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狹長的暗藍閃電在天地間蔓延。
一時間，萬里無云的夜幕就像是一片被打碎的鏡子，蛛網狀的細縫自裂點散開，瓢潑大雨傾瀉而下。
多彩絢爛的城市霓虹，燭火般點亮一眼望不到頭的暗藍天幕。
漆黑厚重的云海上空，隱約浮現夭矯而動的龍形。
對于西子市這種年輕人扎堆的新一線城市，這萬物皆寂的午夜時分，夜生活不過剛剛開始。
上千輛造型酷炫的昂貴載具爆出野獸般的咆哮，撞破風雨，利箭般投入深藍省各大娛樂場所的門口。
陰冷徹骨的大雨澆不滅人們的躁動與熱情。
因大學畢業后沒找到理想工作而灰心喪氣、借酒消愁的小王提著外套，搖搖晃晃撞出門口，與無數家境優渥、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擦肩而過。
理想與現實的巨大沖擊，難免讓人心生孤寂。
兩頰微紅的小王四仰八叉地栽在馬路牙子上吹風醒酒，酒意上頭，操作通訊卡時，難免誤觸。
屏幕中間，淡灰色的圓圈轉啊轉，很快跳轉到燈光明亮、科技感十足的直播界面。
衣著光鮮、書卷氣十足的主持人在臺上侃侃而談，屏幕分兩半，交替閃轉“平民子弟”羅浮與世家公子趙家樂的直播畫面。
小王搖搖頭，笑了。
羅浮、董年年、諸葛軼等人的家境在制卡師階層中無疑屬于較低的一等。
可對比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又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所謂新式召喚卡，真的能讓家境普通的人走上制卡之路嗎？
小王想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身心俱疲的他仰躺在道邊的綠化帶上，豆大的雨點砸在他的臉上，絲絲寒意鉆進骨頭縫里，迅速抹去那一身酒意。
逐漸恢復思維的小王一抹臉上雨水，又揉了揉沙沙作痛的眼睛，竟隔著茫茫雨幕，看到了一條龍！一條形象酷似深藍大學直播間內羅浮所造卡靈的龍！
一個多月前，怪怪古巡行的畫面映入腦海，頗有見識的小王很快想到，這條橫渡長空、睥睨天地的黑鱗巨龍，極有可能是海神怪怪古麾下兩從神之一：彼岸老龍！
這驚人的猜測如閃雷般劃過小王的腦海。
驚訝之余，他果斷拿起通訊卡對夜空拍了張照，發到西子市戰卡師協會線上后臺。
很快得到了對面的肯定答復。
沒錯，多災多難的蔚藍，又迎來了一位中位俗神級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這個詞似乎不太貼切……嚴格來說，這位俗神是應邀而來。
深藍大學制卡科學樓。
羅浮努力壓下喜悅的心情，將這張面板內容甚至比猴哥、真君還要夸張的卡牌握在手中。
為這場直播賽，隨意選取的題材，卻意外踩中了一個紅利：卡師時代后，第一條正統華夏龍。
以羅浮的專業眼光來看，倘若沒有這一重身份，就憑他剛剛添加的那點信息量，絕對撐不起如此恐怖的卡牌面板。
如今，他手上這張卡牌，與其說是龍王卡，倒不如說是華夏真龍牌。
這小小一張卡牌，儼然是將一切與華夏龍有關的概念都融在了里面。
發展到最后，完全有可能達到至高召喚牌的強度。
“論收益，還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羅浮喜滋滋地將這張牌收起。
氣象、天災、潛力什么的暫且不提，只一個同調特性，就省了他無數壓力。
真君的水神神格、娘娘的海神神格、猴哥因復刻怪怪古特性而得的俗世海神與風暴之神神格等頗為重疊的水系神格，再不用費大力氣多次凝聚，一次了事。
最重要的是，重疊神格的凝聚度是疊加在一起，而非取最高值。
也就是說，他麾下神格重疊的卡靈可以共同努力，推一個進度條，而不是某個卡靈獨自推滿進度條，然后共同受益。
有這一遭，效率又不知翻了多少倍。
“別說卡牌本身也很有潛力，光是這個特性，都值得我讓出一個綁定名額。”
對別人來說，這只適用于水系神格的同調就是個實打實的雞肋特性。
可對他來說，卻是堪稱修煉作弊器的神來之筆。
讓人有些頭疼的是，海神、水神、風暴之神都是實打實的上位神格，即便是多卡靈共同發力，凝聚起來也不太容易。
再考慮持卡者本人的心力修為對神格凝聚的限制。
