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誠征見到喬澤的那一刻,完全已經感覺不到疲憊,因為他覺得今天這次談話,未來肯定會有機會被載入史冊。
起碼未來他在寫回憶錄的時候,今天的對話一定值得大書特書。
所以他專門選擇了直接早上在門口等著,而不是到研究所登門拜訪,因為這樣顯得更有傳奇色彩。
干嘛要讓這些對話讓那么多人都知道呢?
“左校長早上好,吃過早餐了嘛?”蘇沐橙一如既往開心的沖著左誠征打了聲招呼。
其實真不是蘇沐橙就是為了讓別人跟喬澤處能有個好心情,主要是看到這些學校里的大人物專程等著喬澤,她的心情便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
畢竟這說明喬澤更受重視了。
喬澤只是照例的點了點頭,畢竟他跟左誠征還不太熟。
左誠征倒也沒覺得被冒犯,眾所周知喬教授不太擅長跟不熟的人打交道。
“吃過了。”
“你怎么在這里等著呀?”
“哈哈,我在京城就聽說過喬澤不喜歡陌生人去家里拜訪,想著平時你們大概就這個時間出門,干脆就在這里等著了。”左誠征爽朗的說道。
這是大實話。
不久前有位張校長莫名其妙的跑到喬澤家去,下場不太美麗。
大家都是副校長,該避諱的事情,還是得避諱。
“其實也不是不歡迎啊。只要喬澤在家,他還是很歡迎的,是吧,喬哥?”
“嗯。”喬澤隨口應了句。
從這一點能看出喬澤對蘇沐橙還是寵溺的,都愿意違心表態了。
“那我可太榮幸了,不如邊走邊聊吧。”
“這個,左校長,你們要聊正事,我方不方便聽啊?要不我先走?”
“不用,不用,沒什么不方便的。不是什么大事。你天天呆在喬澤身邊,不需要避諱什么。”
左誠征笑著說道。
歷史性的談話,旁邊有個見證人也挺好的。
更顯儀式感。
知道這次談話的人不多,但正如左誠征期待的那樣,這次談話的影響是極為深遠的。
起碼對于華夏的材料行業來說如此。
甚至毫不夸張的說,如同丟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在水底爆炸的那一瞬間,并不顯山露水,但當它的影響開始擴散的時候,卻是驚天動地。甚至讓互聯網上最杠的杠精,都說不出“我月薪三千,這關我何事這種話來。”
但對于西林工大的影響,大概暫時只局限于西林工大國家深海勘探工程研究中心直接以光速正式掛牌成立。
已經沒法更快,主要還是因為這個宇宙已發現的規則暫時還不允許信息能以超越光速來傳播。
這對于西林工大來說的確是個大喜訊。就好像之前有人評價的那樣,這真就是撿來的國重中心。
但說實話,也不是每個人都開心。
比如徐大江就一直對這件事耿耿于懷。
學校終究還是偏心的。
數學院這邊剛剛開始有了起色,卻讓數學院培養的得力干將去搞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好吧,其實也不能算是亂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對數學院來說有害無利。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
在這件事情上多出點精力,肯定就要放棄其他一些事情。
徐大江看來,喬澤未來必定是要成為數學界一代開山鼻祖的人,當然應該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數學研究上。差不多等到他退休的時候,大名鼎鼎的西林學派應該已經可以在國際數學界呼風喚雨了。
這樣他未來走到哪,不得給他留個主位?
更別提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數學院在出錢出力出人維持著喬澤對西林工大的好感。
學校并沒有出太多資源,還經常搞出些敗人好感的事情。
所以老徐同志很不爽利。
直到這天,老徐被陳校長請到了校長辦公室。
“什么事啊,陳校長。”徐大江一進辦公室便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沙發上,將自己不滿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對于職場新人來說,得避諱這種態度。
但對于徐大江這種已經沒有、甚至壓根半點不想挪窩的體制內行政老油條來說,這屬于基操。
沒直接拍校長桌子,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呵呵,老徐啊,這次是好事。而且還是雙喜臨門啊。”陳校長也不在乎徐大江的態度,笑著說道。
“哦?這年頭還有好事能砸到我身上?”雖然動了些心思,但徐大江態度并沒有太多變化,畢竟對于老油條來說,領導的話最多信一半。
不對,剛剛這話就算信一半,好像也是有好事?
難道這次更過分,得把這話反著聽?
