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彪連忙道:“馮少爺,這些人都是奉命行事,就不要為難他們了。”
馮驥聞言,不禁眉頭一皺:“那怎么行?這些人明知于海洋販賣鴉片,他們狼狽為奸,豈是無辜之人?”
“就算我不追究,洪大哥身為巡捕,也不能不追究吧。”
洪一虎不禁下意識點頭:“說的不錯,文彪師傅,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只是這群人販賣鴉片……”
文彪不禁嘆了一聲,他對販賣鴉片也痛恨,否則也不會和自己親弟弟反目成仇。
眼下這些人跟著于海洋來抓自己,必定也是參與了販賣鴉片,得到于海洋信任的人,確實不是無辜之人。
“罷了,他們咎由自取,洪一虎,你看著辦吧,我先帶小敏去找大夫。”
他不再理會這些人,但是那些人一聽這話,頓時嚇得大叫起來。
“二當家,我們錯了,我們知道錯了,都是于海洋逼我們的啊。”
“二當家,求求你,念在往日的份上,伱幫幫我們吧。”
“二當家,我還有八十歲的母親要照顧啊,二當家救救我們啊。”
文彪一咬牙,充耳不聞,轉身就走。
馮驥忽然道:“文彪師傅,你這弟弟怎么辦?”
文彪仿佛沒聽到一般,大步離去。
洪一虎看向馮驥,詢問道:“文豹死有余辜,只是文彪師傅是什么意思?”
馮驥笑了笑:“他的意思隨我們處置了,洪大哥,你要怎么辦?”
“送回南京衙門,由官府定奪。”洪一虎道。
馮驥卻搖了搖頭:“清廷腐朽,怕是你前腳送進去,后腳就有人來把他送出來了。”
洪一虎嘆了一聲,知道馮驥說的不是不可能。
“那依你之見呢?”
“不如就地正法。”
“這……”
洪一虎猶豫起來。
馮驥勸道:“此人販賣鴉片,奸淫擄掠,十惡不赦,留著只會害了更多人。”
洪一虎想到文豹所作所為,不禁露出恨色,當下一咬牙:“好,聽你的。”
數日后,南下一艘大船之上,馮驥、洪一虎站在船頭。
與之站在一起的,還有文彪。
除此之外,文彪身后,還跟著三個跟屁蟲,陳家業,陳亞德,小敏。
看著海水波濤起伏,一望無際的海面,讓人心生豁達之意。
馮驥扭頭,看向文彪,笑道:“文彪師傅,此番去廣州,你真的做好接手震遠鏢局的準備了?”
文彪點了點頭,嘆道:“震遠鏢局傳承百年,不能在我們這一代人手里斷送了。”
“本來于海洋跟文豹執意走上不歸路,我也不打算去管了,但是如今他們已經伏法,震遠鏢局這一幫兄弟不能沒有飯吃。”
“所幸大家還認我老猴子,江湖上的好友也給我面子,讓我震遠鏢局還能吃上這碗飯。”
“我得出來啊,為了大家,我也要出來啊。”
文彪說到最后,有些無奈。
他是真的想要退隱江湖,不再過問這些事情。
兄弟背叛,傷透了他的心。
但是震遠鏢局一旦散了,多少鏢師都沒飯吃,他們身后的家庭也會跟著遭殃。
他不得不站出來,頂在大家前面,扛起震遠鏢局的招牌。
洪一虎笑道:“我覺得挺好的,文彪師傅你一手硬猴拳,就這么退隱了,那江湖豈不是失了太多顏色。”
馮驥也笑了起來,江湖便是因為有了這些人而精彩。
他想了想,道:“文彪師傅,我在津門也有一家鏢局,叫作順源鏢局,震遠鏢局若是有北上的鏢,可以與我們合作。”
“另外我此次南下廣州,估計會在廣州再開分局,到時候還要請你多多照顧了。”
文彪詫異:“馮少爺你還開了鏢局?”
馮驥笑著點頭。
文彪不禁笑道:“以你的本事,開鏢局倒是綽綽有余,放心,此次去了廣州,若有事情,盡管開口。”
洪一虎也笑道:“賢弟,你要不要去南京也開一家?”
馮驥哈哈一笑:“分身乏術啊,大哥你若是愿意幫我,我便在南京開一家,由你坐鎮如何?”
洪一虎大笑搖頭:“我就算了,我還是當我的捕快罷了。”
三人暢談大笑,江湖豪氣,隨波濤激蕩。
文彪身后,陳家業、陳亞德、小敏三人,看的羨慕不已。
小敏低聲道:“為什么馮大哥看著也不比咱們大,卻能跟爹和洪師傅有所有笑啊?”
