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見,看著對方,兩人都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白色的床單刺眼得讓人心慌。
楚雄的目光落在崔穎身上,她消瘦了許多,
眼角的皺紋也深了,曾經烏黑亮麗的頭發如今夾雜著幾縷銀絲。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卻又在半空中停住,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阿穎……”楚雄的聲音沙啞,帶著顫抖,“這些年……苦了你了。”
崔穎的眼淚瞬間決堤,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害怕你再也醒不過來,害怕楚楚和似錦失去父親……”
她梗咽著,斷斷續續地訴說著這些年的委屈和辛酸。
楚雄靜靜地聽著,心如刀絞。
他何嘗不知道妻子承受了多少?當初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迫帶著孩子遠走他鄉,又因為那人的陰謀詭計與孩子兩地分離。
“都是我不好……”楚雄的聲音充滿了自責,“是我沒保護好你,是我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崔穎抹了抹眼淚。
語氣中帶著一絲怨懟,“我就什么都不配知道嗎?你知道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什么嗎?”
崔穎欲言又止,她不想再提那場事故,甚至想起來還是帶有后怕。
“怎么了?”楚雄敏銳地捕捉到了妻子的異樣,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崔穎深吸一口氣,將楚陽對他的監視,此次回來楚似錦被挾持。
又因為飛機失事無奈跳機都告訴了楚雄。
聽完妻子的話,楚雄的臉色變得鐵青,拳頭緊緊地攥著,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這個畜生!”楚雄咬牙切齒,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絕不會放過他!”
“你打算怎么辦?”崔穎擔憂地看著他,“楚陽現在羽翼豐滿,我們斗不過他的。”
“斗不過也要斗!”楚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我不能再讓他繼續為所欲為下去了!我一定要保護你們,保護我們的兩個女兒”
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全身沒有力氣。
“你別亂動!”崔穎連忙扶住他,你的身體剛剛好一點,還是先調養一下。
楚雄的目光這才仔細落在崔穎身上,她眼窩深陷,臉色蒼白,嘴唇干裂。
整個人仿佛一株被暴風雨摧殘過的嬌花,脆弱得讓人心疼。
他這才意識到,短短的幾個小時妻子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她不僅要擔憂自己的身體,還要面對楚陽的威脅。
甚至經歷了生死攸關的飛機事故。
“阿穎……”楚雄的聲音更加沙啞,帶著濃濃的愧疚,“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崔穎勉強笑了笑,搖搖頭:“我不累,你醒了就好。”
她伸手撫摸著楚雄的臉頰,指尖的觸感讓她心安。活著,比什么都好。
“聽話,去睡一會兒。”楚雄堅持道。
他抓住崔穎的手,感受著她掌心的冰涼,心中更加自責。
崔穎拗不過他,只好答應:“那……我去看看楚楚和似錦。”
說完,她起身走向隔壁的房間。
兩個女孩正相擁而眠,楚楚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似錦則緊緊抱著妹妹,互相溫暖著彼此。
看到這一幕,崔穎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一陣陣的疼。
她輕輕地幫她們蓋好被子,然后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畢竟是在別人家,崔穎還不是很熟悉客房的位置。
于是輕手輕腳地回到楚雄的房間,生怕驚擾了他。
昏暗的燈光下,楚雄的睡顏安詳。
她在他床邊坐下,靜靜地凝視著他。
歲月的痕跡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溝壑,也染白了他的鬢角。
可在她眼里,他依舊是那個讓她心動的男人。
秦洛是被一陣飯菜香勾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他轉頭,看到楚楚正睜著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秦洛愣了一下。
“怎么大早上的就跑來我這里,似錦呢?”
秦洛揉著惺忪的睡眼,掀開被子。
楚楚小小的身影一溜煙跑出門外。
秦洛無奈地搖搖頭,這丫頭,神神秘秘的。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間,一股濃郁的飯菜香撲鼻而來,勾引著他的味蕾。
循著香味,秦洛來到餐廳。
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讓他食指大動。
可更讓他驚訝的是坐在餐桌旁的人——楚雄。
楚楚和楚似錦在旁邊驚喜的看著秦洛。
雖然對于藥的效果早有預料。
但是秦洛也沒想到居然第二天就能下地了。
“謝謝你,秦洛。”楚楚和似錦異口同聲地說了句。
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
秦洛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秦洛走到兩個女孩面前,揉了揉楚楚的頭發。
又拍了拍楚似錦的肩膀。
“沒事了,你們爸爸醒了。”他語氣輕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兩個女孩看到秦洛的笑容,也跟著放松下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看著這一幕,楚雄出聲打斷了。
“快來吃飯吧,一會都要涼了。”
簡單的早餐,卻充滿了溫馨的氛圍。
楚雄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胃口也不錯。
這讓崔穎和兩個女兒都松了一口氣。
席間,似錦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氣氛輕松了不少。
吃完飯,楚雄看向秦洛,“秦洛,我們去書房吧,我有點事想跟你談談。”
秦洛心照不宣的起身帶著楚雄來到自己書房。
“秦洛,這次的事情,多虧了你。”楚雄的聲音低沉。
帶著后劫余生的慶幸,“如果不是你,我恐怕……”
秦洛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多說。
他自然知道楚雄指的是什么。
楚陽這次的計劃,可謂是環環相扣,狠毒至極。
如果不是他身上有外掛和SCP500,恐怕現在只能給楚雄收尸了。
“楚陽這小子,已經徹底沒救了”楚雄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他居然敢對你們下這么重的手,簡直是無法無天!”
