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現代留過學  第四百九十九章 斷尾求生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我在現代留過學   作者:要離刺荊軻  書名:我在現代留過學  更新時間:2024-02-14
 
直到回宮,趙煦腦子里,還全部都是孔方兄的身影。

三五百萬貫呢!

“父皇辛辛苦苦,攢了十九年的封樁庫……也就六千多萬,不到七千萬貫!”

趙煦回憶著,他和向太后,在宮中見到的那些封樁庫。

熙寧三十二庫,元豐二十庫。

那些裝滿了絲絹、銅錢、黃金、白銀、香料的封樁庫。

真正的現金,硬通貨,估計也就一半。

剩下的都是實物,是絲絹、香料、象牙……

除了象牙等少數東西,剩下的其實都會腐朽、變質,然后貶值。

像是去年,封樁庫就變賣了一批儲存時間太久的絲絹綿物。

這就是大宋!

一個皇帝、文臣士大夫、勛貴武臣、外戚都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的王朝。

新黨也未必全部是改革派,其中混了不知多少投機客。

每匹不過三百文。

喜歡錢好啊!

大家一起賺錢才好!

趙煦摩挲著雙手,整個人都變得振奮起來。

所以,大宋不立田制,不抑兼并!

所以,大宋尊重私人財產,在趙佶那個混小子亂搞之前,哪怕強拆,也是要給合理補償的。

一個官僚壟斷經濟型社會。

去年,王珪暴斃后,其子孫扶棺回鄉,運金銀銅錢絲絹的船就多達十余艘。

無論是利用追繳市易務欠款的機會,還是宋遼貿易。

所以,封樁庫里的絲絹綿綢綾羅,是得定期出清的。

“這些元老,又豈會連王珪都不如?”

“相反,朕很開心呢!”

都是在想方設法的出清,封樁庫里的這些商品。

于是,小民的私產意識非常豐富。

比如說那些外戚勛貴們還有地方上的形勢戶們。

阻力更是會少不知道多少!

他最不怕的,就是士大夫、武臣、勛貴們愛錢。

其中混了大量,純粹是為了保護自己財產,而和新黨斗爭的有產者。

但,官家開心,就是好事!

這也是趙煦這些日子以來,一貫的操作。

于是,民間爭產官司,數不勝數。

這兩家又該有多少?

所以啊……

趙煦嘆息一聲!

在他身邊一直站著的文熏娘,聽到趙煦的嘆息,忍不住問道:“大家,在憂心什么?”

這就是!

一個文彥博如此,富弼呢?韓琦呢?

這是大宋在立國之前,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禍根甚至在安史之亂前就已經埋下。

所以,所謂新黨和舊黨的斗爭,本質上,就是圍繞著社會財產和資源的再分配斗爭。

什么叫富可敵國?

他可比后來的明朝皇帝要面臨的局勢要好得多。

一百萬貫,怎么都有的。

梭哈一把,也應該可以湊到三五百萬貫。

“也是……”趙煦低聲說著:“王珪仕宦,都搞了差不多一百萬貫……”

怕只和文彥博相差無幾。

這意味著什么?在現代留過學的趙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文熏娘在旁邊看著,雖然她不清楚官家為何忽然變得如此開心。

而正常的市場價,絹布一匹一貫三百文,紗布一匹一貫六百文以上。

于是,整個社會一切向錢看。

舊黨未必就全部是保守派。

所以,趙煦其實是高興的。

事物都有兩面性!

大宋王朝在拼命壓榨百姓的同時,也是一個和士大夫、武臣捆綁最深的王朝。

趙煦搖搖頭:“朕沒有憂心!”

而現在文彥博一家,就至少能拿出三百萬貫的銅錢、金銀。

御攆很快就到了福寧殿,在文熏娘的服侍下,趙煦走下攆車。

然后他就看到了,向太后帶著尚宮張氏等人,迎了出來。

“母后!”趙煦上前行禮:“兒臣回來了。”

“好!”向太后輕笑著,扶起趙煦,牽著他的手:“我兒回來了,母后就安心了。”

“天子親幸太師府邸……太師明日就會重新會客……”

御史臺中,竊竊私語,在蔓延開來。

呂陶有些坐立不安的坐在自己的官署中,汗水打濕了他的發絲。

“為今之計,吾等恐怕只能上表請知了!”在他對面,監察御史朱光庭,嘆了一聲:“棋差一著啊!”

