空飛舟還能轉向么?”
“不行,渡空飛舟最少也要有元嬰級別的修士作為主導,才能夠更改定好的路途,否則就憑我的神念,撐死能讓它略略偏移一些,這個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最多一刻鐘的時間,就會真正來到倒塌的周山旁。”
站在飛舟陣法處,面色慘白的修士急忙說道。
“該死的!陸長老死的倒是干脆,怎就非想撿個便宜,將位置定在了周山呢?”
聽聞此言,紫袍修士額頭滿是汗水。
即使白蓮尊者晉升化神失敗,也定是留下了一些后手,否則必然不可能在絕地天通之際還能活那么久,他們區區幾個下等金丹,便是面對一位晉升失敗的元嬰修士,就能將其拿下不成?
“法器呢?飛舟上的玄光隕道鏡能否催動?”
轉換目的地不成,紫袍修士又連忙問道。
“玄光隕道鏡早就裂開了,而且支撐著飛舟的很多陣法早已損毀,這個時候強行試圖催動,指不定法器就先炸了。
能從隕道之地偷渡回來便已是萬幸,現在這飛舟處處皆是隱患,不碰還好,我怕但凡震上一震,飛舟就會立刻解體。”
“該死,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非得跟白蓮尊者硬碰一下唄?”
紫袍修士深吸了一口氣,他何德何能,以下等金丹之姿去挑戰試圖謀逆道主,直取化神的狂徒?
“吵什么吵!”
兩人拌嘴之際,受傷最重的那位修士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道:“晉升化神失敗,我就不信他還能在絕地天通之下還留存修為。
當初再多的后手,天地已鎖,千年已過,他還能學化神天君那般,無中生有不成?
真有那種手段,他也就不用留在這里了!
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連隕道之地都能逃出來,一個晉升化神失敗,可能已經身死魂毀,僥幸奪舍他人茍活到現在的‘尊者’便讓你們如此畏懼?”
如此一般聲色俱厲的呵斥,總算是讓幾人真正穩定住了心神,起碼心中的恐懼被消減了大半。
“是極!隕道之地,元嬰亦如豬狗,與吾等有何差別可言?連僥幸留得半條命的陸長老都死于途中,反倒是我們三個活了下來!
合該是天命在我,蒼天眷顧!
既如此,他若不識好歹,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一番加油打氣,原本沉悶的氣氛總算被狠狠清掃了一番,三人互相支撐著,來到尚且勉強能夠觀測的法器面前,看著下方越來越近的不周山脈,氣勢也終于漸漸升騰了起來。
如果白蓮尊者識相,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
但若白蓮尊者不識好歹,那他們自然也是不會客氣!
不周山脈中,一朵浩大的白蓮愈發凝實。
那朵看似純潔無比,妖艷動人的蓮花,卻是用不周山脈中所有修士的血肉與修為所凝聚而成。
而在花蕊之中,一人凌空而立,目光冰冷憤恨至極的凝視著越來越靠近的渡空飛舟,殺機凜然,那是千刀萬剮,都難以消磨的仇恨!
那道身影赫然便是‘黃朝’,準確的說,應當稱呼他為白蓮尊者。
吸收了不周山脈所有修士的力量,此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機,大概相當于金丹中期,這還是因為當初化神之前,他特地做了一些準備,否則怕是自身靈氣盡散。
如今即使將其重新‘拾’回,也掉了整整一個大境界還多,如此都已是機關算盡。
但既然一縷真靈得以保全,又恰與黃朝頗為契合,那便代表他尚且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在此之前,自然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終于,渡空飛舟以看似緩慢,實則極快的速度來到了不周山脈的上方,方才緩緩減速。
而在飛舟之上,彼此扶持的三位修士,狀態最好的那一位通過飛舟法器,外顯出投影。
看著面色冰寒猶如萬載玄冰一般的白蓮尊者,紫袍修士只能硬著頭皮道:“白蓮尊者,你與吾等并無甚冤仇可言,不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陽關道,如何?”
“毀我道基,砸我周山。阻道之仇,不共戴天!如今,竟敢說無甚仇怨?”
白蓮尊者周身的溫度都不知下降了多少,此時分明尚且不過初夏時節,在不周山脈這片地域之間,竟有紛紛揚揚的雪花灑落而下,冰晶一片。
親眼目睹著因為白蓮尊者的情緒波動,而有所‘配合’的天地,紫袍修士面色大變,大驚失色的問道:“你不是晉升化神失敗了么?怎會天地同感?!”
“呵呵呵呵.”
