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在《科學》上發的論文，就鬧出了一些動靜。好在驚動了物理院跟工程院好幾位院士，加上京城那邊的研究所也在驗證論文，大家一起想辦法把社會上的熱度降了下來。當時我也覺得挺好的，誰想到這邊有為新機發售，又被翻了出來。接下來這段時間肯定不會太安靜。最近我接了好幾個電話，打聽你消息的。科學院的、華清的、燕北的……”
李建高看著喬澤，說著這段時間他所經歷的事情。
如同他預料的那樣。
一個個華夏學界顯赫的單位并沒有讓這孩子動容。
不過也正常。
畢竟前段時間喬澤剛剛跟院士大佬面對面談過話。而且第一次跟院士接觸，就直接開始談條件……
這氣勢跟能耐……
“哦，對了，還記得江大的張春雷張教授嗎？”李建高突然問道。
喬澤點了點頭，答道：“記得，那個話很多的長江學者。”
現在的喬澤已經不是之前對華夏科研體系什么不懂的懵懂少年了。
倒也不一定就想真能幫喬澤想出方向，但萬一在喬澤思考上有新思路了呢？
總計五十多頁A4紙，厚厚的一疊，但好在閱讀起來不像論文那么精簡。
已經了解自然科學類的長江學者有多厲害。
是，他的學術水平也許的確還夠不上至高榮譽。
但他畢竟才34歲，還有進步的空間。
“哦。”喬澤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主體思路的演算過程也在里面，還有一些之前證明的廢稿，因為課題還沒做完，我也沒整理。”
李建高愣住了，半晌才喃喃問道：“所以你之前總跟我說還沒想明白，是想證明任意規范場都有對應的Riemaan空間？”
哪怕是正經的研究生，剛跟導師的前三、四個月，其實也處于相互了解的階段。
李建高心情輕松之后，想到了喬澤的命題，這些天他針對一系列論文的研究又恰好讓他感覺到對數學相關領域的理解更透徹了些，便又興致勃勃的說道：“好了，說了這么半天，聊聊你上次申報的課題吧。說起來這個項目也批下來快一個月了，換了你做群智項目的時候都已經能直接提交結題報告了，現在還沒動靜，看來是真難啊。給我看看你的破題思路，說不定我能給你點啟發。”
不夸張的說，那天喬澤關于幫他上院士的談話，是真讓他壓力山大。
喬澤再次點了點頭，應了聲：“嗯。”
因為還沒有打算寫論文，所以也沒有整理，顯得較為零散。
看到第二十頁，李建高詫異的抬頭看了眼喬澤。
李建高狐疑的看了喬澤一眼，問道：“已經有這么多證明過程了？”
“不是，你這不是已經有完整證明過程了嗎？這題目已經證明完成了吧？怎么沒聽你說過？難道你覺得證明過程有問題？所以后面是修改的部分？”李建高忍不住問道。
旁邊的蘇沐橙也好奇的抬起頭看向李建高，覺得有些不明所以，李叔怎么嘴唇有些哆嗦，看上去很激動的樣子？
他剛到學校的時候，徐伯伯還經常會關心他吃沒吃飯。
“喬澤，你要相信我，世界上絕大多數數學難題都這樣靠群策群力解決的。微積分都是幾代人的補充。雖然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多，很大，但也沒必要太過為難自己了，真的。”
“哦，還有個事，之所以光電所那邊要把整個項目部都搬過來，也是因為回頭京城那邊還會有專家團過來做審核，到時候方便你也能參加。我猜測他們的想法也很簡單，讓你坐車跑大半個西林，你拒絕了他們也不好說什么。但如果評審會議就在一棟樓里，請你這個論文作者去一趟，你也不好拒絕。”
只是初始印象太強大了。
從李建高在星城第一次見喬澤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到四個月。
這可是一般人沒有的待遇。
不過喬澤研究的思路本就很嚴謹，所以只需要按照日期排序就能清楚把握到思考的過程跟脈絡。
