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妄日奪鐘
李平安是反應最快的。
東皇太一身周出現一根根金線的瞬間，李平安已是身形向前飛撲，天帝印與十二品紅蓮同時甩出。
歲月大道突然震顫。
這個瞬息被無限拉長！
東皇太一身上的金線化作了一只網兜，將他向后拽去。
天帝印與十二品紅蓮幾乎就定格在了李平安身前，他的大道無法突破前方出現的歲月壁壘。
也就在這個瞬間，黑白雙魚詭異出現在凌霄殿上方。
歲月在被無限延展；
乾坤卻在極限壓縮。
李平安的天帝印被硬生生的摁去了東皇太一胸前。
這個瞬息之間，兩大先天至寶隔空較量，其核心漩渦之地卻是一個宛若風中燭火的殘魂！
“我在東皇太一殘魂上看到的，不是一個頂天立地大英雄，而是一個懦夫，一只提線木偶。
東皇太一的殘魂已是要被直接攝走，天帝印綻出的仙光剛剛只有六七寸。
老君手持拂塵坐去太極圖上方，大法師拽出乾坤尺隔斷那口黑洞對大鐘的拉扯，趙公明祭出了二十四定海神珠包裹大鐘！
“那時，我可就要漫天要價了。”
天帝印觸碰到了東皇太一的殘魂！
李平安的元神剛要念出一‘收’字，東皇太一背后突然出現了一團黑光，那黑光就宛若天地間的至暗之處，要將東皇太一的殘魂直接吸走。
正此時！
一口大鐘憑空出現！
那大鐘下方還保持著投撒金網的余暉，此刻卻已是不管不顧，將東皇太一的殘魂直接蓋住！
歲月流速突然正常！
天帝印狠狠撞在青銅大鐘之上，蕩出了層層波痕，將一旁九尾狐直接掀飛。
太極圖自上覆下，將大鐘壓在凌霄殿前！
數道流光已是自殿內飛出。
“父親……”
李平安哭笑不得地道：“老師您是在主動示好嗎？以前說的是，天地寂滅只能救我，被救者最低也要是半圣，現在已經可以救我家人了嗎？”
“而且老師，他是不是已經快吐露出某個真相了？
東皇太一的殘魂被一層青光包裹，再次浮現在混沌鐘鐘肩之上，皺眉看向九尾狐被蕩飛的身影，確定她無礙后，東皇太一這才轉身看向那口黑洞。
李平安淡然道：
“我腦子里的這些神話，為什么能與這個世界上出現的故事，差不多對應？
“兩個史觀在我腦子里碰撞，我也快崩潰了，老師。”
“回來吧，我好好談談。”
天庭大陣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東皇太一面露思索。
“你崩潰？”
妄日老人淡然道：“下次再聊吧，你也可隨時來混沌海尋我。”
妄日老人道：
“東皇太一的殘魂我取走了，九尾狐就放在你這。
“你怕他說出什么事？
“得，”李平安的嗓音突然響起，笑呵呵地道，“我忙活了半天，又是好言相勸，又是惡言相向，還不如老師您幾句話。”
妄日老人旁若無人的說著：
妄日老人笑了聲：
“就算你身旁這些高手都崩潰了，你自己都崩潰不了。
李平安來不及收回寶物，左手握持天帝印、右手托舉十二品紅蓮，一聲低吼渾身迸發璀璨金光，化作數十道光柱封住凌霄殿附近乾坤之地！
“好了，太清已在嘗試截斷我與混沌鐘的關聯。”
“不是因為你對我沒了價值，而是尊重你自己的選擇，你存在的時間過于漫長，橫跨兩個世界，自身意志崩潰是無法避免的。
“弟子這不是聰明，只是真情流露。”
“當年我確實想看你自毀。
“您不如直接告訴弟子，只要能說服弟子，弟子現在就可跟您一同離去，而不必目視天地一步步滑入深淵。”
“那老師可否解釋下，為什么這個天地需要一個東皇太一？”
“我的弟子，又豈是他們能比？”
李平安道：
“回來吧，”妄日老人的嗓音傳來，“帶著你的小狐貍。”
妄日老人的嗓音多了幾分無奈：“徒弟，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好事。”
“你不知自己存在的意義，我可以告訴你你存在的意義。”
“等你發出無力回天的感嘆，然后求我救你的父親妻兒，還有你最中意的仙子老師，嘖嘖嘖。
“你繼續折騰你的無靈之術和封神大劫，嘗試能否把這個天地從深淵邊緣拉回去吧，為師就在外面等你。
