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慶歷二十八年九月,晏殊病逝。
正值晚秋,秋風蕭瑟,汴梁大街小巷人流攢動,落葉紛飛。
開封城是最有韻味的古城,即便經歷多次拆建,也沒有摒棄綠化和城市環境保護。
汴河這些年工業化進程受到污染很嚴重。
但趙駿從慶歷初時就進行多次治理,就算是到了今天也持續維護。
興建污水廠,禁止工廠排污水進河渠中,以至于汴梁的運河清澈如許,兩岸的楊柳和梧桐樹隨風輕搖。
樓房間滿是林蔭小道,一輛輛如甲殼蟲般的黑色汽車隆隆行駛,電線桿順兩旁街道林立。
在宣德門南面寬闊的御街上,一支龐大的車隊緩緩前行,南下向城外而去。
御街以前就是開封最寬的街,根據《東京夢華錄》記載,長達十余里,寬二百步,也就是三百米。
如今重新修筑成了車道,縮短了距離,按照三步,也就是4.5米的寬度修建了十六條車道,兩側又加上寬39米的人行道廣場,總計寬150米。
秋季梧桐樹的葉子漫天飛舞,汽車車隊上面的喇叭放著哀樂,最前頭有騎馬的儀仗隊領路,整個隊伍在秋風當中滿是蕭瑟和哀傷。
兩側十里長街無數百姓蜂擁而至,有的抹了抹眼淚揮手道別,有的目光哀傷充滿思念,有的在風中大喊晏相一路走好。
晏殊的一生其實并不算偉岸光正。
因為他早期在劉太后與趙禎之間搖擺不定,再加上有給李宸妃撰寫墓志,隱瞞了李宸妃是趙禎生母這件事,讓趙禎非常不悅。
所以他墻頭草的政治態度一度觸怒過劉太后,也讓趙禎不喜。
若非呂夷簡,恐怕也回不到朝堂。
但不可否認的是,不管以前晏殊的政治立場和態度是什么,自從趙駿上位之后,他就一直默默地站在了趙駿身后,成為趙駿改革的得力助手。
晏殊不像范仲淹那樣文能主持整個慶歷新政的改革事宜,武能上戰場退西夏遼國,然而他卻是趙駿范仲淹一派不可或缺的最大助力。
有他在,不管任何改革細節都能做好,查漏補缺,下面的執行也有人幫忙看著,不至于出現上面的意思不能傳達下去的情況。
更何論。
在趙駿眼睛失明的那段時間,晏殊成為他最大的精神倚仗。
“老哥,節哀。”
車隊最中央的一輛車中,趙駿擦了擦眼淚,卻還得安撫趙禎。
趙禎今年58歲了,歷史上這個時候他已經死了五年,墳頭草都三尺高。
但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以及心態上的不同,壽命也得到了增長。
然而聞知晏殊去世,還是非常傷心。
畢竟以前晏殊確實做過對不起他與他母親的事情。
可為國操勞了那么多年,以前的那點不愉快早就隨風而去,剩下的就只有相伴半生的感情。
現在趙禎已經不是不能輕易出宮的籠中雀鳥,宰相去世,他都會親自送別。
“唉。”
趙禎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他們一個一個地走了,朕心里只剩下滿目悲涼。”
“還有我陪著老哥走到最后,我們還要看到一個更輝煌的大宋呢。”
趙駿強笑道。
“唉,相熟親近的人一個個走了,朕難免心傷。”
趙禎嘆息過后,已是淚如雨下。
最近幾年,宋綬、蔡齊二人也相繼去世。
當初的八人,三相三參,晏殊與范仲淹,如今就只剩下范仲淹了。
而且范仲淹這段時間身體也不是很好,不知道能活多久。
想也是。
畢竟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二年。
范仲淹都已經79歲。
而他趙禎亦即將滿60,馬上就是耳順之年,真不知道還能再活多久。
“想宇宙廣闊,人間不免覺得渺小,或許死后還有另外一個世界,誰又知道呢?”