陳家業也很羨慕,道:“他怎么不怕師父啊。”
陳亞德也點頭:“我看到師父就害怕,他還能跟師父說笑,真是奇了怪了。”
陳家業和陳亞德,終于還是拜師成功,成為文彪的入室弟子了。
此番二人跟隨文彪,前往廣州,就是要加入震遠鏢局的。
對于馮驥,三人又是羨慕,又是敬畏。
馮驥的功夫,他們沒見到過。
馮驥殺人的場景,三人也沒見到。
紹興山神廟外面那些尸體,他們也沒見到。
對于這三人而言,只是睡了一覺,好像什么麻煩都解決了。
大船一路南下,乘船的時光顯得有些漫長。
馮驥有些無聊,看著甲板上文彪傳授小敏三人硬猴拳功夫。
小敏三人之中,只有陳亞德是練武的料子,其他兩人三心二意,根本學不到。
幾次演練,馮驥都將硬猴拳直接加點到大圓滿了,這三人還沒學會。
洪一虎這邊,每日都會來找馮驥討教拳腳。
自從馮驥露出橫練功夫之后,他對橫練功法也十分感興趣,每日和馮驥探討。
久而久之,他的洪拳標指功夫進步了不少。
但是馮驥這邊,直接將他的虎鶴雙形,龍虎豹三形功夫學了遍。
終于又過了幾日,船只進入廣州港口。
廣州的港口,遠遠要比津門港口還要熱鬧。
到處停泊著洋人的艦船,港口的海面上,漁民劃著小船,在海上討生活。
這里的人,似乎比津門開化了許多。
路上偶爾能見到有人身穿洋裝,戴著懷表墨鏡。
也有黃包車在路上奔跑,還有報童在碼頭大叫賣報。
馮驥幾人下船,多日來第一次踏上土地,眾人不由得心中涌起了踏實的感覺。
文彪笑道:“諸位,一起去鏢局歇歇吧。”
馮驥卻搖了搖頭,道:“洪大哥跟你們去吧,我此次南下,有要緊事,實在不能再耽擱了。”
文彪也知道馮驥來這里是找自己姐姐,當下也不阻攔,道:“馮驥,如果有用得上震遠鏢局的地方,千萬別客氣,只管開口。”
洪一虎也道:“賢弟,你不要著急,我在這里也有不少熟人,要是有需要,盡管開口。”
“多謝兩位了,放心,有需要我肯定開口。”
“那好,咱們就在這里辭別了。”
“保重。”
雙方就此分別,臨別前,小敏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對馮驥說什么。
不過終于還是紅著臉,沒有開口。
馮驥早已注意到她,只是他沒有開口詢問。
少女懷春,他豈會看不出來。
但是他對小敏并沒有感覺。
伸手提起木箱,馮驥走向碼頭。
“黃包車!”
“爺,去哪兒啊?”
“這個地址。”
“好咧,您上車!”
馮驥倒是沒有立刻上車,而是道:“不是我,你拖著我這行李就好。”
“嗨,您這是什么話?是怕小人拉不動您嗎?”
黃包車的車夫是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聽到馮驥的話,還有些不高興。
馮驥只是笑了笑,道:“你先拉拉看,拉得動,我再坐上去。”
說著,他將箱子放到車上。
頓時原本飽滿的輪胎,直接癟了一半!
整個黃包車的車頭都險些翹起來。
車夫小伙大吃一驚,急忙按住車把,回頭看向馮驥的行李,驚呼道:“爺,您這是裝的什么啊?也太重了。”
馮驥拍了拍他肩頭,笑道:“不要多問,錢不會少你的就是,帶路吧,順便給我說說這廣州城。”
“哎哎,爺,你想知道什么,我小六子那可是這廣州城活地圖,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他拉著黃包車,使出吃奶的力氣,心中暗暗叫苦,這箱子里怕是得有幾百斤重吧,也不知裝了什么。
馮驥問道:“這塊地方叫什么?”
“這里是沙河,往南是南海鎮,往北是西樵鎮。”
“您是尋人還是做買賣啊?要是做買賣,這里可不是好地方,這沙河歸沙河幫管,那可是一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
“沙河人都不敢在沙河做買賣,跑到西樵鎮去了,我聽說沙河幫遲早要打過河去。”
“打過河去做什么?”
“占地盤,收財神啊,這些幫派都是這樣,打來打去,遭殃的還是做買賣的。”
小六子有著所有司機的職業特點,那就是能說。
馮驥說一句,他能說十句。
馮驥也不打斷,任由他說,從他口中,了解這座城市。
“官府不管嗎?”
“官府?哈哈哈,他們只顧著撈錢,誰還管這個?”
“況且幫派本來就跟官府一伙的,官府就是最大的幫派。”
“這些當官的,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到了洋人面前,又他娘的像條哈巴狗一樣。”
“媽的,老子早晚加入白蓮教,干死他們!”
“對了,聽您口音,北方來的嗎?”
馮驥微笑:“嗯。”
“聽說北方在鬧義和,娘的,還是北方人有血性,我們這邊啥時候鬧義和就好了,打死這幫狗日的當官的。”
馮驥笑了笑:“我聽說劉永福劉將軍是個不錯的好官,他沒你說的那么不堪吧?”
“哦,你說劉將軍啊,那當然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要不是他,洋鬼子早就占了廣州城了,那還有那些狗官什么事。”
“不過可惜了,劉將軍也被那群狗官調走了。”
馮驥一愣:“什么?劉永福將軍不在廣州了?”
“您還不知道吧?劉將軍被朝廷調去安南跟法蘭西打仗去了,他娘的,自己家地盤都守不住了,還他媽有心思讓劉將軍去幫安南打仗,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