東皇太一苦笑：“不了，我不想回去了。”
李平安嘴角微微抽搐。
混沌鐘不斷震顫，似隨時都要遁走。
妄日老人緩聲道：“他混淆了因與果，看錯了正與反，我當初給他混沌鐘，是為了讓他完成滅殺巫族的目的，他卻通過混沌鐘看到了太多歲月長河上出現的混亂片段。”
那混沌鐘突然震顫。
黑洞之中探出一只大手，朝混沌鐘直接抓來。
“老師！”
李平安一聲大喝，這仿佛成了己方動手的訊號。
太極圖極速斬落、無邊無際的天道之力朝此地漫灌、乾坤尺與定海神珠同時光芒大作。
但……
毫無用處。
那只大手就如一名山野樵夫的手掌，很隨意地將混沌鐘撿起來。
諸多重寶的仙光將手掌洞穿；
各處出現的力量都離著這只手掌無限接近，又無限遙遠。
李平安眼中能看到混沌鐘與東皇殘魂，但感知中它們已是消失無蹤，就仿佛從未在天地間出現過。
“東皇太一！”
李平安定聲高呼。
東皇太一殘魂轉身看向李平安。
就這一瞬，李平安只有一句話的機會，他腦子里冒出來的卻是一句‘汝弟子吾親養之’。
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表達‘你相好的在我手上’這層意思。
但李平安畢竟還做不出這般事，話到嘴邊就鬼使神差地變成了……
“有點男人樣！”
東皇太一怔了下，隨后灑然而笑，并未多說什么，目中多了幾分安然之意。
那只大手閉合，黑洞、混沌鐘、東皇太一殘魂瞬息消失不見。
太極圖與諸重寶各自落空。
凌霄殿前，老君面色無比凝重，身形自太極圖上緩緩飄落。
道門眾高手也是面露震驚。
就剛才那個超脫者所展露出的實力……
當著太清與太極圖的面，在天道之力最濃郁之地，輕松奪走了東皇殘魂與混沌鐘……
“你老師這么強的嗎？”
李大志小聲嘀咕了句。
李平安聳了聳肩，給父親使了個眼色。
老君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現在可不是開口說這個的時候。
片刻后。
凌霄殿的震動才傳去天庭各地，天庭上下仙神只是知道凌霄殿出現了駭人的威壓，至于這里具體發生了何事，他們自是完全不知。
老君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中，閉目打坐。
他的心神盡數歸于本體，也就是太清處，攜太極圖進入了混沌海，在找尋混沌鐘與東皇殘魂的蹤跡。
道門三教的各位高手也坐回原處，各自回味著剛才出現的情形。
情形雖短暫，卻蘊藏了大道至理。
趙公明撫須沉吟：“這個超脫者，應該是第一次正面展露他的真實實力，竟然強到了這般地步。”
“要么說是超脫者，從一個天地間超脫了出去。”
大法師嘆道：
“但能讓太極圖都無可奈何，這委實有些可怕了。
“就算六圣回歸，我們的天地也不算穩固。
“這還是在天地最中心，天道之力最濃郁的天庭凌霄殿。”
王母緩聲道：“如此其實也是好事，讓我們提前知曉了敵人的一個底牌，也就是這位妄日老人的實力。”
“剛才東皇太一要說什么呀，”龜靈眨眨眼，“我看著好像就是，他要被激出什么關鍵的話語了，然后混沌鐘突然就出手要帶走他……”
“應該是跟我有關。”
李平安癱坐在寶座中，雙眼有些無神。
如果不是周圍這么多高手看著，他現在已經躺在王母大腿上求安慰了。
李天帝幽幽地道：
“東皇太一提到了好幾次，他在混沌鐘看到了未來的我，然后就覺得他的存在有些沒意義了。
“這說明我可能會成為比他更出色的，我那位老師的助手。
“這件事委實詭譎，三教還是考慮下，要不要提前把我換個天帝換了吧，我心里越來越沒譜了。”
“陛下說的這是什么話。”
一直在角落躲著沒開口的東王，此刻忍不住出聲：
“天地間若是說還有另一個生靈比陛下更合適天帝之位，那我風清揚第一個不答應！
“陛下您為天地之發展勞心勞力，作出了如此巨大的貢獻！”
廣成子也道：“陛下莫要說這般落士氣的話了，大家都等你鼓舞士氣。”
李平安輕輕一嘆，躺在那開始不斷思索。
