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將軍!”
王宮宮門前,隨著夕陽落下,夜色降臨,白衍方才走出王宮,就看到久候多時的荀州。
“荀大人!”
白衍看著走來的荀州,有些意外。
看著時辰,荀州此時一直在這里等他,顯然一定是有事情找他。
“荀大人可是有事?”
白衍開口詢問道,對于荀州,白衍自然不會有像陌生人那般防備,但要說全然相信也不可能,只能說因為荀朔的關系,在心中一直把荀州當做一個好友。
荀州禮畢后,看著四周一眼,隨后看向白衍。
“田大人想請白將軍前去駐使府一敘!田大人此番并未親自過來!”
荀州對著白衍說道,苦笑一聲,言語之中有些許無奈,說實話,眼下荀州都很擔心會被白衍拒絕,畢竟此前田大人三番兩次對白衍挑撥離間,可全然沒有半分好意,此時白衍就算拒絕,也是在情理之中。
哪怕特地說田大人眼下并未過來,并沒有借機再挑撥。
“田大人?”
白衍聽到荀州的話,猶豫的看向四周一眼,隨后對著荀州點點頭。
“請!”
白衍接受邀請,對著荀州做了一個手勢。
荀州見狀大喜過望,連忙對著白衍做一個請的手勢,隨后二人相伴乘坐上荀州的馬車。
而原本白衍的馬車旁,幾名手持佩劍的男子也紛紛跟著白衍,朝著荀州的馬車走去。
半個時辰后。
駐使府,白衍跟著荀州進入府邸后,一路順著走廊,來到內院的_房內,放擺著諸多奇珍異寶,除去田鼎、藺安順、田非煙三人之外,還有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男子,男子樣貌頗為俊美,與此前見過的田濉有六分相識。
“白將軍,介紹一下,小兒田賢!”
田鼎見到白衍到來,起身對著白衍輯禮,隨后給白衍介紹身旁的三子田賢。
“田君子!”
白衍聽到田鼎的話,對著田鼎輯禮之后,拱手對著初次見面的田賢輯禮。
“田賢此前在楚國任使,久聞白將軍大名,今日能親眼一見,田賢之幸!”
田賢倒是頗為熟絡,對著白衍還禮之余,眼神一邊打量白衍,嘴巴一邊贊譽白衍。
白衍見狀,有些詫異的看向田非煙一眼,如今親眼見到田賢后,總算是見遍了田非煙的三個兄長,比起田琮的穩重、田濉的直爽,這田賢倒是和名字有些相反,一看就是話癆,才能先不說,但肯定是人精,上來就多有恭維,這完全是混跡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才會養成的習慣,就如同當初在陽城,第一次見到呂奇的時候,呂奇也是有這種習慣。
“田君子謬贊,白衍愧不敢當!”
白衍對著田賢回禮道,說話間,白衍也對著藺安順輯禮。
藺安順也對著白衍回禮。
“坐!”
田鼎見到招呼已經打完,便邀請白衍過來入座。
白衍沒有拒絕,對著田鼎拱手輯禮后,便上前來到木桌旁,跪坐下來,雖然不知道田鼎為何突然找他,但有藺安順與荀州在,想必應當不是使絆子,更何況田非煙也在這里。
木桌旁。
田賢看著在木桌旁跪坐的少年,細細的打量那根本不算俊美的年輕臉頰,唧唧稱奇,雖然年少,但卻已經褪去稚嫩,顯然應當在戰場中磨煉而褪去。
本以為能領兵在沙場揚名,領兵之后從無敗績的秦將白衍,會是一個心氣高傲,年少輕狂,目中無人的將軍。
眼下親眼見到,倒是讓人大跌眼鏡。
“小妹有眼光!倒是不差啊!不僅坦坦蕩蕩的跟著荀州來!而且看其表情模樣,并未把這段時間的事情放在心上,如此心胸,就算無才,日后成就也低不到那里去。”
田賢心中感慨道。
想起昨晚父親那既無奈、又心酸、失落中帶著抱怨的語氣,想起小妹的事情,田賢轉過頭,滿含笑意的看向小妹田非煙。
瞧見小妹也看著自己,田賢露出調侃的眼神,嘴唇做了一個‘眼光不錯’的暗語。
見到小妹如同小老虎一般瞪著自己,田賢笑容愈發燦爛,笑咧咧給了田非煙一個‘三哥支持你’的表情,隨后來到木桌旁跪坐下來。
田鼎這時候也注意到三子田賢那臉上的笑容,直勾勾的看著田賢,田賢見狀連忙一臉認錯的收起笑臉。
田非煙沒好氣的看著兄長。
“聽聞府中下人有言,此前田鼎不在,白將軍曾到府中拜訪!不知白將軍可是有事情找田鼎!”
