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藥園里。
周清回去之后,便和福山著手分辨從虎尊明王寺帶回來的藥材的藥性。其中有一味藥材,乃是泛著妖異血紅的雪參。
根據他和福山的判斷,血參應該是以血肉澆灌培育出來的,本身有種魔性。周清懷疑,活佛有可能想用密宗邪法,將雪參培養成妖魔之類。
血參蘊藏的靈機豐沛,比當年的七品葉人參還要強一些。
關鍵還應該是妖魔雛形。
周清自從上次解決湖山府血藤事件之后,一直沒有將血藤這類妖魔吞噬血肉,不斷壯大自身的消息廣為傳播。其中就有一個顧慮,因為總有喪心病狂的人,會利用這種特性,試圖培養掌控出一個強大至極的妖魔出來。m.
而且這類妖魔目前來看,應該是木屬性的。
血參的存在,無疑是加強了周清的觀點。
現在血參的魔性已經不淺,煉制成丹藥,最大的副作用反倒是要壓制由此產生的暴躁魔性,但效果可以預見會很不錯。
周清和福山商議之后,決定將血參作為次品凝氣丹的主藥,原本次品凝氣丹以朱果為主,配合雪參,現在沒有朱果了,但血參又遠遠強于當初的雪參。略作配方占比的調整,依舊可以得到類似凝氣丹的效果,而且血參更偏重氣血,藥效應該也會偏重于提升氣血,但用來提升真炁,效果也不會差。
有了上次煉制次品凝氣丹的經驗,福山和周清對凝氣丹的丹方理解更加透徹。煉丹總歸是要依循藥理的,周清和福山都是當世大家,有了此前經驗之后,對用血參煉制的次品凝氣丹的藥性、魔性有了精準的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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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周清和福山還研究了血水晶和當初殘存的血藤殘體,血藤殘體在玉盒里早已干枯,但依舊有些魔性流轉。
只是血藤殘體沒法再汲取血肉壯大自身,但如果將血水晶和血藤殘體放一起,這家伙就有復蘇的跡象。
而血水晶單獨也是沒法吸收血肉的。
周清將血水晶命名為妖魔血核,里面大部分氣血藥力,已經被周清用真炁汲取吸收,化成自身煉體的修為。
此外,用血核加血藤吸收血肉,只會使它復蘇,并不會增加血核里的氣血藥力,反而會有所損耗。
他嘗試用一小塊血藤投喂大桑樹,大桑樹很快將其吸收,瞬間血藤化為飛灰,但是大桑樹因此一下子變得暴虐不少。
周清于是用自身氣血的陽氣,將它的陰氣中和,大桑樹才慢慢平穩下來。
他沒有繼續嘗試,萬一給大桑樹引入不受控制的妖魔邪道,那就不好了。但此事給周清一個提醒,木屬性的精怪,如果吸收了這種木屬性妖魔的肢體,便可能入魔。
太和山的大松樹當初便是吸收了大桑樹的桑枝。
周清記得,當時他還沒有用大桑樹的陰氣中和自身陽氣,故而當時大桑樹已經有妖魔化的趨勢。
后來得張敬修提醒他找個純陰之地修煉,陰陽調和,周清找上大桑樹,無意中打斷了大桑樹妖魔化的進程。
從另一方面證明,周清的氣血陽氣可以防止大桑樹妖魔化,但張敬修卻無法對大松樹做周清對大桑樹的事。
因為大松樹會排斥張敬修的氣血陽氣,張敬修的氣血陽氣進入大松樹的體內,簡直像火星澆入火油一樣。
上次周清在太和山試過他自己的,倒是沒排斥,但大松樹的陰氣里煞氣太重,對他修煉沒有幫助。
此外,大松樹對周清很有些畏懼。
周清懷疑,大松樹身上可能被打上了大桑樹的烙印,像是大桑樹的小弟?
難不成他無意間,還在太和山埋了一個內鬼?
無論如何,關于妖魔事件,周清決定先看看事態發展。他細細琢磨此事,心里有個隱患,天南省、西江省這些南方大省還好說,在周清和太和派等影響范圍內,但是北方數省,宛如人間地獄,而且消息傳到南方很少,指不定有某些城池已經培養出一個厲害的妖魔,甚至皇室會不會已經發現了這個秘密?