趙駿寬慰說道。
聽到他的話,趙禎打開汽車車窗,目光看向浩瀚天空。
他在數理化之道窮極了半輩子,從二十多歲研究到如今,除了數學方面稍弱以外,化學和物理知識已經非常豐富。
甚至其中有不少知識點都并非靠筆記本當中獲得,而是他經過多年鉆研。
通過與科學院的協作,趙禎可以說以一己之力,將大宋的數理化方面的知識,提升到了二戰前后的水平,里面多個知識點和公式都以他為名。
科學巨人的身份已經無出其右,到了如今晚年,雖不像牛頓那樣開始鉆研神學,卻開始鉆研天文,常嘆宇宙之大,地球之渺小。
趙禎仰望著蒼穹,眼中目光已滿是迷離,不知道何時,原本晴朗的天空卻飄來無數烏云,秋風蕭瑟,人間變天。
車隊最終到了汴梁火車南站停下。
晏殊遺言是想至宗族祖地葬下,死后回族人父母身邊,因此死后遺體先在晏府停靈幾日,供生前好友吊唁。
葬禮結束之后,將用火車運回江西撫州臨川老家安葬,也算是落葉歸根。
一行人從車上下來。
除了趙禎、趙駿等皇帝宰相以外,還有政制院宰相、參事以及各部尚書等文武大臣。
雖然晏殊的職位最高只是政制院同知,并非政制院知院,然而他從最早的戶部尚書兼候補同知,又升任同知,再到如今參事。
可以說在政制院待了二三十多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受到他恩惠的人也數不盡數,來送他的人自然多如牛毛。
其中晏殊的家人也都下了車,他的幾個兒子穿著孝袍,為首的是晏殊的次子晏承裕,因長子晏居厚早逝,因而現在晏家由他為長,抱著晏殊的遺像。
照相技術經過十多年的發展,雖然還沒有達到彩色照片的地步,卻已經非常出眾,不像最早時期那么模糊,上面晏殊的笑臉音容宛在。
“陛下。”
趙禎在眾人的簇擁下來到家屬面前。
晏家人丁興旺,有十個兒子,而其中老七晏幾道今年也三十歲,站在人群當中暗自神傷。
“晏相走了,爾等也要多努力,不可懈怠。”
趙禎勉勵幾句。
“謝陛下。”
“嗯。”
“早些讓晏相落葉歸根吧。”
趙駿用絲巾把淚水擦干,紅著眼睛說道。
古代的防腐技術不差,何況化學院也多番研究,什么福爾馬林之類的早就弄出來。
只是大部分防腐技術都要掏空內臟,令人不忍,因此現在只是拿冰塊冰鎮。
雖是秋季,溫度并不高,但也要早點送回江西,免得尸身腐敗。
“是。”
眾人應下,隨后有力士抬官,家屬跟著進了車站。
大家在站門口看著他們進去,趙禎感嘆道:“不知道朕何時會走。”
“官家還年輕,早著呢,要活到一百歲。”
趙駿強笑了一句。
他只比趙禎小4歲,今年都55歲了,終究也要感嘆歲月不饒人。
也難怪古代有很多皇帝晚年會癡迷于煉丹長生。
站在這權力頂端,誰又希望死去呢?
“轟隆。”
似乎是在送晏殊。
天空烏云飄蕩,明明是清晨,卻又仿佛傍晚。
“走吧。”
趙禎嘆了口氣。
各文武百官回到車上,向來時的路而去。
由于是來參加晏殊送行儀式,大家都穿著黑色喪服,因此要先回家換衣服才能回朝,便各自離開。
趙駿回到家中,曹苗芯為他換衣裳,他一邊系扣子一邊嘆道:“晏相一走,心里就空落落的,我無親無故,他就像是我家中長輩。”
曹苗芯說道:“夫君怎么能說無親無故呢,我與兒女們不是親人嗎?何況現在你也有了孫兒和外孫。”
“此親非彼親嘛。”
趙駿把身上的青色中山裝整理好,坐在了木制沙發椅上,稍微休息一會兒準備去政制院。
曹苗芯把他的喪服拿出去,正在這個時候趙曇走了進來。
母子倆打了聲招呼,曹苗芯拿著喪服離開,趙曇走到了趙駿身邊坐下。
他今年也二十七歲了,前年娶了一個大學女同學為妻,去年生了個兒子,趙駿也榮升為爺爺。
“父親,你哭了?”
趙曇敏銳地察覺到趙駿的眼眶有點紅。
趙駿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道:“這次你回來,工作怎么安排?”
