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麻省理工。
克瑞蒂爾·馬蒂奇能清晰的感受到得意門生從華夏回來之后的改變，比如變得更積極了，不管是學術上還是生活上。
這是好事。唯一的問題是，這小子來辦公室里找他的次數越來越少了。
似乎現在更喜歡自己做些亂七八糟的研究。
是的，他一位堂堂的諾獎獲得者，博士生導師，竟然連自家學生在研究什么都不太清楚了。
好吧，都怪那個該死的西林學社。
這個西林學社在克瑞蒂爾·馬蒂奇的理解中，大概就是一個松散的學術組織，在組織架構內部實現一定的資源共享。更大的優勢還在于，能讓學社內的人多了一個學術資源獲取渠道。
只要研究的方向屬于q理論的分支，就能向學社提出申請，審核通過之后就能拿到相應的研究資金。
除此之外，任何成果只要首先在學社內部公布，共享，就能在評級之后得到一定的學術貢獻積分，并通過積分兌換一系列的獎勵，獎勵庫還很豐富。
還能使用積分抽獎，也算是能豐富一眾數學家跟物理學家貧乏的日常精神生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加入了西林學社，相當于有了進入西林數學研究所的入場券。
只要原始積分達到一百，如果向西林數研所提交申請，就肯定能成為西林數研所的研究員，如果達到一千再申請，還能拿到終生制聘任合同。
前提是愿意去西林生活。
對于許多國外的學者來說，做這個決定可能很難，但其實也沒有那么難。
他們體驗過三天在西林的生活，哪怕從最挑剔的角度來看，也很難找到缺點。
路不拾遺的安全環境，滿城的二十四小時無人超市，遍地的智能化管理停車位，超快物流配送，甚至不需要在乎語言問題，遍地的智能設備，足以幫助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無礙交流。
走的時候他還聽說，鑒于西林夏天過熱，冬天過冷的問題，已經開始考慮通過智能化改造，來改變城市內部環境。具體怎么做，他不太清楚，但據說是充分利用境內豐富的河流跟地下水資源進行熱交換。
同時通過更科技的方式提升自然儲水量，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特大干旱極端氣候。
說實話，克瑞蒂爾·馬蒂奇都有些心動了，所以他能理解那些年輕人，尤其是漢姆·泰勒本就喜歡熱鬧。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們被帶到一個被稱為不夜城的地方，他的年輕學生直接被震撼到了。
很難想象，晚上的城市中竟然還有如此熱鬧的地方。
那是一片燈的海洋，第一次看到那種景象，讓他想到了浩瀚的銀河。道路兩旁被華夏人稱之為燈籠的東西，一直延升到盡頭。但最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不只是那些建筑跟燈光，而是人！
沒人擔心安全問題，他們六點抵達，游玩到凌晨一點，臨走時依然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
他還在懷疑西林人難道不用工作跟睡覺的時候，玩到興奮的漢姆·泰勒沖他大喊了一句：“教授，這里簡直就是我夢想中的天堂！”
最可氣的是，當他的學生吼出這句話，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雖然拉斯維加斯的夜晚也很美，但說實話，這個時間點，他還真不敢像在華夏這樣，在室外隨意走動，而且還不需要有任何防備心理。
他也曾因為西林街頭遍布的智能攝像頭感覺不適，但也就是那個晚上讓他動搖了。雖然讓渡了一部分權利，他會經常出現在鏡頭下，但同時他收獲了在城市里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隨意出現且無需過于擔心安全問題的自由。
尤其是在他臨走時，收到了組委會專門給他的旅游紀念視頻的時候。他甚至覺得那些遍布的攝像設備對他并沒有任何傷害，因為他沒打算做任何違反法律的事情。
