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操場。
貴族中學的好處之一就是去操場開會聽講座之類，不用自己搬椅子，會有校工負責。
所以路明非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操場上已經以班級為單位，密密麻麻地列滿了椅子方陣，所有椅子都是兩兩挨著并排的。
蘇曉檣也走過來，上下打量著路明非：“穿那么成熟干嘛？你還真想當我爸啊？”
“這就是普通穿著吧？我平時也這么穿啊。”路明非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道。
他今天穿了修身的白襯衫，和水洗藍的牛仔褲，帶了一塊帝舵的銀灰太陽紋手表，把頭發背到了腦后，只在額前垂下來幾縷劉海。
他的衣品是在托尼的世界養成的，以前在自己的世界都是嬸嬸買什么他穿什么，而嬸嬸一般什么實惠買什么。
因此他自己也沒意識到，托尼帶著他到處浪，肯定不是去未成年人扎堆的地方浪，都是去成年人的派對、宴會或者展覽之類。
這也導致路明非雖然從年級上算還是學生，但衣品比較往成年人的方向靠攏。
雖然不至于到中年人的程度，但看起來也確實比學生成熟許多。
蘇曉薔剛想吐槽你平時就穿得挺老氣的，卻看到班主任走了過來。
單是走過來倒也無所謂，但是老班眉頭緊皺，看起來情緒不是很美好，這就有點嚇人了，所以蘇曉薔下意識地收聲。
“路明非，蘇曉檣，”班主任走到兩人面前，“你們家長都沒來？”
“嗯。”路明非和蘇曉檣一齊點頭。
“那你們兩個坐一起，這樣隊伍看著整齊美觀一點。”老班只交代了這么一句，就急匆匆地走了，甚至沒有給路明非和蘇曉檣反駁或者表示疑惑的機會。
路明非和蘇曉檣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昨天在班里說的坐一起是開玩笑，沒想到今天真被老班安排坐一塊了。
那也沒辦法，路明非和蘇曉檣只能一起坐下。
“看起來老班心情不太好啊。”蘇曉檣道。
“呃……說不定她是鬧肚子了？”路明非猜測道，“我前不久還在門口的小賣部那看到她買了一卷紙，然后急吼吼地朝教學樓走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誰又惹她生氣了。”蘇曉薔無語，沒想到居然是這種原因。
“也是好事嘛，老班不在，待會兒上面演講的時候，咱倆就可以開小差了，”路明非道，“沒有老班四處巡邏，突然從背后冒出來的感覺，想想不是還挺爽的嗎？”
蘇曉檣眼前一亮，點頭：“有道理啊！”
說話間，周圍的人也坐得差不多了，因為操場的椅子是按照在班里的座位位置擺放的，所以也不需要老師來安排誰坐在哪里。
而且老班也確實一直都沒有出現。
等到人到的差不多了，講臺上走上來一位西裝革履，頭發油光水滑的“大師”，握著話筒，開始打招呼。
然后開始了一系列深情款款，循循善誘的演講，主題圍繞“感恩”展開，講一些相關的心靈雞湯小故事，配合煽情的BGM，漸漸地還真有不少人進入了狀態，甚至有些父母和孩子的呼吸已經帶上了一點類似于“抽泣”的感覺。
路明非對這種感恩演講興趣不大，他是被托尼訓練過的人，這套演講里的話術和引導痕跡在他看來太明顯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大師應該就是那種一套演講走天下，不管去了哪個學校都是這講一套東西。
其實要說的話，大師講得東西雖然話術痕跡略重，但道理內容確實還是很正能量的，也算是做好事……
但如果路明非猜測沒錯的話，等到臺下的父母孩子被徹底忽悠住了，感動得眼淚嘩嘩的了，大師就要開始推銷他親自寫的一本關于“感恩”題材的書或者其他相關的商品了。
雖說在座的家長也有不少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爾虞我詐的事沒少干，但身為家長，本身就是一個容易被拿捏的軟肋，臺上的大師專門針對“父母對孩子的無私奉獻”“父母對孩子的良苦用心”之類的議題讓家長們產生共鳴，然后打開他們的心防。
