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柩的注意力并不在年輕道人身上,而是深深注視著托著年輕道人的帝尸。因為無論如何,年輕道人都不過是一個煉虛而已,雖然特殊了一些,神秘了一些,到底只是煉虛。
而這尊帝尸……
嚴格意義來說,帝尸并不完整,清晰可見地少了一只手,但一點不影響帝尸的可怕。
其身上散發出的歲月時空氣息,撲面而至的滄桑感,充斥天地。
帝尸幾乎是由無邊的造化生機凝聚而成,少掉一只手的殘缺之身,非但沒有影響它的神圣,反而鼓蕩出愈發奇異浩蕩的力量,仿佛舉手抬足間就能開辟世界,造化生靈。
仿佛代表著一種虛空宇宙所具備的造化,可以滋養一切生靈的本源。
這是與虛空宇宙截然不同的極致造化之道,開辟之道。
但靈柩道人沒有被嚇到。
來自景玄道人的混元道果懸浮在靈柩道人面前,自從景玄道人憑此顯圣一指,重創曦玄之后,混元道果景玄道人的氣息幾乎消散殆盡。
這讓靈柩對混元道果的掌控力大增。
一場絕世的大碰撞之后,靈柩道君的臉,變得半黑半白,身體被拉長變扁,變得無比詭秘而可怕。
“你縱然有長生大帝的余蔭庇護又如何?你走錯路了,后輩……”靈柩用疑似嘆惋的口氣,試圖潛移默化地動搖周清的道心。
不錯,正是南天門。
曦玄神情閃過一抹復雜,嘆息道:“多謝你了。”
可以說大帝之路是借虛空宇宙的大道來磨道,而混元時不斷壯大自身,獲取更多的虛空宇宙的大道本源。
周清從帝尸的手掌跳下,邁著艱難的步伐來到曦玄身邊,“你沒事吧。”
但見得,帝尸的額頭,赫然長出一個巨大無比的猩紅肉瘤。
周清臉色蒼白,渾身像是脫水一樣,大汗淋漓不止。
終究是一朵似是而非的花。
周清灑然一笑,大道之爭豈在口舌?
此前景玄道人那一指,同樣也逆道了。
光影變幻!
可謂極度不尊重這位資歷久遠的老牌道君,如今山海界,最接近混元的存在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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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處于帝尸身后,且身受重創的曦玄,都能感應到來自帝尸的無上道韻,若是其能成長到最后,來到虛空宇宙的終結時代,有朝一日必然能一道壓服萬道。
混元道果打出,猶如天地陰陽大磨盤,不斷消磨青銅仙門的可怕光芒。
而此刻長生大帝的帝尸催動了青銅仙芒,正是來自荒古時代的余暉。
同時在虛空宇宙愈發壯大的時候,證道大帝也愈發艱難。數量自然遠遠不如混元了。
混元道果幽幽暗暗,明滅不定。而靈柩道人仿佛與混元道果融合了一般,與其一起身處光暗交織的中心,神秘的太極道韻流淌在祂身周。
在一些古老的記載中,大帝活躍的時代,又稱之為荒古。
只不過與周清從長生帝鄉得到的南天門不同,如今憑借長生大帝祭出的南天門,銹跡斑斑的青銅,似乎能腐朽一切,逆反了造化大道。
自虛空宇宙開辟以來,誕生的大帝不過八位而已,分別對應了宇宙八荒。
肉瘤的出現,使得青銅仙門的力量愈發偉岸好大。
普渡等相視一眼,跟著離去,回到昆侖神宮。
混元道果被靈柩道君吞入腹中,當即化為一道混沌無比的氣流,消失在天際,一路上甚至有許多小世界、洞天崩碎。
若是蕭若忘他們見到,怕是會以為地仙界的蟠桃古樹結成了一顆可怕的蟠桃果。
隱隱約約間,一座銹跡斑斑的青銅仙門出現。
因此越靠后的大帝,反而越可怕。
是以在虛空宇宙的初期,大帝往往十分強勢,可是伴隨虛空宇宙發展,那些混元與虛空宇宙一起步入巔峰,而大帝們的大道在不斷經受虛空宇宙的大道磨礪之下,雖然愈發堅不可摧,但力量的增幅,無法和虛空宇宙的茁壯成長相比。
這足以說明,長生大帝生前鼎盛時期,竟是何等強橫。
不等靈柩再次開口,周清體內散發出無窮青色的神芒。
祂驀地噴出一口黑色的道血,轉身道:“走!”