他們在上個月上書,談論太師文彥博,乞尊禮帝師,其實就是想要碰瓷。

碰瓷是一門藝術。

碰的好,碰到宰執、宮里面心里去了。

板子高高舉起,最后輕輕落下。

了不起出去一兩年,就可以風風光光回來。

文彥博這么些年,就沒有對頭了嗎?

不可能!

所以,只要做得好,說不定就可以抱上一條大腿,從此平步青云。

哪怕沒有成功,其實也不虧。

可以樹立一個鐵骨錚錚,為國無懼權貴的形象。

畢竟,他們是言官,吃的就是這碗飯。

可哪里曉得,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最初的奏疏,進了宮里,就石沉大海。

就在他們以為,這奏疏再也沒有回應的時候。

卻被人捅了出來。

然后,短短一天內,就鬧得滿城風雨。

整個汴京都知道了——有御史上書,請求讓四朝元老,定策功臣文彥博退位讓賢。

尤其是那個汴京新報的胡飛盤,在這個事情上,上跳下躥,唯恐天下不亂。

終于是把這個事情,從單純的朝政,變成了民間廣泛議論的八卦。

于是,天子親幸文府,慰勉元老。

事情再也不受控制了。

畢竟,天子都親幸文府了。

這說明什么?

天子認為,國家大事離不開這位平章軍國重事、太師的輔佐、匡正。

天子是英明的,不可能錯的。

那么,就只能是他們錯了。

做錯了事情,被打屁股很正常。

所以,聰明的人,現在就該趕緊跑路,去外面避避風頭,等風頭過了,沒有人記得這個事情再說。

呂陶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好在,不算全虧。”

文彥博又不是制錢,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

總會有人討厭他。

所以,這個事情他們也不算全輸。

文彥博今年已經八十一歲了。

他還能活幾年?

等他死了,大家就可以風風光光回來。

說不定還能借著這個事情,被某些大人物看上。

他們還年輕,等得起。

但劉奉世,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

呂陶和朱光庭見了,非常奇怪。

“仲馮,怎憂心忡忡?”朱光庭問道。

他和劉奉世不僅僅是好友,還是知己。

朱光庭師從國朝大儒胡瑗,和殿帥苗授、翰林學士范純仁算是同門——不過,苗授學的行伍、軍事,范純仁學的是經世致用,而他學的是儒家經義。

這也是安定先生治學的特點。

因材施教,按照學生的興趣愛好來教授。

而劉奉世的父親是大儒劉敞,其與安定先生友善,安定先生在時,經常帶著朱光庭他們游學四方,拜謁各方大儒,其中就有劉敞。

故而,朱光庭和劉奉世有著三十多年的交情。

劉奉世皺著眉頭,說道:“公琰聽說了嗎?”

“嗯?”

“都堂已經通過了王子韶任為吏部侍郎的熟狀,已令中書舍人草擬,并呈兩宮……”

“若無意外,這衙內鉆,就可能要升待制!”

從考工員外郎,到吏部侍郎。

這是質的飛躍。

祖宗之制,礙止法下,這種升遷是磨勘所不能升的。

因為,跨過去這一步,就摸到待制級別的門檻了。

制度,六部尚書、侍郎,皆會加館閣學士銜。

最低也是龍圖閣直學士。

呂陶和朱光庭聽著,面面相覷。

“王子韶的熟狀,已經擬好了?”

“中書舍人、給事中……”

“就沒有異議?”

呂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隨著刑恕順利升任翰林學士,他空下來的中書舍人一職,由起居郎范百祿兼任了。

而在不久前,隨著天子下詔,命都堂記蘇轍姓名,列于堂薄。

這也宣示著,蘇轍不久將升中書舍人或諫院的左、右司諫。

這樣一來的話,未來中書省中書舍人,都將是舊黨士大夫。

范百祿、彭汝礪、蘇轍。

而門下省的給事中,則早在去年,就已經被舊黨包圓了。

哪怕后來彭汝礪因為張吉一案,駁回了詔書,因此得罪兩宮,被改為中書舍人。

但接任彭汝礪的,卻還是舊黨的林旦。

劉奉世悠悠一嘆,道:“給王子韶寫草制詔書的是范百祿……”

“范子功?”朱光庭和呂陶驚呼出聲:“怎么可能?”

范百祿可是根正苗紅的舊黨!