田鼎轉頭看向白衍,輕聲詢問道。
“確有此事!因為白衍遇刺一事,兇手一直都未曾抓到,城內人心動蕩,王上特地讓白衍前來探望田大人!”
白衍聽到田鼎的話,對著田鼎拱手說道。
其實嬴政并沒有說過這些話,但白衍并不擔心田鼎會去問嬴政,就算去問,甚至挑撥離間,白衍也不害怕,畢竟前段時間田鼎一直在城內活動頻繁,白衍可以直接和嬴政說是得知消息,特地前來提醒一番而已,希望田鼎在咸陽能安分一些。
眼下言語之中的探望,便是這個意思。
“田鼎慚愧,倒是有勞秦王操心!”
田鼎聽到白衍的說辭,并沒有懷疑白衍,反倒是言語之中,對嬴政的嘲諷之意頗濃。
“今日請白將軍過來,田鼎是想詢問,不知刺殺白將軍的刺客,何時能抓到?田鼎,又何時能離開咸陽?”
田鼎眼神緩緩抬起,望著白衍。
而隨著田鼎的話,藺安順、荀州全都安靜下來,靜靜等待著白衍的回答。
之所以要詢問白衍,是因為但凡有點人脈,但凡對于秦國廟堂消息靈通的人,都清楚如今白衍幾乎每日都跟在嬴政左右,甚至可以說即便是王宮的那些王妃,她們與嬴政呆在一起的時間,都比不上白衍。
畢竟王妃那么多個!
田鼎說話間,田賢轉過頭,對著不遠處的幾名侍女招手。
隨后就在白衍的注視下,幾名侍女去到那些奇珍異寶之中,打開兩個大木箱,頃刻間慢慢的金子赫然映入白衍眼簾。
“田鼎趕赴咸陽,承蒙此前白將軍在洛陰照顧,這些全當是田鼎對白將軍的感激之情!”
田鼎看了那些財寶一眼后,轉頭看向白衍。
出使他國,賄賂君王身旁的寵臣、近臣,乃至妃子,已經實屬常態,即便是管仲、商鞅、張儀、范睢等人亦不例外,就拿昔日張儀來說,若非多有賄賂楚國大臣以及楚王妃子,恐怕有再有一條命而不夠死。
故而此行來到咸陽,田鼎自然不可能不帶著珠寶。
其實一開始,田鼎的目的,是送給王宮之中一名宦官,名叫趙高,以及其弟趙成,很早之前在齊國臨淄,田鼎便注意到這兩人,更重要的是看到這兩人身上有好掌控、利用的地方。
但白衍的出現,讓田鼎只能暫且擱置計劃。
“何言感激,田大人心意白衍心領,一切都是白衍應當做的!”
白衍聽到田鼎的話,對著田鼎拱手說道,婉言拒絕田鼎的好意。
“白將軍可是嫌少?”
田賢聽到白衍的話,瞪著眼睛,一臉疑惑的看著白衍,隨后又看了看滿滿當當的兩箱金子以及其他奇珍異寶。
作為田氏子弟,多年在楚國擔任駐使的田賢眼下實在是糊涂起來,這天下他還沒見過能抵擋住如此多錢財的人,要知道當初就是白起的伯樂魏冉,封侯獲地,都還貪戀錢財,其他人更是不用說。
此前燕國使臣荊軻,便是利用蒙氏蒙嘉貪財的心里,通過暗地中父親與燕丹的幫助,與蒙嘉認識后,重金行賄。
像蒙嘉這般都還貪戀錢財,怎么眼下白衍看著這些財物,依舊無動于衷!
奇了個怪!
“非也!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非是白衍之財,白衍奪之即禍,非是白衍之物,白衍取之難安,還望田大人,田君子見諒!”