“哈哈,行了,知道你最近心里不舒服。不過這次你肯定滿意。第一個咱們西林數學院的基礎數學、應用與統計數學都已經被評為全國重點學科。另外喬澤領導的喬代數幾何研究中心掛牌國家重點數學研究中心。怎么樣?現在心里舒服了吧?”
陳校長滿面春風的說道。
作為校長,他還真不在乎徐大江那些小心思。
站得高的好處就在于不管學校哪個方向有了進步,都是他的功勞。
他難道還怕下面的院長跟他爭功?
現在多了一個重點工程研究中心,一個數學研究中心,外加兩個重點學科,他這履歷以后走出去同樣漂亮到沒朋友。
而且他還有12年才退休,還極有可能往上再走一步。
從這種意義上說,他巴不得徐大江更上進一點。
最好是能趕緊鼓勵喬澤再加把勁兒,在他的任期內再搞點大事出來。
至于態度不好那都是小事,反正這家伙是學過川劇特產變臉的,有好事兒了,馬上又是另一種態度。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徐大江馬上神態變得不一樣了,甚至有了那么點恭敬的味道:“當真?”
“這還能騙伱?喏,這是文件,你自己看吧。”說著,陳遠志拿起辦公桌上的兩份文件直接遞了過去。
徐大江連忙站了起來,走到陳遠志辦公桌邊接過校長遞來的文件,認真的看了一遍。
尤其是最下面的公章,觀察的極為仔細。
嗯,看上去的確是真的。
這下臉上肌肉徹底控制不住了,直接樂得咧開了嘴:“嘿嘿,我就說嘛,上頭眼睛也不能那么瞎嘛。咱們數學院做了大的貢獻,為國爭了那么多光,咋能忘了咱們。”
“行了,行了,瞧你那嘴臉。”陳遠志瞪了徐大江一眼,鄙夷的訓斥了句。
“哈哈……”徐大江不以為意的笑了起來,只要每天都能有這種好事,他還真不介意被校長天天這么鄙視。
等到終于笑得暢快了,徐大江才開口問道:“陳校長,這幾個好消息通知了喬澤沒?”
陳遠志瞟了徐大江一眼,點了點頭,略微有些憂傷的說道:“別提了,喬澤可比你要穩重的多。我本來是想讓他跟你一起來一趟的,結果喬澤就說了句沒空,我就在電話里把這事跟他說下,然后你們數學院的喬教授就回了我句,知道了。”
“噗……”
聽完陳遠志的敘述,徐大江沒忍住再次笑出聲,然后便打開了話匣子。
“不是,陳校長,你是怎么想的?讓喬教授來你辦公室?你把人家喬教授當成什么人了?我都不說現在了。就當年,喬澤都還沒開始做項目的時候,有啥好消息都是主動去上門通知的。
你還記得他申請學校第一個項目的時候,就是群智項目之后那個數學項目,那個時候項目申請表都是我上門去收的。連拿研究資金人家都懶得上門,就為了這破榮譽人家會專門來一趟?”
陳遠志瞪了徐大江一眼,說道:“這么說你還挺光榮了?是,在咱們西林,他可以任性,我們都可以慣著他,那以后去京城了怎么辦?還這么任性?把人都得罪一遍?”
“等等。”聽了這話,徐大江臉上的喜意瞬間斂去,肅容問道:“你這話我咋沒聽懂呢?什么京城?喬澤在西林呆的好好的,干嘛要去京城?”
陳遠志皺了皺眉頭,說道:“到底是誰咋想的?你還真就是只管自家一畝三分地,根本不往外看一眼是吧?喬澤能一直留在咱們西林?京城早就想挖人了。我都攔了多少回了。也快攔不動了。
你根本不知道這次喬澤給出的材料模型影響多大。京城、臨海、深城……那些大城市重點實驗室的專家們都快發瘋了。你知道科技部那邊壓力多大?你知道喬澤現在呆的那個小院子現在多少人盯著?
利益牽扯太大了。現在全國材料實驗室都在搶模型的測試碼。為啥?因為搞出來東西了,報備之后馬上就有企業揮著鈔票找上門合作。具體利潤怎么分我不清楚,但大家都在搶蛋糕是不爭的事實。更別提還有安全方面的考量。
這種情況下,你還想一直把喬澤留在西林?憑你臉別人大些么?別天天想著你的西林學派了。我預估喬澤還能在西林呆半年就是極限了。不信你等著看吧。”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陳遠志也覺得嗓子有點干了,也懶得去看徐大江的神色,直接拿起辦公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然后便聽到徐大江喃喃道:“那要是喬澤不愿意走呢?”
