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就是如何處理歷史與文學、虛構與史實的關系,我覺得這是創作過程中,最棘手的問題……”郝運給劉河平滿上茶水。
兩人已經聊了一個上午。
劉河平本來是打算見一見郝運,說點高端的東西,讓他感受到智商上的差距從而知難而退,沒想到郝運這聊起來絲毫不見怯意。
你說啥他都能跟你聊得有來有往。
本以為這是一個徒有虛名的所謂“名作家”,就像近兩年流傳很廣泛的那個韓涵,據說是父親代筆還是什么。
明星更容易干這類事情。
因為他們非常有錢,輕而易舉的就能找到編劇、作家、創作者之類的人物組成團隊,隨時向他提供作品。
只要你錢多,什么人都能找得到。
然而,通過半天的交流,劉河平的額頭都開始要冒冷汗了。
不只是郝運言之有物,腦子里真的有東西,而且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郝運這樣懂他,了解他,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甚至都開始后悔沒有早點見郝運。
郝運早就說想見他,從別人那要到他的聯系方式打過招呼。
劉河平一開始的時候是拒絕的,后來被纏的沒辦法了,才有了這次見面的機會。
早知道聊的這么愉快,倆人早就成了忘年之交了。
今晚別走了,咱們抵足而眠。
當然,到點了得先吃飯。
劉河平也不太會做飯,一般都是出去吃。
而郝運的處理方式就比較的簡單粗暴——他直接讓旁邊飯店的人把飯菜都送過來。
勸君金屈卮,滿酌不須辭。
興來書自圣,醉后語尤顛。
一邊吃一邊聊,酒也不能少喝。
酒過三巡,劉河平差點就拉著郝運一起拜把子了。
跟劉河平混熟了之后,郝運還有一個收獲。
那就是《大明1566》他可以去湊熱鬧,不管是副編劇也好,副導演也好,或者隨便拿個什么角色,只要他有空都可以在劇組待著。
畢竟,劉河平可不止是編劇那么簡單,他還是《大明王朝1566》的制片人。
表面上看,是劉河平與導演張離惺惺相惜,承諾要寫出一個比《雍正王朝》更好的劇本,但其實《大明王朝1566》有著更復雜的創作背景。
這個更復雜,一般不會拿到臺面上說。
而這個不能拿到臺面上說的東西,也正是郝運心心念念的。
他靠近劉河平,以文會友,就是為了這東西。
2003年,海瑞故鄉瓊山撤市設區并入海口。當時中記委書季吳先生到海南,突然決定去海瑞故居參觀。
在那里,吳先生呆了一個上午,在與當地嶺導談話中提到:現在我們仍然需要突出海瑞精神;應該到海南來,應該看看海瑞墓。
又問,海南為什么不宣傳海瑞呢?
在這種背景下,瓊省副書季找到湖南同鄉劉河平,請他來寫一部關于海瑞的電視劇。
所以,《大明王朝1566》的背后是中記委和瓊省。
項目的定性為文化建設。
這個詞很有力氣,有了他們的支持,作為重大歷史題材的《大明王朝1566》的選題立項都變得異常簡單。
不僅如此,拍完了過審也很簡單。
至于上映之后……那就要看市場的反應了。
能夠順順當當的走到這一步,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是郝運最想要的一個保證。
郝運沒事就跟劉河平取取經,問問怎么才能給《團長》找個爹。
找什么樣的爹比較合適。
“其實,你這個題材雖然可能有點敏感,但是只要按照這種謹慎的態度去拍,大概率是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劉河平對于郝運這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竟然有這樣的“前衛”思想,感到非常哭笑不得。
不過,經過這一番討論,他也能夠覺察到郝運是個多謹慎的人。
“我最怕的是,我辛辛苦苦拍出來,結果上不了,或者必須得反反復復的改才能上。”
郝運不想改的面目全非,作為一個寫東西的人,他也想有自己的堅持。
“咱們之前就討論過一個問題,什么是歷史,什么是真實?我們拍的影視劇它是不是歷史,是不是真實?