趙曇17歲就以京畿路高考狀元的成績考上汴梁大學,并且攻讀了碩士和博士,在攻讀博士期間還抽空參加了科舉,以一甲第四的成績成為慶歷二十六年進士。
目前大宋的教育體系已經逐步從儒家的四書五經當中轉移到了數理化科學一道。
不過儒學畢竟根深蒂固,想要短時間內完全摒棄也不現實,因此三十多年下來,趙駿一直都是以科舉和高考并行的方式進行。
而且科舉當中也漸漸把儒學的權重降低,提高數理化的知識,眼下儒學差不多只占科舉當中的30,數學占20,另外50由物理、化學和生物組成。
跟后世的高考相比的話,就相當于750分的滿分,語文占225分,數學150分,理綜占375分。
基本上語文多出來的這75分就是后世英語的部分。
所以像那些重點大學出來的優秀學生考科舉就非常簡單,甚至已經可以把科舉看作是大宋版本的國考,數理化水平較高的學生考中進士輕而易舉。
本來以趙曇的成績想拿狀元都輕松,因為在高中時期,他的成績就已經壓過了陸游的爺爺陸佃,成為汴梁高中第一。
之后科舉當中成績也非常優秀,理科成績比那年科舉狀元黃庭堅高了三分,按理來說應該是狀元。
但趙駿卻有意打壓,只排到了第四,否則按趙禎的意思,必定欽定第一。
本來考中進士后就可以為官,趙駿又以他在讀博期間就先不入仕,不過今年九月趙曇博士畢業了,現在就是分配工作的時候。
他說道:“陛下的意思是讓我進政制院做辦公廳秘書。”
“進政制院嗎?”
趙駿微微皺眉,隨后搖搖頭道:“不行,你不夠格啊。”
趙曇面露難色。
從小到大,父親都沒怎么教育過他,他都是靠著自己努力讀書才有今天的成績。
當初連狀元都被父親奪走,今天難道還要繼續打壓自己嗎?
“曇兒,你是不是有些不高興,認為爹在打壓你?”
趙駿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孩兒不敢。”
趙曇低下頭。
趙駿嘆了口氣道:“我的權力大得很,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大手一揮,全大宋的官員任誰都得掉烏紗帽,包括政制院的宰相。即便是陛下也不會忤逆我的意思,我在大宋就如同皇帝。可我真的想成為皇帝嗎?不是的,我心里裝的從來都不是權力,而是大宋千千萬萬的百姓。”
他看著趙曇說道:“我的兒子如果生來平庸,我不會給他任何特權,不會讓他也擁有像我這樣的權力。因為庸人如果掌權的話,那么對于國家,對于百姓來說就是災難。”
“一人一家一鄉一地乃至一路一國,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個國家的掌權者至關重要,如果不能有遠見,那么這個國家就會衰敗滅亡。”
“幸運的是我兒很聰明,學什么東西都快,而且考中了進士,走入了仕途,但正是這樣,我才不能讓你步子邁得太快。”
趙駿語重心長地對趙曇說道:“你才二十七歲,浮在上面不好。在政制院里做秘書,級別不高,但接觸的都是最上面的東西,很容易讓你覺得眼高于頂,看不到下面。做人要腳踏實地,不能做空中樓閣,所以我不同意你進政制院。”
一番話語,讓趙曇明白了為什么父親這些年的打壓。
他問道:“那父親是希望我?”
“下基層,去民間看看吧。本來你是一甲進士,正七品起步,放地方肯定是縣令,但我不能讓你起步就掌握一縣大權,先從副手開始,做個縣丞。”
趙駿說道:“去了解百姓心中的想法,去人民之中找到你自己的答案。改個姓,不要打著我的名義,在官場上遇到困難不要怕,用你的聰明才智去解決。遇到腐敗份子也不要擔心,收集好證據與你的敵人斗爭到底。你下去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去解決百姓的困難,怎么帶領百姓致富,帶領百姓脫貧,等你能治理好一縣了,也就能慢慢領悟一點如何治理好一個國家了。”
“是,孩兒明白了。”
趙曇點點頭。
他作為一甲進士出身,按照慣例起步就是正七品。
而正七品放在一地至少也是縣令。
顯然父親的意思他已經明白,留在中央肯定升官很快,在政制院辦公廳做秘書,接觸的都是宰相,被提拔是必然的事情。
但父親卻不希望這樣,因為那是揠苗助長,唯有真正深入基層,進入民間,才能一步步成長。
“王相公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曹苗芯在門口喊了一句。
趙駿說道:“讓他進來吧。”
“父親,那我先走了。”
趙曇起身。
“嗯。”
趙駿點點頭。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趙駿長嘆了口氣。
若是有可能的話,他真希望自己的兒子平庸一些。
因為平庸的兒子,他只需要管好兒子的教養,不至于紈绔足矣。
偏偏自己的兒子非常聰明,成績優異又考中進士步入仕途。
到時候即便是自己不親自提拔,也還是有無數人找理由給他升官。
萬一自己死后,兒子掌權。
這兒子是個合適的接班人還好,就怕將來有權就克制不了自己的本心,開始胡作非為。
那對于國家來說,就是災難了。
“知院。”
王安石走了進來。
他是前年,也就是公元1066年與李孝基一同入院,目前是政制院年齡最小的宰相,才47歲,也是趙駿中意的接班人選之一。
“介甫來了?”