“這我還真信。但喬澤不愿意走,小蘇愿不愿意?好,你說小蘇肯定聽喬澤的,他們的家人呢?李建高呢?你們保證這些人都愿意留在西林?老徐啊,你不會這么天真吧?人家能開出什么條件,你想不到?”
陳遠志瞥了徐大江一眼,說道。
徐大江懶得說話了。
也的確沒什么好說的,更笑不出來了。
果然領導給的所謂好消息,大都是帶坑的。
半年時間太少了,根本來不及建設一個良性的人才循環出來。
即便徐大江一直在做這件事,但整個華夏,數學方面確定未來能有大成就的就那么多人,想要建立一個完善的人才梯隊需要時間。
比如這次喬代數幾何研究中心,里面的核心研發小組十多個人,在學校期間都可以在數學院擔任教職。但人家的關系并不在數學院。以后要走的時候甚至學院都沒法攔著不放人。
人家現在愿意留在西林,都是想跟著喬澤混的。
未來喬澤要是真走了,這些人才不會鐵了心留在西林。
甚至已經調來的許昌樹這種大佬級教授大概率也留不住。
別看當初他是一條心要來西林,走的時候據說還跟燕北鬧了些小矛盾。
但這種完全可以憑實力在五十歲前沖擊院士的青年教授,如果動個念頭想要回去,京城依然有一堆頂級大學搶著要,甚至燕北大學也是可以不計前嫌的。
這些人走了,什么國家重點學科,重點數學研究中心那都是個空殼子。怎么授予的,未來還能怎么收回去。
每年的專家評審就是干這個的。
一旦評審不達標,就是學科評級重新從a跌回b級也不稀奇。
沒辦法,超級城市的房子、戶口都值錢啊。尤其是京城那地界,一套房能抵西林十套,還真有傳三代的價值。
更別提下一代同樣的高考分數,人家能上雙一流,在西林也許就只能上個普通重點。還有那些讓人欽羨的醫療資源,京城、臨海的臨床醫學放到全世界那都是超一流的存在。
能搞數學的,有哪個算不過來這筆賬。
好吧,雖然心里知道陳遠志說的就是事實,但徐大江依然感覺極度憋屈。
類似喬澤這樣的人才幾個世紀才能出這么一個啊。類似的機會肯定不能指望了。
“好了,徐大江,與其在那兒傷春悲秋,不如你好好考慮下,如何利用好喬澤還能呆在西林的這段時間,好好發展你的數學院。把你那一畝三分地經營好了。你要這樣想,即便喬澤走了,起碼研究中心還留在西林。
而且這孩子跟李建高都是念舊的人,就算以后兩人都在京城發展,未來只要幫學校多說兩句話,咱們得發展一樣不會差到哪去。你就知足吧。”
陳遠志大概是看出了徐大江心情不好,開口勸慰了句。
“老陳啊,我琢磨著你在西林也呆了五年了吧?是不是也要挪位置了?”徐大江回過了味來,突然開口問了句。他甚至已經懶得再叫一聲校長。
“你是組織部啊?!我的工作調動你還能安排了?”陳遠志沒好氣的說道。
“呵呵,算了,沒啥好聊的了,我走了。”說著徐大江把文件丟回陳遠志的桌上,頭也不回的扭身直接離開。
出門時還順手把辦公室門重重的關上,發出“砰”的一聲。
“這個姓徐的……”陳遠志瞪了眼徐大江離去的方向,深吸了口氣,算了,懶得理會這個憨人。
西林研究所,隨著目前幾項工作逐漸步入正軌,喬澤最近的工作量其實不大。
喬代數幾何研究中心交給李建高去管著了。
關于“深海幽影”大型海底集群勘探項目的工作已經在豆豆的幫助下歸好了類。為此喬澤專門設計了一個內部任務分發系統,掛在新成立的工程研究中心這邊。
具體就是通過豆豆將整套系統分解成了數千個任務,每個任務都計算出對應的基礎積分。
學校內相關的實驗室在通過資質注冊跟認證,登錄到任務平臺,實驗室內部的小組就能瀏覽并接取各自的相關研發任務。
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之后就可以提交報告,并申請驗收。
通過中心的驗收之后,就能獲取相應的積分。
積分有兩個用處,第一個就是任務界面首頁上的科研積分榜,等到項目最終完成之后,根據最終積分來確定貢獻度排名。簡單來說就是哪個實驗室貢獻更大,能獲取更多榮譽。