雖然也有少數不受影響的理智者，但這不妨礙大多數被忽悠的人待會兒掏錢買大師推銷的東西。
但路明非不是目標受眾，所以覺得非常無聊，轉頭想跟蘇曉檣聊會兒天。
然后就看到蘇曉檣眼眶微紅。
我靠！居然連小天女都被忽悠住了，大師牛逼啊！
之前還對大師不屑一顧的路明非頓時朝臺上投去敬佩的目光。
“小天女，你怎么樣？”路明非戳戳蘇曉檣的手臂，感慨道，“沒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啊。”
“去！”蘇曉薔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被路明非從大師營造的情緒氛圍中脫離出來，有些低落道，“我就是突然想到了我爸，他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了，還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有時候我真擔心他突然出點什么事……”
“要不你勸勸你爸，少干點多休息？”路明非道。
根據他當股東的經驗，有時候無為而治其實挺有用的，比如他就從來不管斯塔克集團的發展，斯塔克集團不還是蒸蒸日上嗎？
“我勸了，我爸說現在建立冶煉產業線是公司升級轉型的最后難關，熬過去之后就輕松多了，”蘇曉檣嘆氣，“他說到時候他再休息也不遲。”
“放心吧，那應該很快的。”路明非道。
他的技術他心里有數，當初做的時候就他就考慮到了簡潔性，所以那套東西搞出來理論上不會花太多時間的。
就在她和蘇曉檣聊天的空檔，最前方臺上的大師已經把氣氛推向了高潮——
“現在，我提議，咱們大家都站起來，孩子們好好地給父母一個擁抱，感恩這么多年來他們對我們養育之恩！”
大批沉浸在感動氛圍里的家長和學生漲潮般呼啦啦地站起來。
少數沒被忽悠的，這會也不敢不合群了，紛紛跟著慢半拍的站起來。
路明非和蘇曉檣也站了起來。
然后他們兩個就傻眼了。
站起來的那些人馬上就都抱一塊了，有的一邊抱還一邊哭。
路明非和蘇曉檣肩并著肩立在那里，渾身僵硬，在一群擁抱的人里分外扎眼。
“我看到還有一些父母跟孩子沒有擁抱？是不是害羞啦？沒事嘛，大家都在擁抱，鼓起勇氣來吧，給你愛的人一個表達感恩的擁抱！”臺上的大師還在輸出。
“咱倆怎辦啊？”蘇曉檣輕懟路明非的胳膊。
“沒事，等他們抱完咱倆跟著坐下不就得了？”路明非道，“不慌……”
下一秒，他就聽見臺上的大師用一種略帶調侃的語氣道：“我看到還有一對父女沒有擁抱！是不是太害羞啦？”
路明非看向臺上，拿著話筒的大師正直勾勾地看向他和蘇曉檣，甚至都把手指了過來。
你特么說話還“啦”結尾啊？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幽默？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們兩個像父女了？路明非不禁咧牙。
但這個真不能怪人家大師。
本來講臺離學生方陣就有點遠，路明非和蘇曉檣又坐后排，大師年紀也不小了，眼神略微差了點，雖然不至于近視，但遠處的東西看著比較模糊卻是難免的。
不過雖然看不清兩人的臉，但大師能勉強看出來目標更大的衣著打扮。
路明非那一身裝扮看著就有點不像學生，尤其他手上那塊銀灰太陽紋的手表在明媚的陽光下，還反光晃到了大師的眼睛。
所以大師下意識地就把路明非和蘇曉檣當成了一對害羞的父女。
“現在怎么辦？”蘇曉檣感覺自己脖子都僵硬了。
“沒事，跟他熬，待會兒這個環節就該結束了。”路明非強自鎮定。
“看來這對父女還是很害羞啊，”大師在臺上持續輸出，“這樣吧，抱完了的家長和同學們，大家可以一起面向這對父女，給他們鼓鼓掌，鼓勵一下！”
這一刻，路明非恨不得飛身沖到臺上，把大師手里的話筒塞進他嘴里。
先是稀稀拉拉的鼓掌聲響起，然后鼓掌聲越來越多，像是在一塊絨毯上散落了火星然后迅猛燃燒般，稀稀拉拉的掌聲飛快地擴散到了整操場。
最后幾乎所有人都面向大師所指的方向開始鼓掌。
一瞬間，掌聲仿佛山呼海嘯。