趙駿說道:“坐下吧。”
“謝知院。”
王安石坐到了旁邊沙發上,然后說道:“剛才看云舒出去了,我記得他今年畢業,工作怎么樣?”
云舒是趙曇的字,并且王安石還是趙曇的老師之一。
因為王安石之前還兼任汴梁大學的國學教授,所以兩個人的關系還是很親密。
“剛才就在說這件事呢。”
趙駿嘆道:“官家是希望曇兒去政制院工作,這一步登天怎么行呢,還是得從基層做起啊。”
“嗯,這樣也好。”
王安石點點頭。
如今政制院宰相全都是基層上來。
哪怕是趙駿也是多次深入民間基層,一去就是好幾年的時間,前往全國各地調研工作。
不深入民間,又怎么能治理好整個國家呢?
“介甫,今天過來是有什么事嗎?馬上要回院里了,有什么事不能去院里說?”
趙駿不想在兒子的事情上多說什么,就轉移話題詢問。
王安石把手中的一些文件拿出來說道:“是我想到關于全面取消農業稅,并且對農業進行補貼的改革,還有幾條對一些輕工業和能源的補貼,對汽車制造業的提高稅率。如果能夠在知院這兒通過的話,我就拿到政制院常例會議上說。”
“為什么會有這些想法呢?”
趙駿接過這些文件掃視了一眼,里面內容倒是很豐富,不過他也沒那么多時間看。
王安石說道:“現在我們國家的工業化水平已經非常先進,農業是根本,再收稅的話,恐怕就沒有人種糧食了。上個月聽農業部的人匯報,今年估計又有不少荒地出現,這無疑會讓農業雪上加霜,就算是我們大量開設農學院,積極研發很多高產農作物,可如果農民不種地的話,那糧食又從何而來呢?”
“嗯,這確實是要解決的問題。”
趙駿點點頭。
隨著工業化進程,進廠打工的收入遠比務農高,就會造成大量農民棄田進城打工。
以前人人要的農田反而無人問津,全國各地都出現荒地,這無疑動搖的是飯碗的根本,所以對農業進行補貼是必然的事情。
“輕工業和能源是目前維持財政的主要途徑,大多數工人參與的也多是輕工業,并且這些東西都有利于出口,提高國民收入,維持這方面穩定是必然的事情。”
王安石遲疑道:“至于汽車制造業,我必須承認這是未來的趨勢,但至少現階段也就我們大宋內部能夠承接得住。在全世界還處于農耕、游牧以及漁獵文明的時代,搞汽車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事情,所以就讓汽車制造業發展得再慢一點,維持住輕工業這個基本盤,畢竟全世界的人要吃飯、要穿衣服,需要皮革和家具,也需要讀書識字,外貿出口方面,日用品比汽車更暢銷。”
這是實話,也是目前大宋要面臨的問題。
大宋進行工業革命也已經差不多30年,整體水平也基本達到了后世二戰時期的水平,火車汽車輪船等等都已經存在。
他們甚至還在中東購置了大量油田開采,已經進入了電氣化時代,屬于第二次工業革命范疇。
然而他們是一路跑步進入先進社會了,全球卻是被他們拉下了。
很多聰明的國家已經在承接大宋的落后技術,比如煉鋼技術和蒸汽技術,可目前完成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國家沒有一個,只有一些有實力的大國正處于第一次工業革命的過程當中。
人家還在玩蒸汽機的階段,你往人家那賣汽車那就屬于是把梳子賣給和尚,把眼鏡賣給瞎子,除了一些權貴可能瞧稀奇購置幾臺以外,基本不可能普及。
所以王安石認為大宋應該還是維持住輕工業制造,主要發展方向以日用品為主,將日用品賣給國外,換取大量的礦產原材料。
等到世界各國慢慢步入工業時代,有能力進口汽車的時候,再大力發展汽車制造業。
“嗯,我們的發展速度確實太快了,以至于全世界都斷檔式的領先,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追上我們的腳步,先進的工業品反而賣不出去。”
趙駿點點頭,然后說道:“但這并不是我們自己阻礙我們進步的理由,這輕工業要積極發展,重工業也不能落下。汽車制造業即便只有我們自己能吃下,那也得前進,可不能打壓。”
“可是知院。”
王安石為難道:“如果放任汽車產能壯大,我們就得繼續花大量的錢修公路,海量的財政投入怕是讓國庫吃不消。”
“我知道你的擔憂,現在要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這國家就像是一個半大小子,每天都要吃喝拉撒,再加一個吞金獸,你擔心國庫見底,財政赤字是吧。”
趙駿笑了笑道。
“是的。”
王安石道:“我覺得飯要一口一口吃,步子邁太大不行,還是穩固好基礎,等富裕人口再多一些,再壯大汽車制造業,到時候我們國內市場飽和了,國外市場也許就起來了。”
“賬,不是這么算的。”
趙駿笑著搖搖頭,然后說道:“介甫,你現在也知道我是未來人。但你知道為什么我能夠坐穩這個位置,三十余年屹立不倒,難道真因為我是未來人這個身份嗎?”