他沒有說話,灑然的笑容,更是體現出對靈柩的輕蔑。
不過長生大帝是自成一道,與虛空宇宙的大道格格不入,同時越是強盛,越受到虛空宇宙大道的排斥。好似人體中,無緣無故多了一個來自不同生命體的相似器官。
靈柩心一沉。
他身后的帝尸凝立不動,眼眸竟有一絲難以覺察的悵惘一閃而過。
而混元之路,則保證了自身的大道和虛空宇宙大道的融洽,不斷掠奪虛空宇宙大道的本源。
面對青銅仙門的絕世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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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時代越靠后的大帝,其道基愈發凝實,趨近完美。
即使如此,數量也和混元產生了絕對的差距。
只是靈柩道君到底不是真正的景玄道人,而長生大帝的帝尸,似乎要將最后的憤怒、不甘發泄出來。
可惜啊!
長生大帝隕落在了虛空宇宙的鼎盛時期,沒有機會進一步成長。
卻是沒有提及自己的傷勢。
混元無極的一指,哪是那容易接下的。
周清能清楚看到,曦玄身上不停有清輝泄出,這是在散道。如果說太華道人等是犯了神仙殺劫,被曦玄削落三花,跌落合道之境。
那曦玄面臨的處境則是更加險惡,稍不注意,就可能道盡而亡,無窮歲月的積累,毀于一旦,再無望大帝和混元。
這對一個頂級的求道者而言,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周清:“我應該要多謝你才對,可惜我修為太弱,不然能借大帝的力量留下靈柩祂們。”
靈柩道君雖然遭到重創,可實際上卻沒有傷到根本。由于景玄道人的氣息消失,對方甚至在這一戰獲得了極大的好處,距離徹底煉化混元道果更進一步。
這也是靈柩道君一擊之后,不愿意再拼下去的緣故。
再拼下去,哪怕普渡道君,都怕是會生出異心,謀奪祂的混元道果。
靈柩審時度勢,果斷離去。
普渡祂們見過帝尸之威后,自然沒有繼續斗下去的心思,萬一周清憑借帝尸和祂們玉石俱焚,那可不是什好事。
“宇宙萬物,可恃者唯我而已。你將來有一天,會有不下于大帝的成就,只要你堅持。”曦玄給了周清極高的評價。
因為他身上既有元始的氣息,又得到了長生大帝的認可。
某種意義上來說,與曦玄很像。
曦玄也是打算大帝和混元兼得。
但是現在,她在經受景玄一指之后,不得不做出取舍了。
“堅持?這可不容易。”周清悠悠一嘆。
堅持一天,一個月,一年都不難,難的是一直堅持下去,認定自己的道,萬劫磨礪下,也不動搖。
這太難了!
曦玄道:“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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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和曦玄回到瑤池仙境,而帝尸沒有動,靜靜佇立在瑤池仙境之外,托著青銅仙門,與太乙天門并肩而立,喃喃低語,似乎是和自己的老友在做最后的道別。
來到瑤池邊上,此刻湖水已經變得渾濁,不似過去那樣澄凈。
曦玄道:“太華道人犯了神仙殺劫,我順勢而為,削去祂們的三花,只是這劫數一過,祂們的福緣也會到來,算是因禍得福。”
“道友早知道是這般結果吧?”周清問道。
曦玄點點頭:“瑤池和昆侖神宮的關系并非完全敵對,其中因果,一言難盡。我可以告訴你,祖師曾得了元始道人的提點,才從大帝之境踏入了混元道境,改換陣營。否則今時今日,不會有瑤池存在。”
“所以道友是為了還這段因果?”