這個其實不是那么重要。
我編劇的作品被很多研究歷史的學者詬病,說我不尊重歷史,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寫出的故事要表達什么?它的作用是什么?
有些研究歷史的人,他們只為了吃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研究歷史。”
劉河平和郝運聊得很投機,所以就講得比較真切。
“人類從歷史中學到的唯一教訓,就是沒有從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郝運悠悠的來了一句。
“這是黑格爾說的,但是這話翻譯的有問題,準確的說應該是,歷史總是在人們認識到它的本來面目之前不斷的重復運動著。也就是說,在黑格爾看來,歷史在完全被人認識到之前的確會不斷的以“重蹈覆轍”的形式上演著,但它的確可以被人所認識和把握。”
劉河平不太喜歡歷史學家,但是不否認歷史學研究的意義。
只是他們是影視劇編劇,不應該去歪曲歷史,但也不能嚴格按照歷史細節去循規蹈矩。
這里就牽扯到一個“目的”問題。
正如郝運拍《團長》,他拍《大明》,首先都要明確一個“目的”問題,為了什么來拍這部電視劇。
2001年,曾有一部18集的電視劇《海瑞》在央視8套春節檔播出,但在當時沒有引起多大反響。
劉河平做《大明》就加強了海瑞的反腐精神。
海瑞是當時封建腐敗關場的一個恐怖分子,他走到哪兒,哪兒關場恐怖;海瑞采用的行為方式是自殺式襲擊,跟你拼命;海瑞一生全面宣戰,臨死時一看,原來是跟一架巨大的風車作戰,絲毫未能改變封建專制統治。
但不管他勝利還是失敗,至少還有一個海瑞精神在吧?爭一分是一分,如果大家都不爭了,這個民族就完蛋了。
同樣的道理,郝運拍《團長》,也需要一個這樣的內核出來。
這個內核必須正,換而言之,就是你的屁股必須不能歪,伱歪了那不管你拍的是不是真實,是不是歷史,你這個這個劇都是失敗的。
郝運聽他的,就開始整理這個內核的東西。
內核的東西有很多,整理來整理去,還真整理了不少東西,郝運都給寫了下來,寫成了一篇后記,最后一句話寫的是:
“我想拍一拍,為什么我們差點亡國,為什么我們沒有亡國。”
關于找爹的事情,劉河平認可郝運瞄準國防大學的想法。
他的建議是,想辦法打聽一下誰需要這東西做成績,然后你再把本子送到人家面前。
有需求才有價值。
不能無頭蒼蠅似得亂碰。
果然是老江湖,郝運給《團長》的尋爹之路頓時就透徹了許多。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郝運或者去找李夢學學架子鼓,或者找張亞冬、樸述聊聊音樂,或者去找盧金明練練武術,或者找國防大學的李栗去討論劇本,或者到劉河平這邊聊聊天,然后各自關在房間里寫各自的劇本。
甚至有的時候真的就待在劉河平家里不走了。
反正房間比較多。
只是這樣的四合院郝運不太能看的上眼,他覺得面積實在是太小了,就那巴掌點地方,連個菜都沒地方種,根本不能實現豆角、黃瓜、辣椒自給自足。
時間很快來到了八月中旬,天氣熱得夸張。
郝運癱在張亞冬的工作室錄音棚里,像是一條擱淺在沙灘上的死魚。
“專輯8月25號正式上架,希望這一次的總銷量能夠破百萬。”張亞冬對郝運的新專輯報以極大的期望。
2004年華語銷量第一的是周杰輪《七里香》260萬張,是唯一一次擠進ifpi全球銷量top50的華語專輯,
年初的時候,光良推出的新專輯《童話》,銷量高達120萬張。
郝運這一次出的是完整專輯,加上《那些年》的熱度,在張亞冬看來,這是郝運最有可能專輯銷量破百萬的一次了。
不然的話,就唱片市場這不斷萎縮的屌樣,以后破百萬的幾率會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