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個松風觀弟子一起出手。
但是接下來的事,令他們中還活著的每一個,都不寒而栗。
青駝子的劍法,每一劍都劍走偏鋒,邪氣森森。
他們明明一起出手,將青駝子逼到了死角,甚至有超過五把劍的劍法,距離青駝子的要害儼然只在毫厘之間。
這毫厘的距離,卻宛如天塹難以越過。
一個個松風觀的弟子倒下。
青駝子每次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要害部位。
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同時面對十七松風觀弟子,他居然到現在一點傷都沒有,反而殺了其中十個。
“他不是人,他是鬼!”
剩下的八名弟子,終于有人崩潰,扔下劍往后跑。
宛如沙堆倒塌。
當青駝子再刺死兩個松風觀弟子之后,余下的六名弟子全都跑了。
他看著大開的松風觀觀門,余光掃過腳下十幾具尸體,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和激動,偏偏他的手,穩得不可思議。
他現在的劍不但快,而且準得出乎自己意料。
他的左手,仿佛已經染上了不可思議的魔力。
“我能殺掉他們,在江州之中,至少是第一流的劍客了。”青駝子無比確信這一點,眼前的血跡和尸體不會騙人。
“我才跟蕭公子學了多久的劍,就這樣厲害了?”
“他教我的劍法一定是仙人的劍法。”
“難道蕭公子本身是清福宮的仙人?”
“是了,他對清福宮那樣了解,肯定不會錯。”
“對了,我得趕緊找到劍譜去清福宮救蕭公子。”
青駝子拿起自己的劍進了松風觀。
他先是殺了擋在自己面前的松風觀弟子,又殺了幾個長老,逼問之下,知道了劍譜的下落。
那是一個狹窄的地下通道,通道的盡頭是一座鐵門,兩邊都是堅硬無比的巖石。
松風觀剩下的弟子長老都被青駝子制住,服下迷藥,關在大殿里。
青駝子也不可能讓他們幫自己打開鐵門。
青駝子發現了鐵門的鎖孔,他第一時間想到蕭若忘給他的仙鶴神針。
他知道自己的劍法居然如此神奇,那么蕭若忘給他的仙鶴神針,說不定就是用在這里的,而不是敵人身上。
先前蕭若忘沒有明說,只是為了讓他更有信心而已。
仙鶴神針果然打開了鐵門。
門后,沒有劍譜,更沒有人。
連松風觀的觀主也不在里面。
一陣黑暗吞沒了他。
“醒了。”青駝子的頭很痛,他不知道在那扇鐵門后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他的腦子還有些空白。
“這里是什么地方?”
青駝子睜開眼,有點不適應眼前的光。
這或許跟他之前剛經歷了極致純粹的黑暗有關。
問他話的人是一個文靜嫻雅的少女。
他看到對方,一下子覺得眼前的光柔和起來。
少女像是溫柔的月光一樣。
青駝子見到少女,免不了有些自慚形穢,不敢多看,刻意避開視線,說道:“您是誰?這又是何處?”
“清福宮。”
“這里便是清福宮?”
青駝子沒想到,自己沒有得到劍譜,居然也到了清福宮,這是怎么一回事?
他立刻想到蕭若忘的病,于是說明來意。
“嗯,我知道你是蕭師兄派來的人,所以才讓你進來。”
“那劍譜呢?”
“在這里。”
青駝子見到了劍譜,竟然是一片桑葉,劍譜上居然還有一根松針,正是蕭若忘給他的仙鶴神針。
所以是仙鶴神針穿過了鐵門的鎖眼,命中了桑葉劍譜,從而激發了其中的劍意嗎?
隨后,少女讓青駝子跟他出來。
走出房間之后,青駝子才發現,外面的天空上,赫然有一顆大火球。
他漸漸適應了刺目的光芒,看到大火球里,赫然有一只三足神……雞。
眼睛一陣刺痛,他連忙低下頭。
少女讓他跟著自己走,走到了一座大殿外。
“這清福宮里,沒有其他人嗎?”