曦玄搖頭:“順勢而為,并非有意。昆侖神宮在經此一役之后,分家是必然。瑤池即將大興。我有一件事想求。”
周清心中閃過許多念頭,他猜測曦玄受景玄道人一指,固然有景玄護短的原因,這怕也是曦玄破而后立的一次機緣,可要渡過這場劫數,才算機緣。
曦玄的傷勢,或許比他想象的更可怕,因為他感受到了曦玄的托付之意。
周清道:“道友救我性命,有什吩咐,但說無妨。”
曦玄擺擺手:“你也救了我。其實即使沒你,昆侖神宮也必然和我有一戰,景玄道人的一指,我終究是躲不過去。”
她說到最后,神色多少有一絲自傲。
以合道境界抗住無上混元巨頭的一指,虛空宇宙開辟以來,她怕是唯一一位做到的。
前無古人啊!
只可惜,那畢竟是混元巨頭的一指。
福禍相依。
這是她更進一步的契機,卻也是不得不面對的生死大劫。
渡不過去,萬古積累的道蘊也得化為劫灰。
雖然知曉這一指是景玄對她的試煉,但這一指,也是毫無保留地想誅殺她。他日成道之后,她必然要尋到景玄一戰,了結恩怨。
希望能有那一天。
曦玄心中的復雜情緒閃過,對著周清肅然道:“我希望你能替我接掌瑤池。”
周清雖然想到過曦玄有托付之意,卻沒想到曦玄竟打算讓他來做瑤池仙境的掌舵人。
這不是前世小說,令狐沖接掌山的橋段嗎?
周圍不斷有瑤池女修過來,鶯鶯燕燕,花香鳥語。
這是任何男修都難以拒絕的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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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修士能經受得住這樣的考驗。須知瑤池女修,個個都是第一流的鼎爐啊。
“道友為何會選我?我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煉虛而已。”周清不得不謙虛道。
論修為,瑤池女修中不乏有修為在他之上的存在。
即使曦玄欽定他,可是周清如今的修為,著實當不得瑤池領袖。
他頓了頓又道:“何況貧道答應了要做玉潢娘娘的護道人。”
曦玄淡然一笑:“大道宗確實非同凡響,可是我瑤池也非道友以為的那樣簡單,否則何以在昆侖神宮的威勢下,在昆侖神山保持獨立?道友做玉潢的護道人,終究是屈才了。難道……”
她微微停頓,說出一句讓周清感到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道友不想做玉潢的道侶嗎?”
曦玄似笑非笑地看向周清。
她不等周清開口,接著又道:“我瑤池之主,難道配不上大道宗的圣女?”
周清頗有些無奈,卻沒有反駁。
曦玄對著周圍的瑤池女修道:“爾等女仙,還不來拜見新一代的東王公。”
當年青帝化身東王公與瑤池金母,共同號令群仙,也曾是瑤池之主。
因此曦玄的吩咐,有法理可尋。
“拜見東王少君。”一眾女仙在曦玄吩咐之后,沒有遲疑,向著周清行禮。
哪怕周清只是煉虛,在瑤池中算不得拔尖。
可是曦玄的吩咐,她們不會有任何違背。
這不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逼迫,而是她們清楚,曦玄必有用意。眼下曦玄圣母受傷,將瑤池托付給周清,多半是圣母審時度勢下,最好的安排。
雖然她們并不明白,這安排的深意何在。
周清看著一眾鶯鶯燕燕的女仙,暗香浮動。
極樂仙境,不過如此了。
見到眾女仙行禮,周清也只好拱手一拜:“諸位道友請起,我等共勉。”
他一個混亂星海的地仙之祖化身,大道宗圣女的護道人,怎就搖身一變成了瑤池的男主人——東王少君了。
真是荒謬啊。
可是他知曉自己沒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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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深知曦玄此舉,必定有其用意,也是因為此舉,對他而言,確實沒有壞處。
難道因為害怕得罪昆侖神宮,不做這瑤池之主?
他已經把昆侖神宮得罪死了好吧。
不對,嚴格意義來說,他只是死死得罪靈柩。
昆侖神宮現在名義上是以靈柩為首,實則四分五裂。
這瑤池之主,莫非真有搞頭?
曦玄微微一笑:“少君,你既然成為我瑤池新主,便隨她們姐妹去我瑤池秘境一趟,得金皇印記,再來見我。”
她指著兩個女仙,乃是兩個同根而生的清竹得道。
“弟子絳雪。”
“弟子玄霜。”
“拜見少君。”
兩名嬌嫩的女仙向著周清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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