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一月五號。
四九城,頤和園招待所。
制片任達惠臉色難看的匆匆上樓,看到賈赦的扮演者李頡,也是《紅樓夢》劇組的演員指導老師,急急問道:“電話打通了沒有?”
李頡忙點頭道:“打通了打通了!那邊說,他剛放學,馬上就來,讓我們先拖一拖。”
任達惠嘴巴有些發苦,道:“剛……放學?”
李頡心里也打鼓,硬著頭皮道:“這個時候,咱們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走一步算一步了!唉,這才剛過去兩年,這些子弟也太放肆了!從盛海大觀園追到這里來……”
劇組才從盛海拍攝完“元妃體仁沐德”這一出戲,由于上過《大眾電視》報,所以《紅樓夢》已是未播先紅,在盛海受到了一些追捧。
當然,一般人想追捧也追捧不到,只有一些子弟,才能進入官面招待所,跟組觀看。
《大眾電視》上十二金釵的照片是黑白的,看著只能說一般,可見了真人,尤其是化妝后的真人,可讓一些子弟們激動壞了,眼珠子都差點沒瞪出來,三番五次的邀請黛玉、寶釵等金釵出去玩,參加舞會。
劇組當然不能放人,那邊就不高興了,各種壓力很快壓了下來,沒辦法,劇組在草草拍完這一出戲后,連夜回了四九城,沒想到,才兩天功夫,這些無法無天的子弟們居然又追了過來。
要知道,洪家華被拉去打靶才兩年時間啊。
不過,市面上一直流傳著被打靶的那位不是洪家華的傳聞,而洪家人在接受報紙采訪時的說辭也頗有深意:“不管被槍斃的是不是洪家華,對洪家來說,都已經沒有這個人了。”
再看看盛海這幫子弟們這么肆無忌憚,任達惠和李頡心里懷疑的天平,愈發偏向另一邊……
李頡剛才給不少人打了電話,可那些人一聽這些子弟的來頭,就紛紛掛了電話。
真惹不起。
隨著十億百姓九億倒,無數皮包公司的出現,這些子弟們無形中所擁有的資源能量,瞬間拔高。
為了一張條子,一些人真的能將子弟們過去想都不敢想的條件送到跟前:女人、財富、美食、車子、票子……以及無窮無盡的恭維話。
這些子弟和他們的前輩們比,要幸福的太多……
聽到樓下又吵吵起來,兩人趕緊趕去會客室。
“什么他么的雞毛港商?這里是中國,不是資本主義社會!再說了,港島再過些年都要收回來了,你們怎么還拿一個港島人來壓人?你把他叫過來,阿拉倒想看看,儂是哪個赤佬!”
一個打扮的很有腔調的年輕人,眼中難掩桀驁的看著王福林說道。
一共五個人,個個西裝革履,頭發梳的溜光水滑的,要不是一個個被色欲掏空了身子的青白臉,任誰見了都得夸一聲:“精致”。
王福林強忍怒氣,道:“不是拿港商壓人,是我們有拍攝任務,演員還要學習,沒有辦法跟你們出去參加舞會活動。”
旁邊為首的年輕人笑瞇瞇道:“人家是演員,不是儂的奴隸,總要有休息的時間伐?我們只是邀請她們去參加一個活動,在XX單位的工會大樓里,勞逸結合嘛!王導演,儂不要壓榨演員休息的時間喲,她們又不是坐牢在當勞改犯?”
旁邊一個一臉戾氣的年輕人一拍桌子大叫道:“儂不要給臉不要臉!”
王福林臉色一白,任達惠和李頡忙進來打圓場:“胡公子、陳公子,消消氣、消消氣。演員們剛剛從白云觀回來,拍完《大觀樓開宴》,正卸妝呢,先讓她們休息休息……”
“別啊,卸什么妝啊?就這樣走剛好!”
被稱為陳公子的年輕人眼睛放光說道。
這人的老子是華清大學畢業,參加過孟良崮、淮海、渡江等戰役,親筆起草《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這樣的背景,真不是王福林他們能招架的住的。
“王導演,先見個面嘛。我們都是文明人,看看我們就知道了,又不是石庫門里的癟三青皮,動手動腳的沒腔調。阿拉是約人去喝咖啡的,她們如果自己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們又不會動粗,對吧?沒必要這么緊張。”
胡公子笑瞇瞇道,一副西式紳士做派。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刻意這樣做了,反而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王福林深吸一口氣,搖頭道:“今天不行,太晚了,我……哎喲。”
任達惠驚怒,看著陳公子將倒著熱茶的茶杯丟在王福林身上,燙的王福林痛叫一聲,他大怒道:“憑什么打人?”