王安石不解道:“還請知院明說。”
“很簡單。”
趙駿淡淡地說道:“因為我真的做大了蛋糕,讓每個人都吃到了屬于他們的那一份。”
做大蛋糕?
王安石先是一愣,隨后如遭雷擊,頓時明悟過來。
這個道理趙駿以前跟他們說過。
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么知院要多次強調做大蛋糕的重要性。
“我把蛋糕做大了,官家吃到了最大的一份,他現在成為了千古一帝,甚至萬古一帝,歷代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有他的成就。”
趙駿說道:“在科學界的地位官家也是歷史獨一份,他成為了史無前例的科學巨人,哪怕后來的牛頓、愛因斯坦都不能與他相提并論,所以官家能容我。”
“而宰相們曾經朝不保夕,一旦被彈劾,按照慣例就得辭職。我成立了政制院,讓他們能夠抓緊手中的權力,不用再為權力而勾心斗角,那么他們會感激我。”
“還有百官呢?當初冗官有嚴重你是知道的,數萬官員,閑散無權官員多達萬余,我把蛋糕分給了他們,讓他們從閑散冗官變成了實權官員,所以他們會支持我。”
“至于天下黎民百姓,我把土地分給了他們,扶持了許多工廠,讓他們能耕作,能進廠賺錢,又建立了完善的保障制度,讓窮人能看病,能讀書,吃得了飯,穿得暖衣,萬民就會信我。”
他輕輕點了點桌子道:“如果這個蛋糕一直只有這么點大,皇帝、官員、商人、百姓就會無休止地內卷,最后大家都會玩完。而蛋糕只要一直在大,哪怕資本出現,卷走了大量的財富,但只要國家能夠想辦法從資本那剜出肉來,分發給百姓,那么這個國家就會安穩,我的位置就不會有任何動搖。換了任何一個人坐在我的位置上保證這一點,一樣如此,你現在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
王安石醍醐灌頂,醒悟了過來,接著又道:“知院,現在全國已經出現了很多私人資本,有錢者資產上億貫,常有不遵從勞動法的情況發生。”
“那就去打擊,去嚴懲,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也不要害怕資本逃離大宋,除了大宋,他們沒有任何地方去。”
趙駿語氣嚴厲道:“哪怕是他們跑了,跑到國外去,大宋的軍隊也能去全球各個地方抓人,資本如果老實,那就讓他們好好發展。但如果不老實,那就只是一塊肉而已。他們走了,自然有更多的人頂上他們的行業缺口,而你們要做的,就是讓資本合法合規地壯大,然后用稅把錢從資本手里拿過來,再補貼給所有的百姓,讓每一個百姓,都分到紅利,吃到他們應得的蛋糕。”
“要記住,不是大宋養活了兩億多人,也不是我們擔起了大宋這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而是兩億多大宋百姓養活了我們,是這一千多萬平方公里土地擔起了大宋!”
趙駿的話語已滿是肅然。
“知道了。”
王安石重重地點點頭,把知院的話記在心里。
“大宋就像是一列火車,只能向前,已經不能后退。”
趙駿像是有些累了,倚靠在沙發上輕聲說道:“晏相走了,我也50多歲了,還不知道能活多久。接班人當中我最看好的是你,別讓我失望。”
“是。”
王安石只覺得肩頭仿佛有沉重的負擔,令他身軀如山岳般的重。
大宋只能向前,也必須向前。所以任何能做大蛋糕的機會都不能錯過,哪怕它眼下不合時宜,也要支持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