即使萬般理想，并有奇遇，想拉到較高的凝聚值，起碼也要消耗數年光陰。
“那也比老爹年過四十再崛起，舒服得多。”
雖說在這心力映照肉身的世界，四十來歲也算是年輕人，可再怎么說，閱歷擺在那兒，心境難免老成，很多事難免差點意思。
“那就爭取‘年少成名’！”
想到這里，羅浮忍不住看了眼大屏幕。
他現在似乎、也許、可能有了一點點名氣。
只是大部分人都沒記住“羅浮”這個有些奇特的名字，對他的稱呼也是調侃與嗔怒交織的“斷章哥”。
“一場科研向的直播，出點小名就不錯了。可不敢指望一夜成為道歉都道不過來的大主播。”羅浮心說。
與此同時，趙家樂的制卡工作也迎來了尾聲。
滿滿陰間風的畫面中，為首一人兩手平端濕黑的麻繩，一邊踏著僵硬詭異卻氣勢十足的鬼龍舞步，一邊頌唱神名。
雖然沒有羅浮那么貼心的旁白注解，可明眼人都能看出，隊首這人兩手捧著的，應該是某只猛鬼的吊繩。
趙家樂制卡時添加的信息和素材顯然很不簡單。
即便隔著屏幕，數以十萬計的觀眾都能感受到陣陣陰風撲面而來。
血紅的煞氣流溢，數不清的鬼影在畫面中攢動。
即便沒有靈異爛片里常見的“背景陰樂”渲染范圍，獨居的觀眾還是覺得自己柜子動了、窗簾鼓了、床下有響動。
那繁復嘈雜的神名贊歌更是如成群蚊蠅盤旋般嗡嗡轟轟，不少耳機黨，只是聽了一小會兒，心里就異常煩躁，字面意義上的心亂如麻。
淺淺重溫了一下被怪怪古童謠支配的恐懼。
事實證明，他們的直覺并沒有出錯。
隊首海巫臉上畫著的臉譜正是怪怪古從神之一，兼具海洋、死亡與往生神格，位階堪比中位俗神的彼岸老龍。
轟！！！
山崩般的炸雷響徹天際，即便是身處半封閉的多媒體室，在場觀眾也感受到了明顯的震感。
屏幕上播放的制卡畫面中止在彼岸老龍虛影在海巫身后緩緩凝聚、暴雨侵襲的一瞬。
結局顯而易見。
海巫借彼岸老龍之力，成功抹去了那一截可能惹禍的吊繩，并順利清除海邊鬼影。
算不上精彩，甚至還有些老套的劇情，配上那堪比某人手持老式DV、拍攝記錄生活的低劣畫質，卻有種極強的真實感。
就好像這些事曾真實發生過。
畫面中斷的瞬間，就像是電影照進了現實，深藍省卡師聯盟官方賬號發布最新公告：
怪怪古麾下從神：彼岸老龍以蜃景形式降臨西子市，可能會引起持續十幾小時的邪祟巡行與強臺風，請各位市民盡量避免夜間出行。
最后一段又說明，根據智腦計算，這道虛影維持不了多長時間，最多幾分鐘就會消散，并不會造成太大影響，請各位市民不要有太大心理負擔。
與此同時，花花綠綠的彈幕糊滿了整片屏幕。
有眼神好、學識高的人點出了趙家樂制卡畫面中，海巫凝聚的神明虛影，正是彼岸老龍，不禁懷疑起此事與俗神降臨有所關系。
說時遲那時快，類似彈幕眨眼間就被淹沒，倘若不是羅浮心力加身、記憶超群，說不定就要以為，自己是一時眼花，出現了幻覺。
問題是，百萬觀眾中，像他這樣有修為在身的人并不在少數。
直播方此舉，反而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
就像是羅浮此前明著展示，實為打消大眾懷疑那神來一筆的反義詞，直播方這一掩蓋，反而讓人們思考起里面的問題。
“近幾年俗神的頻繁活動是否與世家的制卡行為有所關系？”
按正常人的思維，面對眼下的情況，都會想到這一環節。
“是不是有某種力量在引導人們故意往這方面想？”
羅浮忍不住想。
他隱隱意識到這場科研、宣傳性質的直播PK賽，并沒有表面看上去那樣簡單。
看似平靜的海面之下，卻是暗潮洶涌。
羅浮坐在休息區，抿了口清心茶水。
井龍王的制卡反饋如蔚藍深海般滌蕩周身，令他的頭腦異常清明。
過去一個月遇到的離譜之事，之前看來毫無聯系，從這一刻起，卻像是被一條條無形的線串在了一起，疑似存在某種關系。
“越來越亂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一個危機四伏、暗藏機遇的暴走時代已然到來。
各方棋手，已占據各自心中最好的位置，開始布局。
目前看來，還是世家方最沉不住氣，這香噴噴的蛋糕一端上來，就揚起叉子，搶在各勢力之前，扎了個大塊，塞進自己嘴里。
有那餓著肚子的，看到這一幕，難免要從背后出手，狠狠給他們一巴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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