陳公子“欸”了聲,提醒道:“不要亂說話啊,我是看這位王導演火氣太大,想請他吃茶的。是伱們自己倒的茶太熱,我一失手出了岔子而已。我哪里有打他?你搞搞清楚的哩,我這么正直的人都被你氣的不行……你想看什么是真正的打人么?”
說著,他起身走向任達惠。
旁邊幾個大笑起哄道:“《紅樓夢》里也有武打的情節嘛,我老子逼我看過的咧。蒙哥,你想演一出柳湘蓮拳打薛文龍么?”
眼見陳公子不懷好意的走到任達惠跟前,摩拳擦掌的就要動手,會議室房門忽然打開。
門外是密密麻麻的《紅樓夢》演員,柳湘蓮和北靜王的扮演者侯長榮帶著幾個年輕演員走了進來,看著幾個子弟沉聲喝道:“你們想干什么?”
“喲!”
“喲!”
“喲!”
幾個人你一聲我一聲的一邊笑著一邊起身,王福林大急,對著侯長榮等厲聲訓斥道:“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
侯長榮臉色充血,激動道:“導演,可是……”
“沒有可是!出去!今天記過一次!”
王福林怒斥道。
侯長榮臉色一滯,豁出去的勇氣散盡,低著頭轉身往外走,卻被后面趕來的一個子弟,一腳踹在腰間,在一片驚呼聲中摔倒在地。
“哎喲喲,儂該不會是赤佬吧?走路都不曉得怎么走,這么大的人了,居然還能摔倒,我來扶你起來。”
說著上前,但腳步很毒,往侯長榮的子孫根處踩去。
王福林等見之無不驚怒趕緊上前,卻被胡公子幾人笑瞇瞇攔在一旁。
這些人身嬌肉貴,王福林等人一時不敢硬推,只能連連呵斥,推搡起來……
眼看和陳公子有六七分像,只是更年輕些的子弟獰笑著踩向侯長榮,忽然就見尤氏的扮演者王貴娥領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高聲道:“讓讓、讓讓,李先生的公子來了!”
聽到“李先生”三個字,本來心里凄惶的陳小旭、張莉等人忙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帥氣的不像話的年輕小伙,面帶微笑的跟著王貴娥走了進來。
陳小旭等眼睛均是紛紛一亮,和李源至少有七分像的年輕人,身量修長,衣著簡單而得體,臉上微笑中洋溢的從容,讓人莫名的安心。
來人自然就是李治國,得聞是父親給人留下來的電話,這邊出了事,他只能將做到一半的飯菜關火,趕了過來。
王福林趕緊走了過來,看著年輕的過分的治國,一邊握手,一邊說道:“您好您好,我是《紅樓夢》劇組的導演王福林,您就是李先生的公子吧?”
治國微笑點頭道:“叫我李治國就好,新中國了,我們都是平等的,沒有什么公子不公子了。”
“好!!”
過道里的演員、劇務們齊齊叫好。
胡公子、陳公子幾個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迷糊。
四九城的公子太多了,哪怕是頂級的子弟們,數量也著實不少,再加上一個圈子是一個圈子,如果不自報家門,還真未必認得全。
要經過至少二十年的時間,隨著老同志們去世,以及風云跌宕的正壇起伏,這些圈子才最終煙消云散,子弟們的黃金時期也走向沒落。
才有了馬未都嘲笑那些龍子龍孫,蹭鶴壁煤老板飯局的段子……
但眼下,是真多。
特別是像治國這樣的,平日里低調的一塌糊涂,根本不和其他子弟圈子過多接觸的,一般子弟真沒見過。
胡公子上前打量著治國,眼中閃過一抹嫉妒。
他們五個雖然一個個穿的很有腔調,但先天條件著實有限,沒人對比還好,有這么一個英俊漂亮的不像話的小伙當前,襯的他們就有些難看了。
不過胡公子還是表現的很得體的伸手道:“胡子權,家父XXX,不知閣下是……”看著治國身上育英中學的校徽,顯然不是一般的港商子弟。
治國沒有握手,看他一眼后,雙手插兜笑了笑,問王福林道:“王導,怎么回事?”