另一個就是直接兌換研發中心的特別撥出的研發資金。
當然積分不一定是正的,還可能是負的……
比如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或者連續三次提交驗收都未能通過審核都會根據基礎積分,就會觸動到負分機制。所以首頁還有另一個榜單——負分榜。
總之最優秀的團隊,跟最稀爛的團隊前十名都直接公布在研究中心的首頁上。
這套系統是喬澤委托豆豆設計的。豆豆則是參考了網絡上所有能查閱跟不能查閱的公開資料制定的規則。
本來豆豆還打算制定一個消除負分的規則,就是給積分直接明碼標價,如果拿到了負分,實驗室可以通過給項目捐錢來消除負分。
但被喬澤給否了。
本來實驗室要參加這個項目都需要先墊付科研經費,如果萬一做失敗了,為了面子還要花錢消分,這規則的確顯得太過資本家了點。
人工智能大概是真不怕以后被吊路燈的,所以在制定規則的時候,就顯得很奔放。
甚至都沒法罵它不當人,因為豆豆這玩意兒是真能理直氣壯的回一句,它本來就不是人。
但不得不承認,任務平臺開始試運行效果還是很好的。
哪怕最初大家都不太敢接太高難度的任務,也不要緊。
豆豆制定的規則還留著殺手锏,一定期限內沒有實驗室承接的高難度任務,會自動觸發對外邀請校外有資質的實驗室接取機制。
如果一旦高難度任務被校外有資質實驗室接取,所有參與項目計劃的校內實驗室都將按比例扣除一定量的積分。
當然,能讓豆豆這么任性的原因,還在于喬澤這段時間為了這個項目開發、測試了不少相關的工具。足以保證項目整體順利推進下去。
蘇立行那邊也沒拖后腿。
以超快的速度跟相對實惠的價格,拿下了廠房,并且已經根據喬澤發給他的各項標準開始了改造。
至于所謂的環境審核,只要砸得錢夠多,并不是什么問題。
當然這里的砸錢是額外購買安裝各種環保設備。
蘇立行的確不太懂制造業,但架不住他現在可支配的錢夠多,多到溢出那種。
要知道這段時間銀行都是排著隊求著蘇總能從自家銀行貸款,越多越好那種,根本就不設限額了。
銀行雖然是弱勢群體,但消息總是特別靈通。
喬澤設計了一款逆天的材料研究模型,雖然還沒在普羅大眾的層面傳開,但各大銀行早就收到了相關消息。
蘇立行是喬澤的準岳父,這個節骨眼又要開一家材料制造廠,雖然暫時不知道是要制造什么材料,但用屁股都能想到,這家廠子生產的東西,是不愁賣的。
哪怕是看著喬澤這層關系,在質量相同的情況下,廠子里生產的東西就算價格比同樣的廠家貴個百分之十,下游廠家大概率也會來搶購。
甚至壓根就不會有誰敢不長眼來搶蘇立行的生意,畢竟現在整個材料行業都指著人家未來女婿的工具吃飯呢。這模型可能帶來的市場已經大到讓一眾銀行聘請的經濟師們都覺得咂舌,誰要這么不開眼,大概率是不想混了。
對銀行來說,這樣優質的客戶用千年難得一遇都不過分。
唯一可惜的就是老蘇的格局太小了,百來畝地的工廠夠干嘛?
這些日子,近乎所有西林各大銀行行長,在請蘇立行吃飯的時候,都在跟這位老板提建議,干事業要做就做大!直接搞個幾千上萬畝地,在西林城郊直接建設個材料工業園出來,把握時代跟準女婿賦予機遇,一波直接起飛。
要干就干到世界首富!
錢壓根不是問題。
只要蘇立行有這個想法,別說西林的銀行了,全國上下一堆的機構,都會揮舞著支票前來投資的。
甚至還有人酒桌上連規劃圖都帶來了。
地塊都已經幫蘇立行選好了,恨不得只要他點點頭,第二天就能開始征收工作。甚至有人拍著胸脯跟蘇立行說所有優惠政策都會傾斜……
顯然西林當地zf這邊許多人也是希望蘇立行能有這個魄力的。
未來人也許不會留在西林,但這種投資巨大的工業集群一旦落地,起碼十幾、二十年,都是搬不走的。
哪怕前些年少收些稅,但在未來那可都是現金奶牛。
可惜的是,面對著潑天的富貴,蘇立行卻變得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