有老太監存在,指不定皇室會嘗試培養出一個厲害的妖魔,畢竟北方大亂,漕運一斷,京城百萬人口,沒了補給……
周清深知,如果皇室以大局為由,指不定能干出這樣的事。
他自然希望,皇室不知此事,或者沒有這樣的狠心。
只是也做好了更壞的打算。
“無論如何,這次煉丹成功,我和老張、兩位師兄服用靈丹,再提升一下實力,便該去京城了。”
周清和張敬修去雪域之后,發現連活佛都沒有先天,如今天地靈機剛剛復蘇,即使有后來的先天,也是下一輩人的事,老一輩除非有周清、福山這等人物相助,否則很難憑一己之力接天雷成功。
而且當年福山見過老太監,被對方忽悠去接天雷,現在看來也是被算計了。
明明老太監從虎尊明王寺取走了無象心法,卻只字不提。
福山僥幸接天雷沒死,卻也因為缺失煉神功法導致發瘋。這里面若說老太監沒有惡意,那連知善這樣的老實人都不會相信。
“世間之事,疏導比堵著好,如今靈氣復蘇,妖魔亂世,再過一二十年,肯定有新的先天誕生,往前三十年,都有密宗虎尊明王寺上代活佛突破先天,過去也有草原武圣、老太監成就先天,因此硬堵不是辦法。但完全可以通過接天雷,將晉升先天的途徑掌握在我們手中,只是舊時代殘余的先天,還是該清理了。”
“老太監,草原武圣。”
兩個舊時代的先天都在周清的名單里。
這些都是不穩定因素,為了新時代的大局,周清不得不下決心鏟除他們。
通過接天雷掌握晉升先天的途徑,無疑像是另一種形式的科舉,將有潛力的氣血武修納入己方陣營。
不過考核的方式,完全可以從貢獻等方面來著手。
周清下定決心之后,開始專心煉丹。
轉眼又是半月過去。
關于活佛圓寂的事,依舊傳得沸沸揚揚。甚至有人傳聞是周解元動手殺的活佛,張敬修不過是從旁協助。
畢竟拳怕少壯,周解元作為新晉先天,正當氣血巔峰。
但很快江湖高手反駁,說傳消息的人不懂先天,先天之后,重獲青春,周清到底年紀輕,經驗哪里有張真人老辣。
只是密宗方面,堅決不承認活佛是被人加害,而是參悟佛法,肉身虹化。
但是大周江湖,顯然不太認可這觀念,私下還是認為張敬修行兇的可能性很大,不過也有人認為周清在旁幫了忙,至于周清殺死活佛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可密宗近年來大舉進入中土,在江湖中行走的喇嘛不少,對于散布活佛被害死的謠言的人,格外痛恨。
因此大家見密宗這么大的反應,也不禁懷疑,張真人莫非說了大話?
總之活佛身死之事,成為一大疑案。
“反正我不信張敬修有這么厲害,潛入大雪山虎尊明王寺,殺死活佛,他有那本事,早許多年就先天了,何必等到這把年紀。”一輛車隊,緩慢靠近江州城。
說話的是一位年輕的貴公子,他又看向旁邊的陸鳳先,正是如今京城的大理寺卿,如今和年輕貴公子一同來到江州。
“陸大人,倒是你這弟子,二十出頭突破先天。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還希望陸大人多多出力,勸說你這位得意門生,將來匡扶大周,陛下必定不吝封王之賞。”
異姓封王,國朝從未有過。
在貴公子看來,這張大餅實是無上殊榮。
陸鳳先正是當年的陸提學,他苦笑一聲:“我和他多年未見,而且這數年更是斷了音訊,他不見得會聽我的,三殿下可不要抱太大的指望。”
貴公子正是當今周室的三皇子,如今奉了皇帝的旨意,一路越過萬千險阻,和陸鳳先到了江州。
三皇子神色一沉,“陸大人,如今京城多艱難你也看到了,即使如此,陛下也不曾少了你家的用度,皇恩浩蕩,你也是讀書人,豈不知報效君王的道理?”
陸鳳先暗嘆一口氣,“陛下厚恩,臣自當以死相報。”
“父皇不要你的命,就要伱說通你的門生。”三皇子冷聲道。
不知不覺,車隊來到江州城,亮出身份。
“大人,朝廷來人了,為首的是雍王三皇子。”
江州守備聞言一驚,他早知道要事發的,果然朝廷來問罪了。他有些慌亂,旋即反應過來,現在朝廷算個鳥。
他現在就住在州衙里,罵罵咧咧甩了凌知州一巴掌出氣,“你這老貨,是不是偷偷派人去朝廷通風報信了?”
凌知州一臉懵逼,他現在拉個屎都有人看著,咋通風報信?
只是挨了一巴掌,也得默默忍受。
江州守備覺得還不解氣,又踢了凌知州一腳,說道:
“大丈夫建功立業就在今日,大家隨我去斬了那冒牌皇子。”
江州守備總覺得自己離核心階層還太遠,到底不是元從,眼下主公沒換掉他江州守備的位置,可他自己得心里有數。
三皇子來得正好。
有些黑手,主公不好下,他這下面的人要自覺。
現在北方大亂,皇子怎么可能來到南方,肯定是假的。就怕手下人不明就里,被其誆騙。
他自當有決斷,為主公排憂解難。
即使后面有人潑臟水,那也是怪他一個大老粗,怪不到主公身上。
不過,江州守備剛喊出話,報信的人又道:“那三皇子身邊有陸老大人。”
“哪個陸老大人?”
“陸鳳先。”
江州守備一時覺得這聽著有點耳熟,然后反應過來,這不是陸提學?他倒是有些難辦了。
不過江州守備很快下了決心。
三皇子本來以為自己帶著陸鳳先,亮明身份,江州當大開城門,以禮相待。
沒想到?