李建高深吸了口氣，語氣開始變得分外和藹：“喬澤啊，你覺不覺得有一種可能，這個統一性的推進是個很龐大的命題，你不需要一個人來解決的。”
張春雷跟喬澤接觸那短短兩天，的確話比較多。
等翻到第三十二頁的時候，李建高看著剩余一摞材料陷入沉思。
喬澤很配合的扯了扯嘴角。
這就好像金庸江湖中的一個武林高手，經過勤懇修煉，終于打通了任督二脈，自覺功力大進，自然就想著能跟高手切磋切磋。
“呼……”把這些天攢的話，都給喬澤交代了，李建高只覺得一身輕松。
更別提他還是喬澤名義上的導師，所以進可攻，退可守。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你現在起碼在華夏學術界也是名人了，高規格的專家團來了，接待的時候大概率會叫上你。反正叫你了就去，但也不用委屈自己。你的性格就這樣，現在也不需要求別人什么，總之大家都能理解的，反正這種飯局去幾次之后，大概率也不會再叫你了。”
李建高的意思他當然能懂。
“哦。”李建高恍然。
辦公室里再次安靜下來，李建高也把注意力放回了喬澤給他的材料。
蘇沐橙坐到自己的電腦前，便戴上了耳塞。
喬澤應了一聲，然后再電腦里將之前所有關于選題的思考跟證明過程都調了出來。
“如果注意到你的論文，對你的項目有幫助，可以多通過郵件探討。一方面學術的溝通能有啟發。另一方面這些頂級研究所的設備比較先進。很多數據平時的確不會輕易示人，不過學術探討的時候拿出數據做佐證也不是很新鮮的事情。當然你可能也會收到一些國外大學或者研究所的邀請，我的意見是這些年最好還是不要出去。所以干脆就把那些論文發了，都按照之前商量的署名。”
發現喬澤正在埋頭忙碌自己的事情，他微微甩了甩頭，再次繼續閱讀材料，只是已經沒了半點輕松的表情，整個人都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李建高看著喬澤，喬澤也很尊重的看著李建高，兩人相顧無言。
如果能給喬澤的課題提供些思路，激發一下孩子的靈感，他這個導師也更名正言順。
除了對于喬澤這樣的學生沒有培養經驗外，更因為兩人接觸時間其實并不長。
這讓他忍不住抬起手，撓了撓頭，然后直愣愣的看著喬澤，問道：“喬澤啊，你這是什么情況？”
更關鍵的是，只要他不忘初心，只為眼前這孩子保駕護航，能幫著喬澤做出一番事業，終究是值得的。
從第十三頁開始，李建高便發現喬澤已經著手開始將規范場跟Riemaan幾何建立聯系了，這時候已經有完整的證明過程。
畢竟話不多的人，的確很難一個電話能打一小時。
沉默片刻后，李建高說道：“好吧，有時候張教授話的確稍微多了些，尤其是談到你的時候……呵呵……”
兩分鐘后，厚厚一摞材料便被打印了出來。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補充了句：“思考的間歇寫的，因為關于統一性的思考占用了我太多時間，暫時還沒太多頭緒，所以沒耽誤太多時間。”
喬澤開口答道：“嗯，證明過程是沒問題的。但證明完成之后，我能確定可以做普適性對應證明，這樣就能在規范場在Riemaan空間幾何找到統一性。如果我能把這一點證明出來，就能讓下個命題變得簡單。后面都是我關于建立兩者統一性的思考。”
即便給不了什么建議，導師了解一下學生的進度，也是人之常情。
怎么說呢？
其實喬澤也不反感被叫出去吃飯，只要離學校不太遠。
這幾個月里，他還無數次錯判了喬澤的能力。
總結就是讓他盡量跟國外保持學術上的交流，不斷了聯系，不要閉門造車。另一方面又不放心喬澤在現在的環境下出去，便有了這個折中的方案。
反正飯桌上聊的那些無效信息，他都不過耳。如果有事的話，吃完飯就直接走好了。
辦公室里就有打印機。
“嗯？”喬澤抬頭明亮的眼睛看向李建高，微微有些疑惑。
那種滿足感肯定能讓人很愉悅。