王福林簡而言之:“他們想請劇組演員參加舞會。”
治國點了點頭,看向胡公子等人道:“這里是正經劇組,是宣言部央視下的劇組,不是大盛海百樂門,你們搞錯了吧?”
“小赤佬!”
陳公子的弟弟畢竟年輕,當著那么多漂亮姑娘的面,被人如此無視,面子有些掛不住罵了聲:“儂以為你是誰?哪個褲襠……”
“啪”一耳光,這個年輕人整個人被扇的飛了起來,慘叫一聲倒地,居然沒了動靜。
下手之重,別說那幾個子弟,紅樓劇組這邊都嚇了一跳。
治國微笑不變,臉往旁邊微微偏了偏,念了一個電話號碼,道:“這是治安部三局王局的電話,幫我去掛個電話,就說李治國報案,請他過來抓一批壞分子。”
王貴娥重復了遍,目光看向王福林,見王福林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心里明白,這一場無論如何也沒法善終了,不如就把事做絕,便急匆匆去打電話。
胡公子深吸一口氣,臉色難看的看著治國道:“趙小軍趙二哥認識么?”
治國聞言笑了起來,目光玩味道:“小軍哥被你們這些人都坑去港島打雜了,你們還掛他的名號?要不我直接幫你聯系趙伯伯,你問問他怎么樣?”
聽到這話,就算再傻,胡公子也知道今天撞鐵板上了。
四九城,真他么不是人待的地,隨便跑個劇組玩玩兒,都能碰到這樣的硬茬子,晦氣。
要是在盛海,就絕不至于這么被動。
胡子權強笑道:“原來大家都認識,看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誤會,都是誤會。早知道這個局是兄弟的地盤,我們也不會跑這來請人。李公子,今兒是我們不對,咱們就此別過。什么時候兄弟去盛海灘,請務必聯系我。讓兄弟在盛海灘有一絲不滿意,我胡字倒著寫。”
治國笑道:“你想走也隨你,就是要勞煩王叔叔多跑一趟了。當然,你自己能擺平就好。”
胡子權深吸一口氣,看著治國點了點頭道:“放心,這個不是問題。”
說完,給身邊幾人使了個眼色,把還倒趴在地上的小陳公子給架起,幾個人盯著治國看了眼,似乎想把這人認清楚,然后走了。
等他們走后,王福林才擔憂的看著治國道:“這些人,以后不會善罷甘休的。”
治國笑了笑,道:“沒事,他們沒有以后了。”
如果換一批人,他出手或許還沒那么重。
也是巧了,中午去海子里看望曹奶奶,才被告誡了半個小時,談話里面的反面人物,就是眼前這幾位。
有人御狀都告到海子里了,這群狗東西兩年里禍禍了百十個姑娘,居然還是從八三年開始的……
那位胡公子,糟蹋完別人后,還讓女生自述是什么感覺,他記錄下來,居然還想著出版……
這些人無法無天到什么地步,治國都想不出他們的腦回路是怎么長的。
也沒想到,今天下午就在這里碰到……
要去盛海抓人,還要部署一下,找他們的父輩談談話,顧及一下老同志的面子。
可這些人自己跑來四九城……呵呵。
所以,不會再有什么以后了。
治國和王福林握了握手,笑道:“如果還有什么問題,再給我打電話好了。王導演,再見。”又對一直盯著他看的那群金釵們笑道:“也祝你們拍攝順利,再見。”
說完,在諸多金釵各色目光的注視下,闊步離去。
當天晚上,以胡子權、陳大蒙為首的五人犯罪小團伙就被抓捕歸案。
治安部的這一次出手,再次震動四九城,和上上下下的諸多子弟們。
同一時間,李治國的名字,也逐漸被越來越多的子弟所知曉。
有的人皺眉,有的人厭惡,對于非戰功出身的子弟,一些圈子天然排斥。
但也有人欣賞……
無論怎樣,這一波名望刷下來,治國都不算虧。
人不能一直低調,偶爾借勢露一露鋒芒,展示一下大唐李家的牙口,免得一些人胡想八想,成天往大唐批條子……
神經病!
頤和園招待所三樓。
剛開完會的陳小旭和張莉回到宿舍后,兩人一直沉默著。
最近發生的事,對她們的沖擊太大了。
“在想什么呢?”