望著周圍黑壓壓的士兵,以及城墻上的強弓硬弩。
三皇子立時叫身邊的侍衛放棄抵抗。
隨即三皇子被五花大綁抓進城里,而陸鳳先則被以禮相待,請進城里。
江州守備的心腹不免憂心忡忡,“大人,咱們沒請示主公,就這樣綁了三……冒牌的三皇子,這樣好嗎?”
江州守備:“請示?怎么請示?這事咱們辦了,主公后面如果想放人,就說是咱們的問題。如果想弄死他,那也是主公不知情,咱們自己辦了便是。你告訴主公,這里有個皇子來,主公難不成還向他行禮不成?”
他可是實實在在殺了天南指揮使顧繁,還在周清勸說下,寫了認罪書,又毆打凌知州,只能跟周清一條路走到底。
何況周清成了先天,那更得跟緊。
因此江州守備完全是站在周清角度考慮,來的管他是不是真皇子,反正在他這里就是假皇子。
至于主公最后怎么定性,也不能經過他。
江州守備直接將陸鳳先送到周宅,如果主公顧念舊情,這假皇子還有一條活路,如果主公有其他想法,留著假皇子沒用,他就做這個惡人,將人宰了便是。
其實如果沒有陸鳳先,江州守備肯定直接宰了三皇子。
畢竟清河王的郡主都已經拜師主公,明顯也是人質,清河王都造反了,主公怎么可能接受朝廷的調遣。
只是主公到底沒明面上造反,如果親自下令殺三皇子,到底不體面。
這些臟活,肯定得下面人來干。
他既然不是元從,自然得搶著干這臟活。
陸鳳先當年將主公點為道試頭名,自是有情義在的,江州守備不敢得罪,只能交給周清那里安排。
周清正煉完第一份丹藥,聽說陸鳳先回到江州,于是沒有休息,直接來見。
“你……最近還好嗎?”陸鳳先不由忐忑,當初那少年,如今已經雄踞一方,身為先天,更是有當世絕頂的武力。
他在京城,見過老太監的武力,知曉先天的可怕。
“老大人不必跟我客氣,昔年受你點拔之恩,仆一向記得。只是如今南北不通,我數次派人去尋你,終無所獲。現在見得老大人安好,總算放下心來。”
“難得你還顧念舊情,眼下可有表字?”
“如今入道,名字加了個之,老大人稱我清之即可,也當是字了。”周清灑然一笑。
“清之,老夫如今是奉陛下之命,敕封你為龍虎玄清真人,太和山為你的道場,另封你為天命侯,食邑江州。”陸鳳先忐忑地說起來意。
周清道:“老大人,若是外人,我自有一番說辭。我看你來我這,也不是心甘情愿,可是家人受了脅迫?”
陸鳳先:“既然清之說起此事,老夫也直說了。先前京城有一場大亂,老夫等和家人出城逃難,但是南北阻斷,回不了南方。后來京城平定動亂,我一家被武德司尋到,如今都在陛下掌控中。”
周清沉吟:“江州是老大人故地,我將你昔日的宅院騰出來,你暫時住著,至于老大人的家人,我想辦法救出來。”
陸鳳先嘆口氣:“說是家人,其實只有一子尚在。還希望清之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為我陸家保留這點骨血。”
周清點頭,“此事必當辦到,老大人遠來辛苦,我派人帶你去休息。”
他接著讓林婉兒處理陸鳳先安頓的事。
隨后到了囚室里,去見三皇子。
“你是?”三皇子披頭散發,淪為階下囚,見到一個年輕人出現,有些屈辱感。他享盡榮華,何曾在外人面前如此丟人過。但知道這時來見自己的人,必然是江州城內舉足輕重的人物。
“周清。”
“你便是周清?”
雖然知道周清很年輕,三皇子見到周清的樣貌,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他又道:“其實你早已成就先天,返老還童。你參加科舉,莫非是游戲紅塵,聊作消遣?”
“這么說,皇宮的里老太監,跟我一樣,看著很年輕?”
“老祖自我出生時,便白眉白發,但是面容氣色,跟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沒有區別。他說不讓頭發變黑,只是不想浪費氣血而已。”
“能將氣血隨意運到發梢,自然能白發變黑,這對先天高手而言,不是難事。”周清淡淡一笑。
“老祖也說這不是難事,只是修道人貴在自持。而且老祖曾用一滴水殺死了一個草原武士,這份手段,可堪天人。你雖是先天,怕也做不到。”
周清微微一笑:“不知道實際情況,我不評價,你說這么多,也嚇不到我。”
“父皇的意思是江州封給你,太和山也給了你做道場。而且你要是能平定清河王的叛亂,封你為王。”三皇子說道。
“若是我不答應呢?”
三皇子:“你可知如今天下大亂,多少人流離失所。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你覺得讓天下亂下去很有好處嗎?你也是讀書人,如果為了天下大局,就應該和老祖聯手,平定天下。”
“大局?”周清輕輕一笑,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你的文章我看過,我不信你不在乎這天下蒼生。如今天下大局的穩定,就看你的選擇了。”
“看來我得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就是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