“比如啊，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把之前的證明過程整理成論文，并在論文末尾提出這個問題。這樣做相同研究的數學家看到后，說不定也會受到啟發，然后他可能會有一些想法，可能跟你交流，也可能會寫成論文。這樣，大家每個人都為這個論點提供一些思路，不管最終是證明還是證偽，但終歸能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也不能說李建高想法容易被影響。
“哦？”喬澤看向李建高。
現在大概已經有兩個月都沒主動問過了。
“哈哈，謝謝李叔。”
喬澤不是說他的研究困在一個地方很久了嗎？
這句話說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感覺，但喬澤深以為然。
喬澤微微側頭，看著李建高的目光有些疑惑。
于是李建高喜滋滋的拿起這些草稿開始仔細閱讀。
難道李叔把困擾喬澤的難題想通了？
喬澤點了點頭。
李建高莞爾，看了保持沉默的喬澤一眼，笑道：“行啊，你到時候記得申請。”
說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順著之前的想法跟喬澤談話，但一不小心似乎坐實了剛剛喬澤的評價。
李建高又問道：“意思是，你在完全證明了一類規范場問題過程中，還寫了那兩篇關于光刻機跟芯片的論文？”
感覺有些不對……
但漸漸翻到后面，李建高的速度便慢了下來。
將所有材料整理好了，打印機便開始工作。
很多整頁紙就是記錄了一個大概的思路，所以前面十多頁李建高翻的很快。
就像昨天張春雷說的，有些人要酸，就讓他們酸去。
“好的，李叔。”
看了沒多久，蘇沐橙也回了辦公室，看到李建高連忙打了聲招呼：“李叔，你來了啊？”
“不會呀，其實我平時經常趁喬澤不注意的時候就追劇呢。誰讓他給我提前安排的課程太多了。對了，李叔，等我大三了，就申請你的直博生吧。你答應了，喬澤應該就不會每天給我布置這么多課程了。”
“哎……好了，那位話多的江城學者對你的研究很感興趣，問我你最近忙不忙，想跟你合作一個課題，我幫你婉拒了。畢竟你志不在此。不過我也大概跟他聊了些伱的想法。老張的意思是，讓我就別攔著你了，盡快多出成果，不怕年少出名，最好能盡快被學界注意到。這樣對你未來也有好處。”
見喬澤起碼聽進去了，李建高便繼續說道：“昨天張教授又給我打了一個小時電話……”
喬澤點了點頭：“嗯。”
“就像你之前在論文里發水印，讓很多人都來了興趣。這是個很好的開始。未來更專業的論文，比如你現在正在研究的課題，有成果了，自然會被關注到。國外研究相同方向的學者也許會來信探討，相信你也應該收到過一些來信。你可以留意一下，全球一些頂級的物理研究所很多正在研究的課題都是相通的。”
最后一句話，李建高語氣不止是認真，甚至帶上了一絲懇求的味道。
這些天看著喬澤這幾個月做出的成果一樣樣鋪開，讓他想通了一些事，壓力也小了很多。
這就可以理解了。
“嗯，來跟喬澤談點事情，順便看看喬澤的課題進行到哪一步了。”剛看了兩頁紙的李建高微笑著應了聲，隨后玩笑道：“沒有打攪你們吧？”
雖然語氣中帶著一絲開玩笑的味道，但此刻李建高是真的有些摩拳擦掌，希望能給喬澤一些驚喜。
包括陳藝文在內，哪怕是說了個笑話，喬澤get不到笑點，只會面無表情的靜靜看著，直到對方尷尬的止住笑容。
反正他從頭到尾是真的沒什么私心。
“不能這么評價，張教授哪里話很多了？”李建高皺了皺眉，數落了句喬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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