其實離路明非和蘇曉檣比較近的學生和家長早就發現了端倪，首先路明非穿得就不像個中年人，最多也就是剛步入社會的大學生罷了。
其次他那張臉就更不像父輩的人了啊，滿臉的膠原蛋白，四十來歲的人要能有這么張臉，什么“不老男神”“凍齡女神”都得羨慕哭了。
所以離得近的，已經有人反應過來這很可能是一個誤會了，但……
更后面的人看不見啊，他們都在鼓掌啊，滿操場的人都在鼓掌啊。
自己要是不鼓……豈不是有點太不合群了么？
所以誤會歸誤會，但該鼓掌還得鼓掌，雖然中間的那對學生可能會有點社死，但如果不鼓掌，社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反正隨大流肯定不虧。
于是路明非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離自己和蘇曉檣特別近的人，一邊朝著他們兩個露出歉意的表情，一邊鼓掌比誰都大聲。
世態炎涼，世態炎涼啊……
蘇曉檣臉色通紅，咬著牙道：“怎么辦啊路明非……老班怎么不來幫咱們澄清一下啊？”
“她估計還在廁所里鬧肚子呢！”路明非無奈道。
臺上的大師仿佛游戲里的boss開了狂暴，輸出更加兇猛：“看來這對父女實在是太害羞了，沒事，我們還可以再鼓勵他們一下！來，大家跟我一起喊——抱一下！”
下一秒。
“抱一下！抱一下！”
“抱一下！”“抱一下！”
無數聲“抱一下”把路明非和蘇曉檣淹沒。
其實，從某種角度講，這個場面其實還是有點正能量的，人性中溫暖的一面在明媚的陽光與草坪的新芽間匯聚成海。
如果當事人真是對父女那就完美了。
“怎么辦路明非……”蘇曉檣的聲音仿佛嗚咽。
“抱吧，”路明非道，“我怕再不抱待會那個大師要讓他們唱歌鼓勵咱倆了。”
“不能去解釋一下嗎？”蘇曉檣問道。
“他們已經給咱倆鼓了快一分鐘掌了，這會再解釋，不覺得場面只會更尷尬嗎？”路明非道。
“沒辦法了，來吧！”
蘇曉檣自暴自棄地低喝一聲，轉身雙臂大開，如同羽翼合攏般抱住了路明非。
掌聲一下子高了幾度，山呼海嘯之勢愈烈，甚至好像還有人在歡呼。
就好像場中并不是一對“父女”在擁抱，而是國足奪得了世界杯冠軍似的。
路明非也把手虛放在蘇曉檣的腰上，雖然并沒有按實，但在旁人看來確實是抱上了。
“很好，看來這對父女也向對方敞開了心扉。”
臺上的大師很滿意今天的節目效果，這種“一對害羞的父女在全校學生家長的鼓勵下互相擁抱”的暖心環節，平時是很難出現的。
于是他趁熱打鐵：“那位女同學，可以把頭放在你爸爸的胸口，好好感受一下他那為你遮風擋雨寬闊胸膛，聽一聽那令人安心的，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平心而論，大師確實是有幾分口才在身上的。
但路明非現在只想等待會演講結束了，偷偷尾隨在大師的身后拍他板磚——尤其要拍嘴！
路明非懷里的蘇曉檣似乎已經徹底放棄治療了，很干脆地聽大師的話，把頭貼在路明非的胸膛。
同時咬牙切齒道：“路明非，這筆賬老娘記下了！”
見了鬼了，居然還真能感覺到這貨的心跳！蘇曉檣羞憤欲死。
“不是，小天女，冤有頭債有主，我也是受害者啊。”路明非欲哭無淚。
蘇曉檣磨了磨牙：“那這次放過你……”
“不過該說不說，”路明非突然道，“小天女我覺得咱倆好像還真有點父女相，你覺得呢？”
蘇曉檣黑著臉去掐路明非的腰。
今天實在是有點扛不住了，先更三章，差不多是一萬字，唯有杜康解憂大佬的盟主加更先存著，我明天盡量試著多碼點，補上一章加更。嚶嚶嚶感謝尋找好書的故事的一萬點幣，感謝新火煮酒的1000點幣，感謝涼白開先森的500點幣，感謝浩然正氣心中存的300點幣，感謝別兇我錯了的100點幣，感謝佟玹的100點幣，感謝樂樂樂神的100點幣，感謝無為天曲的100點幣，謝謝PS：再獻祭一本朋友的書，但這次是比較多的了，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看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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