天色不早了,張莉將暖瓶的水倒進盆里,又從捅里添了些涼水,準備洗那啥……
見陳小旭還坐在床邊發呆,笑著問道。
盡管她的年紀比陳小旭小一些,但可能是因為早早當兵的緣故,反而要成熟一些,平日里她照顧陳小旭要多些。
陳小旭看向張莉,問道:“你將來想做什么?”
張莉沒有胡亂敷衍的回答,認真想了會兒,房間內安靜了好一陣后,才搖頭道:“還不確定,可能想出去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沒有這些……”
陳小旭吃驚道:“你想嫁給外國人?”
她們去盛海沒有白去,還是聽說了一些事。
自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國家舉辦了第一次托福考試后,盛海年輕人嘴里出現最高頻率的詞,就是托福了。
只是礙于一些正策和國家財力的緣故,從八一年到八五年,五年時間一共公派出去三萬名留學生。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出去的捷徑:婚嫁。
不光是嫁老美,只要是老外就嫁,日本人、西班牙人、阿根廷人、墨西哥人……只要出去,都行。
張莉笑道:“嫁什么老外呀,今年不是取消了‘自費出國留學資格審核’了么,外派留學生的大門已經完全打開了。”
陳小旭羨慕:“你還能看得進去書,我不行。”
噗啦噗啦的水聲響了幾下后,張莉起身,又開始洗腳……
在物資緊缺的年代,一水二用就不錯了,一水三用的也有,張莉坐在床邊上,笑道:“是不是李先生說過要拍二茬后,你心情就好了許多?”
陳小旭不吭聲了,張莉心里有些無奈,小聲勸道:“我聽港島來的劇務們聊天時說,李先生有四個老婆……”
陳小旭驚訝道:“你聽得懂他們的鳥話?”
張莉“噗嗤”一笑,道:“那是粵語……我語言天分好一些。”
陳小旭也“噗嗤”笑:“你普通話都不標準!”
川音味道怎么也去不了。
張莉白她一眼,道:“你這人……我跟你說李先生的事呢。”
陳小旭哼了聲,道:“他的事和我有什么關系。”
張莉吃吃笑道:“今天那位李治國來的時候,東方聞櫻看人家眼睛冒光,恨不能跟了去。你看人家是怎么看的?”
陳小旭臉色一紅,咬牙道:“我怎么看了?”
張莉笑的腳盆里的水都在亂晃,道:“你看人的眼神,居然是慈愛的,自豪的……哈哈哈哈!”
“你敢胡亂編排我,我撕了你的嘴!”
陳小旭面紅耳赤的撲過去,兩人滾在床榻上,鬧騰了好一會兒后,張莉委婉勸道:“沒可能的,你別陷進去,傷了自己呢。”
陳小旭白眼道:“說什么呢?根本沒有的事!”
張莉知道尺寸在哪,該說的都說了,再說就沒意思了,兩人又閑話了稍許,就各自忙自己的了。
張莉讀書,陳小旭則趴在一個很簡陋的書桌上,執筆書寫著日記:
先生,因事忙,久未提筆,今日執筆問安。
轉眼,層林盡染雪落霜寒,月缺又月圓。聽聞,江南四季花常開,不似北國,風舞銀蛇雪覆山……
每思短暫相逢,暖我心間,淚涌眸中而不覺。本將思念寄云端,奈何知君難,亦明君難。
雖憾緣淺,心無不甘。
唯愿先生,常展笑顏,萬事順遂。
短短幾行小字,盡抒心意。
合上日記后,陳小旭抿了抿嘴,腦海里滿是那天李源看她的目光。
她堅信,那是喜歡的眼神……
可惜,這姑娘沒見過李源和凱瑟琳對視的眼神……
還是年紀小,單純了。
八五年的一月匆匆過去,這一月里,值得紀念的事,是確定了九月十號這一天為教師節。
后世很稀松平常的事,但是,今年距離老九們被整的心如死灰的年代,還不到十年。
二月,中國迎來了有史以來最遲的一次春節,二月二十日。
這一年在京城工體舉辦的春晚,堪稱災難性的一次,不得不在《新聞聯播》上向全國觀眾道歉……
也是這個月,中樞決定開放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等為經濟開放區。
三月,北極熊戈地圖上位,嘖嘖,末宗啊。
但這對中國,并不算一件好事。
這位是真的相信老毛子和西方會迎來一段永恒的蜜月期,花了三年時間逐漸梳理完權力后,開始敞開了國門迎接西方的批評,人家專門架起電臺,從各個方位攻擊老毛子,這位居然當成了善意的建議……
北極熊慫了后,中國的重要地位就開始慢慢下滑了。
當然,還是重要,因為轉眼漂亮國又收拾起腳盆雞了,商戰打的稀里嘩啦,需要新的代工國,為漂亮國百姓生產廉價實用的商品……
梳理一下歷史軌跡,還真有意思。
又一轉眼,已是人間四月天……
“大財主來了啊!打土豪了打土豪了!”
