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外。
李艷紅盯著張勝。
眼前這個年輕人表情平靜。
掛掉電話,等待著她的答復。
李艷紅心中并不愿意妥協。
將《詠春拳》這樣的大片,電影的法國首映版權送到張勝的手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賽魯電影院……
她查過資料。
曾經確實輝煌過,甚至一度戛納的電影首映,就是在賽魯電影院舉行的。
但,此時此刻的它,只剩下破敗、落伍、唯有一些老照片,詮釋著它曾經的輝煌。
她怎么可能將《詠春拳》這樣的大片,交到張勝的手中?為他人做嫁衣?
張勝在玩借雞生蛋這一招。
這一招……
從創生創業之初就在玩,而且屢試不爽。
隱約間,像是一條弱小的小螞蟻,在自己面前左右橫跳,揚言著想要用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利益。
“進來!”
李艷紅心中生厭,但終于妥協了。
他在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中,切中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張勝似乎很清楚,表面上一片和諧的盛世娛樂之中,藏著四分五裂,更清楚派系斗爭中,各派所要渴求的東西!
李艷紅不知道張勝到底是從什么渠道得到的這些信息。
這些信息很隱秘,一些矛盾,從未在公開場合出現過,甚至表面上,他們依舊客客氣氣地……
今天你幫我站臺,明天我幫你站臺,儼然一副兄弟模樣。
辦公室的門終于關上了。
張勝走進了辦公室里。
“可惜,現在是法治社會,不然的話,你會被人打死!”
李艷紅看著張勝坐下。
她看著張勝,面無表情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傳呼1988》票房今天并不算好,排片和票房比,以及跌倒一個極為難看的田地了!
口碑并不算好,只有6.0分,其中很多好評,都是水軍刷上來的。
但它仍舊撐著在上映。
排片有所減少,但始終維持著特定的時間段里。
惡心了《詠春拳》的上限,甚至惡心了整個行業!
然而……
高遠有渠道、有關系、有資本,甚至連星光未來的高層,都得賣他一個面子。
否則,《傳呼1988》這樣的爛片不可能入圍臺島,更不可能出現在金馬獎的提名頁上。
李艷紅的資源并不算差,新銳導演崔浩的也被很多資本所看好,但是……
高遠是老牌導演,執導的《雷聲》在去年更是里程碑式的電影,儼然一副五代導演代表人物的做派……
她比不過!
“如果不是在法治社會,我可能活得更好……正因為是法治社會,所以我只能在規則里做事。”
張勝坐下來。
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
已然反客為主。
李艷紅心中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已經不糾結張勝這句話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此時此刻,她將情緒壓了下去,變得平靜:“伱要怎么合作?”
“我要《詠春拳》的法國獨家首映權!”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李艷紅搖頭。
“獨家一個星期?”
“一天,最多!”
“你能賣出法國的版權嗎?”
“什么意思?”
“你們賣不出法國的首映權,《詠春拳》獨家給我和不獨家,有什么區別?只有我的院線能給你上映!”
“這是底線!我們《詠春拳》已經盈利,它就算不出海,對我們來說也無所謂!”李艷紅冷冷道。
“三天!”
“這不是討價還價,這是我讓步!”李艷紅看著張勝,說完以后,便沒有再在這上面說話的意思。
“好,一天獨家就一天獨家!但我要跟你簽,以后你任何作品,我們都有一天提前獨家放映!”
“不可能!”
“那下一部作品!”
“《詠春拳》是我們自己投資的電影,所以版權在我們手中,但下一部電影,版權應該在盛世娛樂手中,我做不了主,我們只是打工人……”李艷紅搖搖頭。
“下一部,版權在自己手中的電影!”
“好!”
李艷紅點點頭。
打了一個電話,讓律師擬了一份合同。
擬合同的期間,李艷紅看著張勝:“張盼盼是不是告訴了你一些我們公司的情況?甚至是機密?”
“沒有!”
“是嗎?”
“張盼盼這樣剛簽約,沒有任何建樹的人,能接觸到你們這種層次的機密嗎?”
“聰明人能通過一些字眼片語,分析整個公司的大致情況……”
“那看微博的新聞,不是更方便嗎?那邊所暴露出來的信息,可不少……”
“簽了合約以后,你還會跟高輝合作?”
“我不想騙你,我甚至會用簽了的合同,再跟高遠聊!”
