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送禮？”
“不是天道功德的我可不要。”
“自然是天道功德，弟子能給您的也就這點天道功德了。”
嘩嘩的水聲中，李平安走到通天教主身側落座。
自這個方向看去，那薄薄的陣法光壁外，就是東海的萬里碧波，以及遠遠近近鱗次櫛比的東安城屋舍。
通天教主舒服的嘆了口氣，將一條毛巾搭在自己額頭，閉目喃喃道：
“人族的城池真不錯啊。
“這天地比起遠古卻是繁盛了很多，也更多姿多彩了。
“這大概就是父神想看到的世界吧。”
李平安也沒答話，靜靜坐在那眺望著遠處海面，道心中泛著諸多計劃，而這些計劃卻要他一步步去施展。
片刻后，李平安開口道：
“師叔祖，截教仙天庭只能救一部分，此前我跟您也說過這事了，我重提此事是因，這算是天庭的一點底線。
“能得截教仙助力，人族與天庭不勝感激。”
“唉，也沒說讓你都救，你能給開個口子，用天道功德從中斡旋，已是給了莫大的好處。”
“凡事都要講究一個理字，我那些記名弟子中，有很多都是遠古上古增了不少業障。
“以前，大家都不會在意這個。
“可現在啊，天地間的規矩改了，天道蓋過了諸強者，而后天地的主角從各位強者變成了弱者。
“凡人也算是應運而生吧……對了平安，南洲那邊好像有點麻煩。”
顯然，通天教主并不想聊救哪些弟子、不救哪些弟子之事，潛臺詞就是讓這些弟子各憑本事。
他這個做師父的已是搭好了橋，看誰能走的過去了。
李平安自也是理解了通天教主的意思，心里也算有底了。
“什么麻煩？”李平安有些不解地問。
通天教主正色道：
“最近我在鉆研天道，發現天道的根本就寄托在生靈的祈愿上。
“本來天道應該只是一種、一種似是秉持自父神執念的奇怪沖動，就是天地、大道護持這個天地的沖動。
“但因為生靈祈愿與兩者出現共鳴，才有了如今的天道。
“就好比。”
通天教主灑落了一片繁星，緩聲道：“這些星光，就是我感應到的，主天地的生靈之力匯聚之地。”
李平安定睛看去，東洲中段、南洲中心的星光十分稠密，西洲星光較弱但在南段、中段、北段分布均勻，只有南段與中段的連接區域是一片荒漠星光少些。
北洲也非一片死寂，但只有螢火點點。
總體而言，這就是天地生靈之力的分布了。
通天教主又隨手畫了一道劍氣，將南洲隔絕開來。
他道：“南洲那邊就是這般情形，昨日我還去那個絕天大陣里面看過了，那邊那個神庭……古古怪怪，里面一群神靈，還供奉著人族四皇的神像，還有四皇的子嗣之類的，不過看著不像是真的子嗣，而是香火造神的產物。”
李平安驚訝道：“師叔祖您進絕天大陣了？”
通天教主對他挑了挑眉：“別告訴圣母，這畢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李平安問：“南洲神庭也掌控著一部分的天道，那邊的神靈大多都是根據南洲人文發展成神的‘歷史人物’，這個弟子是知道的，您說的麻煩是？”
“南洲神庭看似在高空，實則嵌入了整個南洲。”
通天教主嘀咕道：
“我進去其實是想賣你個人情，把那什么神庭一劍劈掉，天庭有一個就足夠了嘛。
“但我剛動殺心就有所感悟……滅此神庭易，但如果直接除掉神庭，南洲會降滅世災禍，山河崩碎、洪水肆虐、雷暴吞沒一切。
“這個絕天大陣是護住凡人了，但那里面的凡人有點變味了，我是第一個見殺同族獻祭神靈，而神靈還坦然接受的。
“就是這種奇怪的人祭，讓南洲的凡人、天地、天道產生了奇怪的關聯。
“然后我就想，打開絕天大陣會咋樣，伱猜怎么著。”
李平安眨眨眼：“怎么著？”
“直接打開絕天大陣，就是內外天道對沖，那個神庭內的神王和一群香火神，會對你發動圍攻，你們在天道之內定輸贏。”
通天教主抬手拍了拍李平安的肩頭，正色道：
“所以本師叔祖就留了一道劍意在神庭上空，這個劍意足夠劈死那個神王。
“這個問題如何解決……
“師叔祖相信你的智慧。”
李平安臉色頓時黑了。
南洲神庭的問題，之前后土傳信已有示警，但他也沒想到，問題這么嚴峻。
南北天道對沖，他要面對已成熟的‘神庭’？
自己現在在天道序列上只有一個虛影，這要是……還是早點把天庭建立起來吧，而且還要提醒圣母娘娘，暫時絕對不能開啟絕天大陣。
最少也要等他的天庭神位填滿了，再去直接沖垮那個神庭。
天道之爭！