中環碼頭,李源穿著休閑服,手上提著一袋剛在茶餐廳買到的菠蘿包,單手插兜走了過來,胖了不少的梅長寧看著他哈哈笑道。
在他身后,除了喬興、榮志堅、趙小軍外,還有兩個內地過來的子弟。
李源和梅長寧擁抱了下后,笑罵道:“你個軍火販子,還好意思叫我土豪?”
兩伊之間的戰爭進入了第二階段,現在算是中場休息,補充“體力”,兩邊拼命的從中國這邊采買二戰時期的武器庫存。
西方的武器對他們來說過于先進,用起來實在不順手,時不時失控給自己來一下,真受不了,還是中國這邊的用起來過癮。
男人嘛,就該真槍真炮面對面廝殺,玩兒高科技的都不帶種!
大陸專門留下了一批落后產能的軍工廠,二十四小時不停給他們生產西方淘汰了二三十年的武器,賺取大量的外匯,用來推動國內經濟發展。
再過倆月,估計是生產都生產不過來了,直接宣布裁軍一百萬,空出來的家伙什也全都賣了。
國朝氣運這個東西,真不好說。
中國實在得感謝那些鐵血漢子,因為這場戰爭,國際油價飆升,恰巧前十年時間,王進喜等老一批石油人,用命換來兩座超級油田的開發完成。
再加上老人家攢了近三十年的武庫家當……因為這場戰爭一波帶走,高價出售。
正是這些,才奠定了改開勝利的根基。
李源每每思之,心里都是美滋滋的,與有榮焉。
大唐集團也沾了光,生產了大量醫藥救生物品,還有各式戰場非軍事用品,大量的銷往兩伊。
“源子,還得是你啊,這么大的買賣,穿的……是你自家做的衣服吧?嘖,果然越有錢越小氣!”
梅長寧打量著李源玩笑道。
看得出來,他心情也很好。
港島已經確定將要和平回歸,他們這些人在港島的地位大增,辦事容易了許多,并且國內的經濟形勢也頗為喜人。
李源道:“你打電話喊我出來,不是為了在這吹風扯淡的吧?有話快說,我老婆想吃菠蘿包,我要趕快回家呢。”
梅長寧無奈搖頭,他這幾年做的相當出色,一手執掌外聯,一手執掌保利,現在還是國際友聯會的當家人。
雖無大位加身,但當朝之上,何人不知卿之姓名?
別說同輩,在梅老臥病修養的時間里,一干老同志們和梅長寧說話,都是以同志相稱。
值得注意的是,只有梅長寧如此,而梅長寧是有哥哥、叔叔的。
敢這樣不耐煩跟他說話的,越來越少了……
他笑道:“秦主任沒有給你打電話?”
李源搖頭道:“打是打了,不過信號不大好,聽不清。再說了,我也不是聽老婆話的人,主意正著呢,你們休想拿她來壓我。”
梅長寧哈哈大笑起來,道:“你跟我扯淡吧!”笑罷拍了拍李源的肩膀,道:“佛祖八歲等身像,怎么到你手里的差不多查清了,可你怎么弄到港島來的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把它抵押給利家十年,一年賺取五百萬,是有這回事吧?民族委的人托到秦主任那,也找到了我這里,請求你能歸還金身。源子,你要那玩意兒有啥用?還人家唄。一群和尚天天找我來念經,煩都煩死了。”
李源樂道:“沒有我,那東西都被熔了造炮彈,被你賣去伊拉克了。佛祖打綠,算不算門派之間的戰爭?”
梅長寧無奈道:“知道你是有功的,挽救了寶貴的文物,人家謝謝你呢。”
李源笑罵道:“謝我個屁啊!我讓人去友誼商店買些古董,一來為了將來傳家,二來也防備都被鬼佬買去了。蒲他阿母的,居然把我的人拉黑,不賣給人家,還查他投機倒把。哪個龜孫子在后面使壞?等著,我抽空了回一趟四九城,去會會他,看看哪根筋不對了非得犯賤……該不會是你們幾個吧?”