恰好相反，最害怕室外攝像頭的大概還是那些心懷鬼胎的家伙吧？
真的，有那么一瞬間，他都想加入西林學社了，給未來搏一種不一樣的可能性。好在想到愛德華·威騰那張臉，讓他沒有沖動的做出決定。
畢竟他之前是真覺得，愛德華·威騰這種把天賦全部浪費在當下根本不可能進行驗證性理論的學者，屬于那種得一便可失天下的高智商人才，他不屑與之為伍。
可惜的是，年輕人經不起這種誘惑，被帶偏了。
坐在辦公室里思來想去之后，克瑞蒂爾·馬蒂奇還是覺得這樣不行。
于是他拿起手機，打算把漢姆·泰勒叫到辦公室來，給他重新洗洗腦，讓他的研究回到正軌。
不過想了想之后，他決定來一次突然襲擊。總得先知道這段時間，漢姆·泰勒到底在忙些什么。于是號碼直接撥給了漢姆·泰勒的室友，同樣也是他的學生：“約翰，你知道漢姆現在在哪嗎？”
“哦，馬蒂奇教授，他今天一大早就出發了，說是要去海林實驗室。他的電話打不通嗎？對了，他最近……”
“沒事，我就是問問。想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既然他去了海林實驗室就算了。”簡單的丟下這句話，克瑞蒂爾·馬蒂奇便掛了電話，然后拿起了丟在桌上的車鑰匙，站了起來。
海林實驗室在西福德的波士頓路225號，距離主校區開車大概50來公里的樣子。
好消息是這個時間段并不是高峰期，途經i90w跟i95n兩段高速，大概只需要四十多分鐘就能到達。
一個小時后，克瑞蒂爾·馬蒂奇便到了海林實驗室主樓，憑借諾獎得主的身份，很快便打聽到了他的愛徒正在三樓的專門為學生準備的workspace里。
等他來到門口，剛打算敲門，便聽到工作空間里突然一陣歡呼聲。
其中漢姆·泰勒的聲音尤其刺耳。
“我就知道！各位，我就知道！這真是太神奇了！看吧，我就說q理論是對的！讓那些不相信q理論的家伙都見鬼去吧！我們堅持到了最后，然后收獲了勝利！”
“但這太可怕了！”
“不，這沒什么可怕的！這是科學！科學本就要經得起質疑！我們沒人了解宇宙！真的，沒人了解！但誰能否認這個結果呢？！”
都開始語無倫次了，不過聽起來這些孩子們又有了重大的發現？
猶豫了片刻后，克瑞蒂爾·馬蒂奇干脆直接擰動門把手，然后推開了門。
挺好的，屋內就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愛徒，另一個是空間研究所另一個教授的研究生，他見過兩面，但不大記得名字了。
不過這似乎并不重要。
迎著自家孩子愕然的目光，克瑞蒂爾·馬蒂奇拍了拍手說道：“好了，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接下來是匯報時間，我剛才聽到了一些東西，作為導師，知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并不會讓你感到為難，對嗎？”
漢姆·泰勒半張著嘴巴，思考了半晌才為難的說道：“事實上，真有些為難。教授，畢竟你不是西林學社的會員。你知道的，我們能獲得一些內部數據的共享，但這些數據……”
聽了這句話，克瑞蒂爾·馬蒂奇突然覺得他的學生應該多多學習華夏尊師重道的規矩，而不是加入狗屁的西林學社。于是這位導師的眼神也開始變得危險，只是語氣更為柔和。
“當然，當然，我懂的，漢姆。不過我想提醒你的是，漢姆，伱不是ligo、virgo又或者kagra的會員，從理論上來說，你同樣沒有那個資格獲取從這些天文機構得到的資料。
所以請你告訴我，我是否需要給各大期刊的編輯室去一封郵件，告知他們應該從期刊上下架你之前發布的那些文章。畢竟里面有太多的數據跟資料來源不那么合規？”
只能說不管是在這顆星球哪個地方，學生都還是沒法跟導師抗衡的。
當克瑞蒂爾·馬蒂奇帶著微笑闡述了這個想法，漢姆·泰勒也意識到他應該更穩妥些。
而且這次分析主要的數據來源于詹姆斯·韋伯天文望遠鏡，自家導師還跟nasa有合作，作為詹姆斯·韋伯的管理單位，如果有需求他的導師同樣能調取詹姆斯·韋伯的數據。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希望能盡快從麻省理工順利畢業，拿到那張博士學位證書。