白衍看著田賢的表情,慢條斯理的說道,對著田賢輯禮。
書房內。
白衍的話,讓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就連原本就猜到白衍會拒絕的田非煙,聽到白衍的這句話,都忍不住下意識的在心中細細品味,幾息后,美眸再次看向少年時,比白衍更為年幼的俏臉,浮現出一抹笑意。
“受教!”
田賢也是愣了很久,隨后一臉古怪的對著白衍還禮。
禮畢后。
田賢不動聲色的轉頭望向身旁的父親,說實在的,若非眼前的少年是白氏子弟的身份,就作為衍兒的兄長而言,田賢對眼前的少年可謂是很滿意,別看他與少年接觸不到片刻,但在楚國,他接觸過的士族子弟,乃至那些名門望族,無一例外,全都門清。
故而田賢才能最有體會,眼前這個少年,到底有多不易。
一旁的藺安順與荀州對視一眼,皆是微微點頭,看著眼前這般多的珠寶,正常人都忍不住想到日后每日愜意享樂的生活,但白衍能毫不猶豫的拒絕,這實屬太難得。
“倒是田鼎唐突!各位其主,此前田鼎所為,還請白將軍見諒!”
田鼎對著白衍抬手輯禮,此刻看著白衍的眼神中,詫異、感慨皆有。
“白衍理解!不知田大人方才說要離開咸陽,是回齊國,還是去楚國?”
白衍對著田鼎拱手還禮,隨后把話題轉向方才田鼎的話。
看著田賢的到來,白衍自然清楚,田鼎已經得知楚王暴斃的消息,但白衍還是想知道,田鼎此番是要去楚國,還是回齊國。
“白將軍此意是?田鼎愚鈍,不明白此言之意,同是離開,有何不同?”
田鼎笑著看向白衍,輕聲問道。
“如今楚王逝世,恐怕過不了多久,秦軍與燕軍決戰的結果,便會送到咸陽,秦王應當不會再有何擔憂!”
藺安順這時候也開口說道。
此前他們一行人被留在咸陽,無非是秦王嬴政擔憂田鼎與他們回齊國后,盟齊楚而圍攻秦國,眼下他們一行人在咸陽待那么久,加之楚王暴斃,秦王嬴政已經沒有必要再留下他們才是。
只要白衍愿意幫忙,他們過不了幾日,就能離開咸陽。
“非是我王之言,是白衍擔憂楚王逝世,楚國定會大亂,一但田大人貿然去楚國,定會有危險!”
白衍看了一眼藺安順后,轉而繼續看著田鼎,輕聲提醒一句。
而隨著白衍的話。
書房內頃刻間便安靜下來,藺安順、荀州、田賢都不是傻子,哪里還聽不出白衍的意思,田鼎若是回齊國還好,楚國大亂不管田鼎的事情,若是田鼎去楚國,到時候楚國大亂的局勢一但‘受到影響’,田鼎的安危,就會是個問題。
這個危險可能是來自楚國,也有可能,來自秦國!!!
對齊國來說,田鼎若是在楚國動蕩之時,在楚國有個三長兩短,就是齊王也不能說秦王什么。
清楚這些的藺安順與荀州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滿是凝重。
就連一直待在楚國的田賢都清楚,白衍的話絕非假話。
“多謝白將軍提醒,此番田鼎帶著小女前來,自然不會去動蕩之地!”
田鼎直勾勾的望著少年許久,看著少年并非威脅的模樣,輕聲說道。
田鼎能感覺到,方才少年的話的的確確是在提醒他,而非警告威脅他,而原因,或許正是煙兒。
想到這里。
田鼎轉頭,看向自己的愛女一眼。
不僅僅是田鼎,就連田賢,也轉頭看著田非煙。
田非煙或許早就有預料,不知何時,已經低著頭看著竹簡,但長發下,通紅的耳朵,還是暴露出其心緒的不穩。
“此番還望白將軍替田鼎告知秦王,齊國諸多瑣事等著田鼎處理,田鼎如今要回齊國!”
田鼎看向白衍,輕聲說道。
咸陽王宮。
隨著有一日過去,伴隨著在王宮書房呆到天黑,直至處理好兩石的事務,白衍與嬴政方才休息。
看著羋王妃貼心的來到嬴政身旁,給嬴政帶來補品,隨后給嬴政揉肩,白衍趁著這個機會,便把昨日去田鼎府邸的事情,全全告知嬴政,并沒有什么隱瞞,甚至連同后面的提醒也不例外。
“他倒是著急離開!”