青駝子發現一件詭異的事。
少女搖頭:“他們都在大殿里。”
“哦。”
于是少女打開了大殿的門,入目所見,赫然是密密麻麻的靈位。
“明月來了啊。”
“宮主好。”
“明月師祖……”
里面一個個靈位,居然口吐人言對著少女打招呼。
青駝子差點嚇個半死。
但很快想到,清福宮是仙人住的地方,有些神神怪怪,貌似還挺合理的。
而且少女居然是清福宮的宮主。
當真……
雖然有些令人驚訝,但青駝子也不敢質疑。
少女跟一個個靈位打了招呼,還替有幾個靈位特意擦拭了一下。
然后靈位們安靜下來。
神龕上,最高的靈位是空白的。
少女足下好似有一陣無形的力量,將她托舉上去,取下空白的靈位。
“這是?”青駝子忍不住一問。
少女:“這是我師父的靈位。”
“您師父?他老人家是誰?”
少女抿嘴一笑:“我師父可不喜歡別人說他老。”
“抱歉。敢問令師的名字怎么不在上面?”
少女:“因為他的名字沒法在這世間留下,其實我都不記得師父叫什么了。”
“不記得。”
少女:“不說了,有了這個靈位,我們可以去找一樣東西救蕭師兄了,跟我來。”
路上,少女繼續開口:“因為我不能出去,蕭師兄也不能進來,所以待會還得拜托你將治病的藥送出去。”
青駝子跟著少女來到清福宮的后殿,那里有一處山崖,崖壁刻著高深的篆文,青駝子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眼花,不敢再看。
少女笑了笑:“那是我師父的無量量混洞劫運帝經,我修煉至今,也沒看完。好在你和本派有緣法,否則剛才那一眼,足以讓你萬劫不復了。”
青駝子心想:“果然是仙人的地盤,一篇經文就能讓人萬劫不復。”
待得少女端著靈位,靠近崖壁。
青駝子赫然發現,崖壁震動不已。
與此同時,腳下地動山搖。
自崖壁中間,裂開一條大縫,赫然有一口古井出現,周圍砌著玉石欄桿。
一根發絲從古井里冒出來。
少女的臉露出極為鄭重之色,將手中端著的靈位拋出。
靈位宛如井蓋一樣,將古井蓋住。
發絲被截斷,落在古井周圍。
少女不知從哪里取出一截桑枝,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發絲挑起來,纏繞在一起。
就這么一根發絲,令少女仿佛使出了全力,額頭冷汗不止。
只見她用指尖在桑枝周圍摹刻符咒。
一個個奇異的咒文,融入桑枝里。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如釋重負,將桑枝遞給青駝子。
青駝子入手,才發現桑枝宛如青煙一般,渾若無物。只是他心靈,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沉重之感。
“往這個方向走,不要回頭,你就能回到蕭師兄那里,你告訴他,以后不要去找了。”
“?”青駝子心中,少女就是神仙,所以不敢怠慢,拿著桑枝就走。
一開始他很輕松,后面腳步越來越沉重,周圍不知何時泛起迷霧,背后有傳說中荒古野獸的怪叫。
身子忽輕忽重。
總之,遇上了許多怪事。
他謹記少女的吩咐,沒有回頭。
終于在體力耗盡之前,他回到了茶攤。
這時已經是深夜。
攤上的燈籠,照著他。
“多謝了。”蕭若忘聽了青駝子的述說,看著眼前的桑枝說道。
青駝子:“你傳了我那樣神奇的劍法,要謝也是我謝才是。”
蕭若忘:“那算什么劍法。你這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必須謝謝你。眼下,我想到兩個謝禮,一個是送你進清福宮,若是運氣好,也能得修行之法;另一個是等我病好之后,跟著我去盜墓。”
“盜墓?”青駝子實在沒想到蕭若忘居然會去盜墓。
蕭若忘:“我不回清福宮,也跟我要做的事有關。盜墓這種事,說出去實在丟人。我丟了長輩的顏面,自然再不好回清福宮。至于我這身上的病,也是在一處大墓里染上的。”
“我還是跟著公子您。”青駝子拱手道。