忽地轉頭,看向喬興、榮志堅和趙小軍。
喬興跳腳:“少扯犢子!上回我差點沒被我老子打死,誰他么再招你誰就是王八蛋!”
李源和梅長寧哈哈笑了起來。
喬興臉色難看,看了李源一眼,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我隱約聽說……”
“興子!”
梅長寧喝斷了喬興的話,轉頭對李源道:“這事兒你不用管,我已經帶話回去了。那人也是被遞了讒言到跟前,一時糊涂。”
李源玩味道:“提都不能提,無非就是那兩三個。不會是古元長,自然就是另一家了。嘖嘖……”
梅長寧無奈道:“行了,又沒打過什么交道,就一個小家伙,比湯圓只大一歲,最近被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你要信我,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
李源笑道:“行,給你個面子。至于佛像……要那東西做什么?繼續騙老百姓香火錢?”
梅長寧無語道:“當然是為了安撫和捅戰,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邊的形勢有多復雜。”
李源點頭道:“行吧,給你個面子,我讓人把東西送到四九城大唐酒樓。你讓他們去辦個儀式,請回去吧。”
反正他已經答應過秦大雪,但人情還得算明白。
不要小瞧民族委的人情,了不得的。
梅長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卻也能理解,什么時候見過李源做過虧本的買賣,只是好奇笑問道:“你當年是怎么把這玩意兒給弄出來的?”
李源呵呵道:“不過是門房一包煙的事,又給司機塞了二十塊錢。那個檔口,誰還在意這些?”
梅長寧嘆息一聲,不再多問。
后面趙小軍賠笑點頭道:“李叔,您知道么,治國把盛海胡子權、陳大蒙他們送監獄去了,太威風了!現在四九城里他是這個!”
李源莫名其妙道:“不好意思,你是……”
趙小軍:“……”
喬興“噗”一下噴笑了出來,趙小軍都快哭了,無語道:“李叔,是我啊。我爸爸趙君勛,媽媽宋蕓……”
“哦哦!”
李源想起來了,道:“小軍兒啊,你媽還讓我照顧你來著。行,在港島好好干吧,多跟你長寧叔學。”
說完就要走人,梅長寧忙攔道:“急什么?”
李源好笑道:“你怎么這么啰嗦?”
梅長寧笑罵道:“真有事,好事。你不是問我要過百戰老兵么,還要不要了?”
李源聞言,眉尖一揚,道:“有多少?”
梅長寧呵呵笑道:“要多少有多少。”
李源聞言眼睛微微瞇了瞇,笑道:“回頭合計合計再說,估計用的不多了。真要一下調集成千上萬兵馬進來,優德同志就要翻臉了。你也真敢想。”
梅長寧也不生氣,笑道:“行,要多要少你自己看需求。源子,是不是日本今年有什么機會?賺外國錢,帶我們一帶啊。”
李源納悶道:“怎么這樣說?”
梅長寧笑道:“你們恒生銀行動靜不小啊,雖然是私人銀行,可是那么大筆的資金流動,不斷從股市抽取資金,全部買入日元投進日本股市,人家財經報紙摸到軌跡了。是不是小心點,匯豐那邊盯著你呢。”
李源嗤笑道:“我又不加杠桿,正常投資,他盯個屁!再說,他巴不得我賣出一些股票呢,再收下去,我都快成匯豐股東了,嚇死他個龜孫。你們想投就投,別往我身上扯,我什么也不知道。”
梅長寧狡黠一笑,小聲道:“看到你的動靜后,我立刻去看家里。結果發現秦主任這幾個月親自在抓國儲局,每月按批次買進日元。還從日本銀行申請美元貸款,再換回日元。你還說沒有?別那么小氣嘛,有錢大家一起賺咯。我這邊積壓了一批美元,總不能眼看著貶值吧?”
李源還是搖頭,道:“你想跟著做,就跟著做,但我不會再支招了。不是我不拉扯你,這么大的體量,一旦出錯,即便你不找后賬,也會有人來找我,讓我傾家蕩產往里面填補。阿寧,你最近是不是有些飄了?不要急功近利。”
喬興:“……”
榮志堅:“……”
趙小軍:“……”
梅長寧自己倒是有些警醒的樣子,左手摸了摸下巴,道:“飄了么?你不說我還沒發現,是有那么些啊,一身銅臭味。哈哈,得嘞,那我就描著秦主任的做法來辦吧。你玩兒的太驚險,學不來,你給秦主任指的路,肯定是最穩當的。”
“我艸!”