“合同都沒簽,你就敢說這些話?”李艷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臉色陰沉下來。
“我是代表法國的電影院來簽電影的,電影自然是越多越多,我不但需要好的電影,也需要爛片,不然,電影院沒得放了就更遭……”
“你會簽星光未來的電影?”
“大概是不會。”
“我可以給你稍微優質一點的電影版權!我可以幫你申請一下,華夏的沒有出過海的老片……”
“代價呢?”
“不要跟高遠合作!”
立春過后。
大地開始變得漸漸溫暖了起來。
柏林國際電影節的新聞開始漸漸多了起來。
今年,是華夏電影入圍柏林最多的一年。
《雷聲》、《山那邊那條狗》、《圖雅》,足足三部電影入圍柏林。
電影圈普遍很振奮。
無數電影人都覺得今年的柏林國際電影節是最有希望獲得金熊獎的一年,甚至都在預測今年到底哪部電影能獲大獎了。
燕京飛往柏林的飛機全程7400公里,預計時間10小時左右。
但票卻很難定。
入圍的華夏電影比往年都要多,所以前往柏林的電影人、媒體、期待見證歷史的游客,也比往年要多。
伊蓮在華夏呆了兩天。
在確認賽魯電影院重新裝修的風格以后,并沒有回法國。
“一起去柏林吧。”
“法國那邊……”
“如果你信任我,你便跟我去柏林!”
“去做什么?”
“認識更多的導演,同時,找機會跟埃弗里.扎西表示感謝……”
“可是,埃弗里.扎西是著名的電影評論家,而我……”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你站在弱者的地位上,那么,你首先要保持著感恩,如果沒有他的介紹,我們不可能認識,《那年盛夏》也不可能在你的電影院里播放……這是一種回饋。”
“我,沒法給他任何東西,他很有錢,而我……”
“禮物從來都沒有高低貴賤,換句話說,縱然他轉身扔進垃圾桶里也無所謂,關鍵是,這是你的心意,一份感恩的心意……我們處于弱勢,我們便需要掏出真誠……”
“好!”
“除了感謝以外,我還需要做什么?”
“記住,你去柏林以后,你的身份便是片商!”
“買電影版權的片商?”
“是!賽魯的排片,得多樣化,不能僅靠一些爛片支撐……”
“可是我,我沒錢,接下來幾個月的房租,我都是問你們借的……”
“我們習慣性將金錢當成是交易物,但除金錢以外,我們還要探究制片人、導演們的心理,他們需要什么,我們能給予什么,我們在這中間,可以達成協議!”
“我聽不懂……”
“沒關系!記住,你的身份是片商就好了!”
凌晨的飛機。
是最廉價的一趟飛機。
但正因為廉價,所以讓張勝這樣負債的“老賴”拿到工作名義簽證,在局部地區監控下,坐上了飛機。
飛機起飛了。
伊蓮看著窗外黑暗的云層深處。
茫然,又忐忑。
柏林國際電影節那是一個新的領域。
她以前從未去過,也不敢去,更不敢打著“片商”的名義,去“交易”電影。
但……
看向旁邊張勝閉著眼睛,篤定而又平和的表情以后,她的心中又不可避免地多了幾分鎮定。
她感覺自己打開了一扇門,看到那扇門里,有許許多多她不曾接觸,不過聽過的東西。
這一路上。
張勝告訴她了一些人與人之間交往的故事。
渺小!
便要真誠,便要讓自己的優點閃光,被人所看到。
如果是上位者!
那么便要對下位者便要謙遜,更要慧眼識珠,能看得到每個人的優點,并且利用這種優點,讓團隊更加的閃耀。
張勝也告訴她一些人性的陷阱。
這個世界利益與利益的交織,人可以去嘗試,但千萬別賭上一切身家跟資本去玩!
你的籌碼永遠都不夠!
他甚至分析了賽魯電影院從輝煌到倒閉的核心原因!
曾經無數人告訴她,那是賽魯電影院跟不上時代……
但……
張勝卻告訴她。
這些都是部分原因,但像是催化劑!
但真正的原因,則是人心!
曾經賽魯的幾任管理者,沉浸于往日的輝煌中,忘記了人們最底層的“欲望”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不知道客戶的欲望……
那么!
你就只有靠運氣!
“張勝,你去柏林,是做什么的?”
飛機里。
伊蓮終于忍不住看著張勝。
“你想知道真相嗎?”
“想!”
“看能不能運氣好找到一些不聰明的人,為我打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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