蕭若忘:“你可想清楚,其實清福宮里是真正的仙家圣地,可以說世間最好的修行之地,你進入里面,等于得了一件曠世仙緣。”
青駝子:“我知道公子肯定不會騙我,只是我跟著公子安心一些。”
蕭若忘嘆了口氣:“連我都會染上稀奇古怪的東西,得上自己都治不好的怪病,你要是跟著我,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沒了。”
青駝子:“可我……可我還是希望跟著公子闖蕩。”
清福宮當然是極好的,連那少女宮主都是人間罕有的絕色,若能與之相伴,世間怕是沒幾個男人能拒絕這個機會。
只是,青駝子知道自己身份低賤,何況他本質上是個江湖人,最難忍受的是寂寞。
總不能,讓他和那些靈位作伴吧。
蕭若忘:“好吧,他說過,人只有一種正確的生活方式,那就是照自己所想去活。活成什么樣,也是不打緊的。如果你死了,我還沒死,下一輩子,我還渡你。”
青駝子笑道:“如果有下一輩子,我希望能跟在你身邊更久一點。”
蕭若忘笑:“那你替我燒一壺水。”
燒水的活,對青駝子而言,實在是融入骨子里了。
他雖然沒啥力氣,也很快燒好一壺水。
這時候,蕭若忘已經將桑枝和發絲磨成粉,混進茶杯里,直接用開水沖泡成渾濁的液體,直接服用。
茶湯一下肚,蕭若忘的臉色立時紅潤許多。
“這頭發絲和桑枝果真這么神奇。”
蕭若忘微微一笑:“用它來驅蠱,其實是大材小用了。”
“那古井里到底是什么東西?”青駝子不免好奇地問道。
蕭若忘:“那是道祖的頭顱。”
“道祖?”青駝子對這兩字不是很陌生,因為道門在這片大地還是很有影響力的。
只是道祖代表道門最高的信仰。
清福宮怎么會有道祖的頭顱出現,看樣子,居然還被鎮壓著。
“不知是哪位道祖?”
蕭若忘:“元始。”
“元始?”青駝子表示,這兩個字他從沒聽說過。
蕭若忘:“我現在能說出這兩個字,其實也說明,要歸來了。”
“就是元始?宮主叫你不要去找的,也是?”
蕭若忘:“不錯,我這些年一直在找元始之墓。清福宮鎮壓的是元始之首。但元始的其他部位,下落不明。如果我能提前找到,或許能讓一些同門活過來。”
“你是說那些靈位?”
蕭若忘:“不錯,他們都死了,死在元始的手里。”
“這么說,整個清福宮之所以除了宮主外,沒有其他活人,就是因為元始道祖?”
蕭若忘嘆了口氣:“何止是沒有活人,連死都難。”
“為什么?”
蕭若忘:“這又涉及很多事了,跟你講不明白,你也不可能記住。只有我清福宮的人,才能記住這些事。因為‘元始’二字,對我們而言,本身也是永生永世的詛咒。”
清福宮的大殿變得十分昏暗起來。
這似乎和那只空白靈位消失關系很大,外面天空三足神鳥的光芒也照不進大殿里。
少女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一截枯朽的桑枝,像是在做什么法事一樣,在大殿里跳起神秘幽邃的舞蹈。
最后,她撈起袖子,用桑枝刺中自己的手臂,血流了很多。
細細看過去,她手臂上,有許多傷痕,在幽暗的光線下,顯得十分恐怖駭人。
血液淌進大殿里,周圍的昏暗褪去不少。
“明月,這些年苦了你。”有人輕輕嘆息。
“師父。”少女驚喜地喊道。
“我為了鎮壓元始,實是顧不上你們。而且元始的因果,奈何不得我,卻必然會苦了你們。”
“若非師父,我們早已化為虛無,半點意識不存。如今的局面,已經好多了。”少女道。
“我要的不只是這些。”
“其實師父你能好好的,弟子已經很開心了。”
“那只是你開心,不是我開心。”
“嗯。”少女聽到師父的話,更加高興了,然后又想到蕭若忘的事,說道:“蕭師兄他一直在找三清之墓的碎片,我怕他下一次中的詛咒,連我也解不了。”
“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因為我將一滴淚給了他,那一滴淚,足以保他生生世世,輪回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