好似自心肺間迸發而出的嘲弄之音,自喉嚨中鼓蕩而出,白蓮尊者看著那艘龐大但已損毀大半的渡空飛舟,眼中的憤恨也越發濃郁,猶如實質般的怨毒。
不周山脈之地飄落的雪花,也不知何時變成了成片的冰晶灑落。
“這不正是你們做的好事兒么!”
說話之間,那朵白蓮驟然招展而起,潔白無瑕、圣潔無比的花瓣騰空而上,根本不等到渡空飛舟真正平穩降落,便已將其盡數包裹。
三位幸存的修士萬萬未曾想到,明明已經晉升化神失敗,沒有身死道消都算他厲害的白蓮尊者,竟然還能夠掌控這種級別的力量!
耳畔中傳來令人牙酸的破壞聲,在蓮花瓣的‘撫摸’之中,渡空飛舟各處都在傳出警告,陣法的靈光忽閃忽閃之間,驟然爆裂開來,端得是隨時有舟毀人亡的架勢!
“誤會,誤會啊!!!”
眼前所見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紫袍修士著急忙慌的說道:“真正下令對周山攻擊的是陸長老,只是陸長老不小心沾染了‘隕道之息’,半路上便已經死了,他的尸體還在這里!真不是我們區區幾個金丹修士做的!”
放在修仙界也能算個人物的金丹,在這種絕地天通之下還能活上千年的老怪物面前,倒是的確顯得稚嫩之極。
“死?那真的是便宜他了。”
白蓮尊者幾欲擇人而噬的目光,看向了越來越接近自己的飛舟內晉升的三位修士,格外森冷的說道:“你們既然敢率先偷跑回來,想來是因為源天界的修士都要死完了吧?”
“是的是的。”
紫袍修士半點不敢怠慢,哪里還敢跟白蓮尊者碰一碰,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人,只能連忙說道:“我們知道很多隕道之地現在的情報,還請白蓮尊者給我們一個機會。”
然而回答他的,僅僅只是白蓮尊者的一指。
一指之下,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的飛出了飛舟,此時分明是同為金丹修為,他就好似個笑話一般,沒有一星半點反抗的余地可言。
某種浩大的力量,尚且寄居在白蓮尊者的體內,似乎他就是天地冊封的神靈一般。
那分明是化神天君才能擁有的威勢,卻真實的顯現在了白蓮尊者的身上,哪怕他此時的仙道境界僅是金丹!
“情報?”
白蓮尊者掐住他的脖子,冰寒的聲音中不留半分情面的說道:“我會自己取!”
緊接著,又是一指點出。
他的雙目中似有兩朵白蓮綻放,落入紫袍修士的腦海之中。
不過是短短的片刻之間,紫袍修士七竅開始流血,緊接著渾身痙攣般抽動著,卻無濟于事。
直到“砰”的一聲響起。
無頭尸體才從白蓮尊者的手中跌落而下。
搜魂而來的信息甚是繁雜,但那對白蓮尊者來說,并不是問題。
飛舟之上僅剩下的兩人此時亡魂皆冒,不顧身受重傷,就想要化作遁光飛走。
奈何沒有用。
白蓮花瓣輕輕拍打,兩人便又落入到了白蓮尊者的手中。
別說是像樣的反抗了,連一星半點的掙扎都算不上。
“一群廢物。”
頃刻間,又是兩條人命隕落。
這幾個剛剛回歸的‘仙人’,還未真正踏上這片土地,便已是全滅。
但這還沒完。
他還記得,在當初神念暗示黃朝融合他通過《白蓮瞞天法》遺留下的道種之時,曾有過窺探的目光。
雖然這片世界早已被絕地天通所封鎖千年,理應不會再出現什么變故,但已經深受其害一次的他,這一次絕對不能容忍瑕疵。
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于是那朵浩大的白蓮逐漸翻騰、縮小,最終化作一株有所損傷的蓮花,落在白蓮尊者的掌心之中。
緊接著,白蓮發散出蒙蒙的光亮,里面烙印著昔日六處仙坊中的一切。
好似翻閱時光,準確的說是某種投影一般的東西,在不周山脈中所發生的事情,在他的眼中無所遁形。
很快,投影便翻閱到了黃朝即將融合火坊道種的那一剎那。
原本隱藏的極好的那個人,也終于無所遁形,出現在了白蓮尊者的眼中。
“孔翟?”
回憶著黃朝記憶之中的這個人,在確定了目標之后,顧擔在不周山脈中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如同倒帶般的影片般逐漸顯現。
“哈終于逮到你了,小老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