“我覺得吧，”李大志道，“這里面可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也有可能是妄日老人故布疑陣，轉移我們注意力，讓我們錯失真正關鍵的信息。”
趙公明問：“哪般關鍵之事？”
“就比如……”
李大志眼珠一轉：
“這個妄日老人想要打造一個完美的天地，彌補自身遺憾。
“綜合我們此前得到的信息，妄日老人在他原生天地超脫時，很可能不擇手段、做了諸多惡事，犧牲了所有親朋好友完成了自身的超脫。
“所以他被自身執念所困，就是想彌補自己當年的過錯。”
清素道：“我倒是覺得，他的目的不只如此，東皇殘魂說，此超脫者要建造一個完美的世界，這個世界中卻不必有這個超脫者，然后呢？”
“這跟我剛才說的是一回事呀。”
李大志正色道：
“建造好這個世界，讓自己的親友家人回來，享受永恒的歡愉，然后自己就可以崩解了。
“東皇太一說的，那老頭其實自身很痛苦了。”
清素道：“東皇殘魂所說不一定可信，倒不是我懷疑東皇太一在撒謊，他這般人物也沒有撒謊的必要，可如果超脫者讓東皇太一知曉的東西也是假的呢？”
瓊霄仙子笑道：“云冰仙子所說不錯，他們都不太可信。”
“清清可是一直都很聰明的。”
龜靈靈得意的一笑，又指著一旁茫然站著的九尾狐：
“她咋辦呀？”
九尾狐俏臉有些發白，小聲問：“我老師他……”
“沒事，他被他父親帶走了。”
李平安有氣無力地說著：
“暫時委屈你下，在天庭小住一段時日吧。
“東皇太一殘魂被他父親帶走，后續有可能會成為我方的強敵，簡單來說，你老師大概是死不了了。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站在生靈一方，他父親是要對天地和生靈不利的。”
九尾狐眨眨眼，低頭領命：“多謝陛下……不過我老師并非懦夫……”
“懦夫不懦夫，不是看他掌握了多強大的力量，而是他敢不敢把這些力量用在反抗暴政、強權、壓迫和不平等上。”
李平安擺擺手，一束紅光環繞在九尾狐手腕上：
“我給你打個標記，沒我允許暫時不得離開天庭。
“放心，我還要利用你去拉攏東皇太一，不會對你出手。
“你沒事就多讀讀書，學一學大義，東王把她安置下去吧。”
“是。”
東王拱手行了一禮，拿出捆仙繩，將還沒回過神來的九尾狐帶離凌霄殿。
殿外聚過來的一群天將，此刻各自面露關切地瞧著東王，被東王三言兩語打發走了。
凌霄殿內。
眾仙在沉默中等待了片刻，一直到老君睜開雙眼，輕輕嘆了口氣。
老君道：“那妄日老人好生了得，此前竟是一直故意示弱，他的實力果真如鴻鈞老師所說，尚在大道圣人之上。”
“啊？”
龜靈靈震驚道：“那我們以后豈不是沒得打了！”
“雖有些艱難，卻也并非毫無希望。”
老君面露肅容，輕嘆道：
“自遠古到上古，此超脫者一步步鎖死了我方天地間的所有變數，東皇太一都是他之子，也不知過往多少大能都曾是他棋子。
“他此前口口聲聲說，等天地寂滅、等天地寂滅，其實也是為了讓我方放松警惕。
“天地寂滅時，天地本源物應當會極速蒸發，他最遲的出手時間，就是在天地寂滅之前。
“換而言之，他或許就是最后的大劫。”
李平安道：“老君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嗎？”
老君笑道：“應當是陛下覺得，天地、眾生，還有機會嗎？”
“有，而且機會很大。”
李平安輕輕吐了口氣，坐直身形，朗聲道：
“封神劫就是最關鍵的步驟，若能保存更多生靈戰力，且讓盡可能多的大道歸于天道，那我們就有與妄日老人一戰的機會！
“洪荒自遠古到現在，很多可能性已經被封死了、自然消失了，但可能性這種東西，本就可以去創造、去開辟。
“不管如何，奮力一搏，不留遺憾就是！”
眾仙起身行禮，精神明顯振奮了一些。
就是，最熟悉李平安的李大志，此刻眉頭輕皺、欲言又止。
此刻皺眉的還有另外一人――正是云冰仙子，李平安的第一任老師，清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