李源笑罵道:“都說摸著石頭過河,你這摸著我來過河呢?”
梅長寧得意的哈哈大笑,好一陣后,猶豫了下,被喬興多看了幾次后還是說道:“源子,你對阿興看不上眼,我能理解。你這樣的人,看我有時候都是斜著眼看。可你得講講道理啊,世上有幾個你這樣的人?你再找出來一個,我都算你贏!”
李源莫名道:“不是,你想說什么呀?”
梅長寧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治國和小月的事……孩子輩的事本來不該說,可你別搞門戶之見行不行?過年的時候我見了小月,長的真好,現在性格也變成熟多了,讀了那么多書,知禮明事,談吐不俗。就是看著就有些……落寞,興子和柳媛心疼的肝兒都快碎了。治國是優秀,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看著呢,也都喜歡,可人小月也不差啊……”
李源看了眼低頭不言語的喬興,對梅長寧笑罵道:“你這大哥當的……扯什么犢子呢在這?我什么時候有門戶之見了?再說了,有喬老在,誰還敢看不起喬家門楣?”
喬興臉色不是很好,甕聲道:“源子,我是沒法跟你和阿寧比,但我們這個圈子里,有一個算一個,誰能跟你們比?把他們數出來,我比他們哪個差?我們家小月多好啊,阿寧也有個閨女,你問問他,他多羨慕我們家小月。小靜天天和她媽吵架,開口就是我讓我爸爸和你離婚……哎喲!”
梅長寧一腳踹出,罵罵咧咧道:“臭大糞是不是?提我們家小靜干什么?再提跟你急啊!”
李源在旁邊笑的不行,對喬興道:“治國的事,都是他媽媽在管。他要是在港島,五歲談戀愛我也不管。可是他不是在大陸嘛,我管什么呀?是他媽讓他大學畢業后再談對象,我有什么辦法?”
喬興顧不上梅長寧生氣,他知道那是玩笑,急忙跟李源道:“這不扯么?他是準備大學畢業后談對象,可一家家的姑娘都圍著他轉。吳家的、高家的、孫家的……越來越多!源子,小月和治國可是從小學就在一起玩兒的。我們家姑娘也不是沒人要急著嫁人,她就是重感情。現在弄的郁郁寡歡的,勸也勸不開,只說沒事,可我心疼啊。”
李源好奇道:“那你讓我怎么辦?才十五六的孩子,又不是在港島。”
梅長寧笑道:“你三兒子訂親了?就大治國幾個月吧?”
李源點了點頭,梅長寧一拍身邊的石柱,罵道:“艸!你兒子定親宴,你都不請我?!”
李源樂道:“等結婚的時候再說。結婚可能要去金陵辦一場。”
梅長寧關心道:“老將軍身體現在怎么樣?”
李源搖頭道:“撐不下去了。我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叫我過去了一趟,也只能減輕一些痛苦。”
喬興商量道:“要不咱們也先訂個婚?”
李源笑道:“興子,真不是我們家待貨而沽,那是我兒子。再說,我還需要攀附誰?順其自然吧,我們又沒攔著。但治國以后要走的路,和他哥哥們不同,還是中規中矩些好。未成年就訂婚,對他影響也不好。”
梅長寧跟著勸道:“興子,人源子說的也在理。只要他們兩口子沒有因為瞧不上你,攔著兩個孩子來往就行了。治國那小子也是驕傲的,我媽那么好清靜的人都喜歡他,好吃的都給他留一份,和小靜一個待遇了。強摁著低頭,未必是好事。”
喬興忽然毛骨悚然的看著梅長寧道:“阿寧,你沒惦記上吧?”
梅長寧抬腳要踹:“小靜才十歲!”
不過抬到一半回過神來,看著李源道:“治國怎么地也得二十六七才結婚吧?就小五歲?”
李源哈哈笑著揮手作別:“我在這跟你們扯什么犢子呢!走了,拜拜!”
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梅長寧也是呵呵笑了起來,喬興患得患失。
趙小軍羨慕的看著這兩人,一個權傾朝野,一個富可敵國,什么時候,他才能到這個地步,這不比四九城軍二爺的名頭響亮的多?
開眼界了,開眼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