嬴政一邊享受著寵妃的伺候,一邊露出少許笑容。
羋王妃也看向白衍,作為王宮之中,嬴政最寵愛的妃子,羋王妃靠的絕不僅僅是扶蘇母親的身份,別看公子扶蘇年紀已經十二三歲,但羋王妃方才到誘人之年,加之楚女天生的嬌柔,能深受嬴政的寵愛絕非一時之運。
“王上,在微臣看來,如今楚王暴斃,楚國廟堂定會大亂,諸多楚國公子以及楚王室的那些宗親,都會爭奪王位,連帶楚國其他士族也無暇再顧及其他,如今田鼎離開咸陽,倒也并非不可,畢竟刺客一事或多或少,對咸陽都有些許影響,能盡早結束也好!”
白衍對著嬴政拱手說道。
“寡人明白你心中的擔憂!”
嬴政聽到白衍光明正大的在幫田鼎說話,忍不住笑起來,嬴政自然也清楚白衍心里的擔憂,無非是擔心田鼎在咸陽越久,也容易有暴露的危險,白衍的親人,尚且都在齊國。
對于白衍的這點小心思,嬴政不僅沒有反感,反而十分喜歡。
白衍越重視親人,對于嬴政而言,反而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
“寡人還以為,你想要借此機會,趁機留下他女兒!”
嬴政閉上眼睛,享受著愛妃纖手在頭上慢慢的按揉。
白衍聽到嬴政的話,突然一臉錯愕的看著嬴政,幸好嬴政已經閉上眼睛。
田非煙的事情,當初白衍向嬴政坦白的時候,嬴政自然清楚他是因為什么而被田鼎趕出齊國。
但白衍敢發誓,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打算強行留田非煙在咸陽。
“回王上,比起眼下貪戀一時,白衍更期待我王攻滅天下諸國,一統天下!”
白衍對著嬴政說道。
嬴政聽著白衍的話,睜開眼睛,看著白衍,忍不住笑起來。
“可!”
嬴政說話間,隨后便開口讓白衍去木架哪里,拿出趙地雁門哪里的竹簡。
白衍按著嬴政的吩咐,去拿過竹簡,隨后再次來到嬴政身旁。
“這是昨日你離開后不久,送到王宮的消息,你看看吧!”
嬴政開口說道。
“諾!”
白衍拱手說道,隨后打開竹簡,看到上面是楊老將軍書寫的消息。
“此前你一直都在調查郭縱?”
嬴政輕聲問道。
白衍聞言,收起竹簡,與羋王妃對視一眼后,看向嬴政。
“是!此前在雁門,白衍便突然收到消息,言之郭縱一直在給匈奴、東胡送去鐵礦,甚至直接做好馬鐙、馬掌釘送去給北方那些游牧部落,其意圖,很可能是日后想要借機幫助趙國復辟,起初白衍尚且以為是假,不過調查之后,卻發現......”
白衍看向嬴政,沒有說出調查的結果,但說與不說,嬴政不傻就能聽得出,郭縱的的確確在背后,一直給北方的游牧部落,送去馬鐙、馬掌釘。
眼下,白衍看向嬴政,不清楚嬴政與郭縱私底下到底達成過什么協議。
“郭縱!”
嬴政輕聲說道,看著面前猶猶豫豫的白衍,哪里不知道白衍的小心思。
對于竹簡中的內容,嬴政并未懷疑,白衍在雁門方才經歷過雁門掠賣一事,雁門都尚未安頓清楚,單憑白衍一人,根本抽不出身,也沒有能力打探出郭縱如此詳細的消息。
“楊端和想你回雁門!”
嬴政說道,看著眼前的白衍,想起楊端和在書信中提及雁門的情況。
楊端和并非說假,不提白衍麾下那數千精銳,就是雁門哪里,都還有著數萬邊騎,郭縱在背后的小動作,已經結結實實的威脅到雁門,易水,乃至整個趙國舊地的安危。
眼下派其他人去雁門,還真比不上讓白衍回雁門,畢竟此前白衍在雁門,不僅穩住趙邊騎,也一直震懾住北方的游牧部落。
就算想要動郭縱,也必須要白衍在雁門才能動,郭縱的后手,一定是北方的游牧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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