如果按天道之力的數量來看，南洲自是敵不過東洲加西洲，再加外圍三千世界的。
李平安又有了新的、去經營天外的……小動力。
通天問：“你說送禮是送啥禮啊？”
“是此物，”李平安張開左手，兩顆蓮子輕輕閃爍光亮。
“這不是多寶尋到的兩顆十二品金蓮的蓮子嗎？”
“我準備將它們投入天庭功德池。”
李平安正色道：
“看能否培育出先天功德靈寶。
“根據我此前預測，這蓮子在西方教手中，最多只能靠香火功德催發到十品。
“十品和十二品看著差距不大，然十二品為圓滿，十品只是優異，但我用天道功德來蘊養，很有可能培養出十一品功德金蓮。
“十一品功德金蓮肯定不如十二品金蓮那般神異，但應該也能有十二品金蓮的部分威能。
“這般事肯定要許久才能成，但料想，應該是能趕在道仙劫落下之前。
“所以我想，請師叔祖選一顆……天庭也需一朵功德金蓮鎮壓氣運，弟子也怕兩個只能培育出一個，所以提前請師叔祖選一朵，將它們一同放入功德池內養著。”
“哦？”
“養一朵金蓮可是要無數功德，你這禮是不是太大了，可我現在也殺不得準提、接引之流，你師祖不讓。”
李平安正色道：“只是弟子給您的一些回饋罷了，若兩朵都可成十一品功德金蓮那就再好不過，您可憑此金蓮，護持截教核心弟子的氣運。”
通天教主沉吟幾聲，隨后打出了一縷道韻，纏繞在了較小的那顆蓮子上。
李平安拱了拱手，隨后閉目凝神，在身前顯露出一朵金云，金云之上立著一座大殿。
靈臺投影。
隨后，李平安手中蓮子被納入了靈臺中，被他的元神捧著，穿過金云，進入凌霄寶殿前，將蓮子一左一右放入了兩方功德寶池內。
兩顆蓮子瞬間飽滿了起來，功德寶池的‘水位’明顯下降了少許。
左右功德寶池上各自出現了兩片蓮葉，但距離蓮華出現，自是還有一段歲月。
通天教主贊嘆：“天道之力當真神異。”
李平安散去投影，睜眼笑道：“比起南洲神庭應該還差很多。”
“不不，神庭跟你這個天庭不一樣。”
通天教主道：
“那邊到處透著古怪，神不像神、人不像人，神靈都跟天道傀儡似的。
“若讓你現在面對南洲神庭，在天道的掌控方面，你確實沒有太多勝算，還是要勉勵才是。”
“是，”李平安笑道，“我馬上就去天外了。”
“遇到龜靈解決不了的敵人就讓她隨時自戳掌心，”通天教主玩笑道，“金蓮出世前，我可不能讓你有個三長兩短，哈哈哈！”
李平安嘿然笑著。
正此時，一縷黑白氣息悄無聲息地飄入此地陣法。
通天教主突然正襟危坐，身體泡在水池中，卻多了一件褐色道袍，披散的長發也瞬間束起了道冠。
他也不管一個青年道者穿著鮮亮道袍端坐在水池內有多怪異，當下清了聲嗓子，用頗有磁性的語調緩聲道：
“平安，你師伯祖找你。”
李平安眨眨眼。
三弟這么怕大哥的嗎？——三清彼此之間大多時候都是以師兄弟互稱，但實質就是盤古元神化作的三兄弟。
李平安沒有修行化衣的法術，此刻只能老老實實起身，對著前方太極圖虛影行禮。
“弟子拜見師伯祖。”
“嗯，”太極圖中傳來一聲輕喚，“平安近來做的很好，師弟來吾處。”
“誒？”
通天教主愣了下，還想說話，但太極圖虛影已是消散。
“不是，我沒做什么錯事呀，啊這？
“大師兄喊我過去干啥？是因為我干涉人族和百族之戰太深了？可如果是因為這事，我想出手前他就提醒了呀。
“二師兄去告我狀了？沒道理啊，二師兄想罵我還用讓大師兄出面嗎？
“是我哪里做的不清凈了？”
通天教主皺眉沉思，身形漸漸虛淡。
李平安覺得，自己的感覺如果沒出錯的話……
截教教主緊張了。
他灑然而笑，等通天教主身形閃爍消失不見，對著天空做了個道揖，然后躺回了池水中，讓自己身心放松，慢慢飄了起來。
“一個人泡澡才舒坦嘛……伙計來點冰鎮果釀！”
“好嘞！樓上雅間冰鎮果釀一杯！”
九天之上，草廬之內。
兩童子自院中跪坐，青牛老老實實地坐在角落。
正屋內擺了三個蒲團，蒲團上坐了三位天地間的頂級強者。
居中老者，不悲不喜不驚奇，無動無靜無因果，清凈自然有真意，萬方不變仁慈心。
左側中年道者，手持玉如意，腰環風云環，面蘊威嚴向，萬法皆可闡。
右側的青年道者……
‘壞了，看這架勢是要老大老二混打老三。’
‘不是我干啥了啊？我也沒強行救弟子啊，我只是給他們搭個橋，讓他們跟新天帝親近親近啊。’
‘這弄的這……等會要不就賣一下平安吧，說平安一把鼻涕一把淚求我出手……這他倆能信嗎？我都不信……’
“看。”