“好吧，教授，是這樣的，你知道的，我加入了西林學社……”
“直接說重點，到底發現了什么讓你們這么興奮？”
“紅移值z達到21.78的遙遠星系。”
“咳咳……等等，你確定這個數據沒出錯？哪怕是詹姆斯·韋伯望遠鏡，也很難探測到紅移值超過20的天體，你應該知道這是物理決定的。”
“是的，確定沒有錯。雖然受限于靈敏度，但這次我們有了新的發現，所以詹姆斯·韋伯這次拍攝的時間比較長，然后從中找到了信號。另外韋伯的數據經過了華夏引力波觀測數據的證實。”
克瑞蒂爾·馬蒂奇有些懵。
紅移值達到21.78在天文學中意味著其對應的共動距離起碼要超過110億光年，相應的光行時間起碼得135億年以上。
按照現在主流的學術理論，宇宙年齡應該在137.7億年左右，誤差不超過4000萬年。
那么問題來了，這個星系跟發出的光是哪來的？
畢竟太陽系可不是宇宙的某個邊緣位置。按照現在宇宙學術對于宇宙起源的理解，第一批恒星，是在宇宙誕生后幾億年才形成的，那么這些這些遙遠星系的存在大概率超過了現有天文學理論模型推測出的宇宙壽命上限。
大概在心里計算了一番，克瑞蒂爾·馬蒂奇認真的看向漢姆·泰勒問道：“你這些數據是從哪來的？誰主持的這次觀測？哪怕真能觀測到這種遙遠的天體，韋伯這次需要曝光的時間也不可能是你促成的。”
“咳咳，上次去參加西林會議的穆勒教授，他也加入西林學社，你知道的，他是esa的科學家，你知道的，韋伯上的近紅外光譜儀還有中紅外儀器以及一些冷卻系統，都是esa提供的，所以他們的小組權限很大。
所以在學社大框架的指導下，我們進行了這次合作。我們負責計算，他們根據我們的計算結果來制定觀測計劃，并共享觀測結果。最初剛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也曾經懷疑過是不是出了什么錯。
但這次數據經過了華夏通過引力波一起的探測，能確定這個觀測結果是準確的。我們的確發現了一些不可思議的存在，我們的宇宙沒我們想象中那么簡單。”
漢姆·泰勒攤了攤手，說道。
臉上依然閃耀著獨屬于年輕人的極為興奮的光彩。
好吧，克瑞蒂爾·馬蒂奇此時其實也很興奮。
如果這項研究是他主導的，那么他肯定更興奮，所以他能理解漢姆·泰勒此時的心情。最讓他覺得驕傲的是，對面竟然是依據自己學生的計算，才安排的觀測計劃。
“科學研究所認可了你們的結果嗎？”
“當然，這是韋伯科學研究所發給我們的郵件，也許你也想看看。”
“呼……”克瑞蒂爾·馬蒂奇做了個深呼吸，然后走上前，目光看向漢姆·泰勒推過來的電腦屏幕，然后仔細閱讀起上面郵件的內容。
顯然stsi對這次科學計劃的評價很高，這部分的數據處理排在了極為優先的級別。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說實話，這個發現已經開始顛覆現有的宇宙學了，不管是宇宙大爆炸學說，又或者宇宙年齡的預估，足以說明現在人類所設計的宇宙模型部分甚至全部都是錯的。
目前找到了紅移值21.78的光，并不代表著沒有更久遠的光，這受限于目前地球人類的觀測水平上限。隨著技術方面的進步，也許能發現距離地球更加遙遠，更久遠的光線。
當然現在最重要的還是……
“告訴我，漢姆，q理論指導了你們的計算？你們是基于什么來進行計算的？”
“嗯，教授，具體的數學推導我沒法給你解釋，但根據我們的計算，得到了一種假設，我們的宇宙實際上并沒有膨脹，之所以我們認為宇宙是在膨脹的，是因為光速的變化。
換句話說，在沒有宇宙膨脹的情況下，光的紅移主要由光速變化引起。早期宇宙的光速要遠高于現在的光速。數百億年前宇宙中的高光速導致了光傳播時間縮短，那么當我們觀測遠古天體時，自然紅移值就較大。
但實際上它們形成的時間并沒有我們原本估算的那么長，這就給了我們宇宙在一直膨脹的錯覺！你能理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