秦洛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語氣卻依舊平靜:“他這是狗急跳墻了。”
“是啊,現在楚氏集團的股份大部分都在你手里,他自然坐不住了。”
楚雄嘆了口氣,眉宇間滿是憂慮。
秦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他為了你走上特定的道路,特意加大了給我吃的藥的劑量,還在飛機上安排好了陷阱,就等你們坐飛機了。”
秦洛伸手拍了拍楚雄的肩膀,力道沉穩,像是在無聲地傳遞著力量。
“岳父大人啊,您別太自責,事情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您現在沒事。”
楚雄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情緒。
“秦洛,雖然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但是我的兩個女兒你也得好好對她們,否則,我也不會手軟的。”
秦洛微微一笑,“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怎么可能會欺負她們呢!”
話音一轉,秦洛提起了盧彪。
“岳父,盧彪……真的死了嗎?”秦洛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確認。
楚雄陷入了沉默,眼神飄忽,似乎在回憶著什么痛苦的往事。
書房里安靜得能聽到墻上掛鐘的滴答聲,一下一下,敲擊著兩人緊繃的神經。
秦洛沒有催促,他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時間去消化,去接受。
良久,楚雄才緩緩開口。
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木板:“盧彪……他其實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是,我現在并不能確定當年的事情究竟是他自導自演的還是順勢而為。”
秦洛微微挑眉
楚雄和盧彪的關系,一直以來都撲朔迷離,外界傳言兩人是過命的兄弟,后來因為利益反目成仇。
但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當年,我剛創立楚氏,根基不穩,四處都是豺狼虎豹,想把我撕碎吞掉。”楚雄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顯然,常年的藥物還是耗費了這個老人的一些精氣神。
“是盧彪,他幫我擋住了那些明槍暗箭,甚至為了我,挨了一槍……”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那一槍,本來是沖著我來的。”
秦洛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他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點。
“盧彪中彈后,根本沒來得及送醫,就沒了呼吸”楚雄的聲音哽咽了,
“我愧對他,也愧對他的家人。所以,我收了楚陽為義子。”
秦洛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問題:如果盧彪當年的確死了,那楚陽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一個十歲的孩子,真的能操控這一切嗎?
他狀似隨意地問道:“那楚陽呢?他當時多大?”
“十歲。”楚雄的語氣里帶著不甘和憋悶。
“他經歷過父親的去世后,從此性情大變。”
秦洛心中冷笑,性情大變?還是背后有人操控。
“他說他恨我,恨我沒有保護好盧彪,恨我讓他失去了父親。”
楚雄平靜的說著“他覺得是我害死了盧彪。”
“所以,他開始報復您?”秦洛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楚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書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秦洛也不著急,他點燃了一支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煙圈,煙霧繚繞中。
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仿佛能看穿一切偽裝。
“秦洛,”楚雄突然抬起頭,下定了決心。
“其實當年的事我已經有些混亂了。”
“因為當時從盧彪中彈到失去呼吸再到嚇死亡通知書都很快。”
“現在想起來那時簡直跟開了快進鍵一樣。”
“但是,當時我的心思已經大亂,所以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盧彪中彈后當場就沒了呼吸甚至連最后的直言片語都沒留下。”
“緊跟著救護車鳴笛呼嘯而來,刺耳的聲音劃破了凝重的空氣。”
“醫護人員迅速跳下車,熟練地將盧彪抬上擔架。”
“明明當時人已經沒了呼吸,但是醫護人員卻并不管這一點。”
“不管不顧的就將人推上了車。”
“甚至于我都不知道是誰通知的楚陽,我開車跟著救護車到醫院后。”
“就發現楚陽小小的人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
“楚陽那孩子,才十歲,就拿著他父親的死亡通知書。”
“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像個小大人一樣。”
楚雄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當時…我當時真的懵了。”
“我連盧彪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醫院已經將人火化了。”
“據說是楚陽自己說的,說他爸爸希望自己死后可以被火化。”
“現在想來,估計就是盧彪使的假死脫身的計劃。”
“利用當時的情景和氛圍。讓人無暇顧及這些細微的不對勁的小地方。”
楚雄繼續說著,“我問他,你怎么知道你爸爸…希望火化的?”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嗎?”
秦洛沒有接話,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楚雄繼續說下去。
“他說,爸爸以前說過,人死了就像睡著了。”
“燒成灰,就能像風一樣自由了。”楚雄苦笑一聲
“一個八歲的孩子,說出這種話,你敢信?”
秦洛彈了彈煙灰,眼神閃爍。“所以,你當時就信了?”
“我…我還能不信嗎?”楚雄有些激動。
“盧彪確實說過類似的話,而且當時那種情況,我還能怎么辦?難道去質疑一個剛剛失去父親的孩子嗎?”
秦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抽著煙,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
這么一看事情就很清晰明了了。
從盧彪中彈到死亡,再到火化,整個過程快的不可思議。
這就是盧彪自己給自己安排的金蟬脫殼計劃。
死后完美的隱身幕后,到時候無論發生什么都懷疑不到他的頭上去。
畢竟沒有人會去懷疑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秦洛嘖了聲。
這盧彪當真是好算計。
只怕當時年紀還小的楚陽也是他早早就安排好了的。
就這樣,在這些年的教育下,楚陽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什么好人。
就在秦洛以為事情已經明了準備讓小A搜索盧彪位置的時候。
楚雄又不僅不慢的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盧彪前幾天確實死了。”
秦洛瞇著眼,意味分明的盯著楚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