乃祖伯,就是國朝名臣——范鎮。

他的堂弟,是深得司馬光、富弼還有文彥博都喜歡的唐鑒公范祖禹。

這樣一個人,會給王子韶這樣臭名昭著的新黨干將寫外制詔書?

太荒唐了吧?

劉奉世慘然一笑:“怎么不可能?”

“可不要忘了,范百祿……可是先帝的心腹!”

舊黨里,當然不乏,視先帝為堯舜,只是誤入歧途,需要引導的大臣。

范百祿就是其中之一。

他也素來被人視作帝黨。

當年,李士居、趙世居一案,就是范百祿不顧阻攔,窮治到底,冒著巨大的風險,將之辦成的鐵案。

也正是因為這個案子,范百祿簡在帝心,為先帝信賴。

當今官家即位后,更是優容備至。

先以范百祿——皇考近臣,朕之親愛大臣的理由,任用為起居郎。

從此,日夜在君前候命。

刑恕升任翰林學士后,范百祿特旨拜中書舍人,但依舊兼任起居郎,隨時候詔。

劉奉世,在元豐時代,在朝中多年,他當然知道,范百祿的立場。

這就是個忠君思想已經入腦,無可救藥的人。

當今官家更是和先帝一般,對其信愛無比。

多次曾在殿中,以表字稱呼,還曾和宰執們說:“起居郎百祿,乃皇考所遺朕之忠貞大臣也!”

我爹給我留下的忠臣啊,你們要多照顧!

甚至愛屋及烏,在去年特別下詔,贈范百祿亡父范鍇兵部侍郎,追封其生母王氏為華陽郡君。

在官家如此厚遇下,范百祿什么事情都肯干!

朱光庭、呂陶頓時沉默了。

良久,朱光庭才道:“仲馮的意思是?”

劉奉世點點頭。

官家要用的人,他們卻想要阻攔。

所以,這是官家給他們的一點小小教訓?

三人,頓時心有余悸的縮了縮脖子。

呂陶和朱光庭更是不敢問門下省給事中為何不封駁了?

因為,門下省如今在任給事中,雖然都是舊黨,但有一個和新黨關系密切的人——林旦。

林旦的親大哥,就是已經南下的執政章惇的密友林希。

林希此人,鐵桿的新黨了。

和章惇、呂惠卿等人關系都很好。

兄弟兩人雖然政見不合,但……這種兄弟表面政見不合,私下穿一條褲衩的事情,在大宋還少嗎?

劉奉世,卻比呂陶、朱光庭想的還要遠。

“那個案子,不能再拖了……”

“更不能讓傅中司查下去了!”

傅堯俞,軟硬不吃,鐵面無私。

他繼續查下去的話,搞不好會釀成大案。

劉奉世對此是有經驗的。

當年的陳安民一案,就是這樣,以點帶面,以小帶大。

他的恩主吳充,就此罷相,旋即郁郁而終。

他更是在地方流連了數年,才終于等到機會回朝。

如今,李雍案也是這樣。

再查下去,拔出蘿卜帶出泥。

搞不好,可能會牽扯到都堂。

這元祐初年,眾正盈朝的局面,可能會因為這個案子而受到影響。

甚至可能會成為新黨反攻倒算的借口——你們在干什么?

你們上臺才幾個月?就做出這樣的事情!

再讓你們把持朝政下去,天下事還得了?

又菜又愛玩!

滾開,讓真正的大臣來輔佐天子!

想著這些,劉奉世就對呂陶和朱光庭道:“元均兄、公琰兄……”

“吾等離京之前,還是先把李雍案定下來吧!”

汴京新報,天天說,御史臺的安惇刑訊逼供,張汝賢更是日夜在有司拷打相關人犯,小道消息已經鬧出人命了。

雖然此事,十之八九又是安惇等人在放假消息——關押人犯的地方,現在都有著禁軍把控,針扎不進,水潑不透。

外人根本不知道,安惇和張汝賢在里面搞什么?

只知道他們日夜審訊,窮追不舍。

中司傅堯俞則撲在卷宗上,一個個的清查。

再讓他們這么查下去。

太危險了!

呂陶、朱光庭聽著,都是微微點頭。

確實,李雍是該適可而止了。

再查下去,大家伙就都得被責罰、降授甚至編管了。

這個事情,還真的只有他們這些被迫要離京的人才能做。

破罐子破摔嘛。

大不了,肉身抗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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