太清老子緩緩抬起手指，對著前方顫巍巍地點出一指。
太極圖虛影緩緩展開，顯露出了……李平安的身形。
元始天尊奇道：“師兄喚我倆前來，莫非是一同商議如何定天庭之事？”
“不是，”太清老子道，“看。”
元始天尊點點頭，掃了眼通天教主，目中多了不悅，皺眉道：“大師兄讓你看。”
“好，咳，善。”
通天教主轉了半身，盯著畫面中李平安的情形。
半日光景彈指一揮。
畫面中的李平安因為要去天外，正在跟家人告別，與父親和父親的兩位道侶吃了頓飯、聊了聊天，又與父親商量了很多天帝學堂之事。
父子倆偶爾會用一些家鄉方言，通天教主與元始天尊自不明其意，太清也不會幫兩人翻譯這般小事。
很快，父子倆互道保重，李平安潛行匿蹤，回了自己的府邸。
四位親衛在院中靜立，黃龍真人、龜靈圣母兩大高手已是做好準備；
紫遙仙子、清素金仙、天方閣駱雪靜也已等候多時，牧寧寧與溫泠兒早已收拾妥當。
李平安道：“我再去上炷香，后面就要靠父親上香了。”
眾仙莞爾，注視李平安去了地下。
九天之上小院中，三清所見的畫面，視角隨李平安移動。
看到李平安恭恭敬敬給三清畫像上香，元始天尊露出幾分微笑，撫須點頭。
“這孩子就是懂規矩。”
而后，李平安為四皇上香，
“平安知忠義。”
隨之，李平安給云中子單獨上了根香，口中喃喃道：
“老師勿怪，弟子來去匆忙，未得去玉虛宮拜見又要趕赴天外，老師不現身也是好的，弟子夾在此間都是頗為難受，更別說老師了。
“弟子這就去天外了，希望盡快聚攏天庭之勢，莫讓人皇再單打獨斗。”
言罷，李平安又低頭行了禮。
太清老子緩聲道：“仔細看。”
畫面中，李平安走去角落，撤掉了此前布置的障眼法，露出了其內的木牌和其上的畫像。
李平安嘆了口氣，點香、上香，嘀咕道：
“前輩您別介意，家父只是發自心底的敬重您。”
言罷點香奉香，低頭行了道揖，轉身離去。
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盡皆皺眉，以至于他們看到滿院仙人化作流光，施展變化之法變成各類物件掛在李平安身上時，都沒什么表情變化。
“師兄，”元始天尊低聲道，“這畫像要不要毀了？”
老子微微搖頭。
通天教主奇道：“老師不是一直說他不想沾因果嗎？這般不毀畫像，不就是應了李大志的弟子之名？這不是因果嗎？”
“不知，”老子道，“但吾剛剛心有所感，你我成圣之機已快到了。”
“成圣之機？”
元始天尊不明所以，通天教主雙目放光。
老子緩聲道：“具體如何，涉及混沌海無法推算完全，但可知此事起因就在此刻，此事起因就源于平安，你我且看平安行事就可，其余不必多做。”
元始天尊問：“那師兄，我們的成圣之機到底是什么？”
“鴻蒙紫氣，”老子道，“誕自開天辟地前，鴻蒙將化、天道正自醞釀時，總共有九道，盡被老師撿走了。”
通天教主皺眉道：“老師為何從未提及？”
“鴻蒙紫氣為天道依憑，借此成圣，就是以自身補全天道，而今天道已借凡人興盛。”
老子微微搖頭：
“且看吧，你我不必干涉，此事好壞參半。”
元始天尊與通天教主若有所思。
畫面中傳來了人族金仙駱雪靜的稟告聲：
“陛下，您讓我們整理之事已整理好了，有一事還要與您稟告。
“西方教此前調動道兵，暴露了一方被他們隱起的小天地，我等方才知曉，有部分天地其實被他們用大陣蓋起來了，在虛空中不發光亮，根本尋不到蹤跡。
“也是這次調兵，才暴露了一瞬，我們正加緊排查，預估有數十個被隱藏的小天地，此間就為西方教道兵之所。
“我們查到的其中一個小天地，其內有道兵近百萬，此前被調走了三成，還有生靈數萬萬，如您所說，供養了憑空捏造的野神。”
李平安問：“哪個方位？”
“正南偏下。”
“靈師叔，”李平安笑道，“你來帶我趕路吧，盡快過去，去發展空濛界前，我們先在這諸小世界轉一圈，拿走西方教積累多年的香火功德！”
龜靈靈顯露身形，跪坐在一只大龜殼上，拍了拍身邊的蒲團。
一旁黃龍真人嘀咕：“不是說好讓貧道趕路嗎？”
李平安道：“師叔，我稍后就邀石磯道友去空濛界做客。”
“那感情好，”黃龍真人化作的線頭微微蕩漾，“要出手時就招呼一聲。”
李平安瞇眼笑著：
“走，我們速通三千世界，先把西方教的果子摘了，然后回空濛界按部就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