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四月中旬。
高奴一切都如同往日那般,不過就在城守府邸內,正當白衍等待第三批馬鐙的時候,這一日接連幾個消息傳來,讓白衍猝不及防。
第一個是云山隘口傳來的消息,月氏與匈奴似乎已經開始交戰。
第二個是由秦國、月氏邊境傳來的秦軍消息,隴西的鐵騎已經抵達邊境。
第三個則是榆中傳來的消息,榆中傳來的消息中,一共說兩件事。
其一,趙國代郡發生災禍,殃及大半個代郡,地面東西移動的距離達到一百三十步,如今代郡大部分房屋地基都毀壞了,以至于房屋倒塌,壓死百姓不計其數,幸存者多半也負傷且無家可歸。
其二,上地的駐軍已經前往趙國邊境。
書房內。
白衍看著一卷卷竹簡,當看完最后一卷竹簡后,面露沉思。
在咸陽時,所有人都知道,月氏與匈奴必有一戰,而這一戰的戰場必定是邊境。
月氏與匈奴的邊境一直南下,便是高奴。
所以原本的計劃是由他率領鐵騎在高奴觀望,一但月氏不敵,顯現下風之時,由他率領鐵騎北上,幫助月氏,除掉匈奴。
然而趙國發生災禍的消息傳來,打亂之前所有的計劃。
白衍清楚,對于秦國來說,月氏與匈奴的存亡雖然很重要,但遠遠沒有重要到滅趙國。
隴西鐵騎北上,便是咸陽做出的決定。
其目的便是月氏落入下風之時,高奴鐵騎不需北上,而是能抽身隨時去趙國。
“天要亡趙啊!”
書房內響起一個滄桑的呢喃聲。
說話的不是白衍,而是老頭,也只有老頭看到代地天災的時候,會發出這般嘆息的感慨。
老頭閉著眼睛,一想到李牧經營多年的代郡,突然成了人間地獄。
即使是老頭,都忍不住感慨上天的不公。
上天為何要如此對待李牧。
此前趙國便一直遭受旱災,他曾經去過代郡,親眼看到代郡的土地一片枯黃干裂,烈日下除了凄凄的枯草,赤地千里,赤日似火燒,野菜禾苗皆是枯焦。
旱災早已讓代郡成為不毛之地,人、畜死去無數,生靈涂炭。
如今又碰上天災!
“小子,你當真要領兵去滅趙?”
老頭轉過頭,被關押在將近兩個月,與白衍據理力爭,爭過無數次,但還是第一次,如此傷感的看向白衍。
木桌旁的白衍,安靜的沒有說話,直到片刻,才輕輕開口。
“老先生應當知道,就算白衍不去,秦都定將會發兵滅趙!白衍麾下所有鐵騎將士,皆是秦人,而白衍不過一名主將。”
白衍告訴老先生,其實他去不去,如今都改變不了整個局勢。
高奴的鐵騎將士都是秦人,都渴望軍功改變命運,也都有妻兒老小在秦國境內的城內、鄉亭。
他白衍若是抗命,就會有其他將軍代替他。
“罷了,哎,皆是天意啊!”
老頭聽到白衍的話,沒有如同之前那般倔強。
在得知代郡天災之時,即便是老頭,都覺得這事老天想要趙亡。
幾百年前西周滅亡前夕,也是這般。
“將軍!趙國邯鄲傳來消息!”
書房外,業拿著一卷竹簡,急匆匆的跑進來,隨后把竹簡交給白衍。
邯鄲?
老頭聽到這里,眉頭微皺,此前他便一直知道,白衍派遣細作,前往邯鄲,但一直不知道,白衍圖謀什么。
“公子嘉?”
白衍打開竹簡,看著竹簡里面的內容。
雖說竹簡內交代的,也代郡天災,但由于他的細作,比不上咸陽派遣的細作,所以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上許多。
如今這竹簡之中,多說了一件事情。
公子嘉請求趙王遷,向代郡送去救援物資,被趙王遷以國庫空虛,恐秦攻趙而駁回。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白衍敏銳的注意到公子嘉這個人,而且這個公子嘉似乎心向代郡。
代郡!
“原來如此!此番若成事,李牧必死!”
白衍收起竹簡,搖頭說道。
白衍的話,讓一旁的老頭徹底懵了,就連業也都一臉不解的看向白衍。
這竹簡內到底說了什么,能讓白衍如此篤定,李牧會死!
書房內。
看著老頭伸手想看竹簡,白衍沒有拒絕,把竹簡交給老頭,隨后起身去向辦公的木桌哪里,取出一卷嶄新的竹簡,隨后拿著還未干的筆墨,開始在竹簡上寫字。
這卷竹簡,白衍要命人快馬加鞭,送去咸陽。
當初在咸陽王宮的書房內,白衍看著王翦、李斯、尉繚、隗壯等一眾秦國重臣,都沒有想到離間,或者沒有機會離間。
那時候白衍還覺得奇怪,隱約感覺差些什么,故而沒有說賄賂郭開。
如今代郡天災,機緣巧合下,他的細作得知消息晚一些,也剛好無意中把朝堂公子嘉的事情告訴他。
也是這般。
白衍方才慶幸,當初沒有告訴嬴政與其他秦國重臣,賄賂郭開。
李牧之死,或許行兇策劃之人是郭開,但能讓李牧死的其因,卻并非是郭開,而是這個公子嘉。
公子嘉,嬴姓,趙氏,名嘉,是為趙嘉。
趙悼襄王之長子,幽繆王趙遷之兄。
說起來當初身為長子的趙嘉,原本是要繼承王位的,后因趙悼襄王遷愛于趙遷之母倡后,而改立趙遷繼位。
“公子嘉!”
老頭看著竹簡,也很快注意到上面無意提及的一句話。
隨后老頭看向遠處木桌前,低頭撰寫竹簡的白衍,一個念頭浮現在心中。
這小子一定是在打公子嘉的主意!
但公子嘉能做什么?
帶著這個念頭,老頭看著竹簡里的那些字,隨后腦海里不斷回想著對趙國朝堂的了解,還有如今趙國發生的事情。
很快,老頭就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來。
離間!
那小子想要用公子嘉,離間趙國朝堂。
老頭此前一直周游列國,更在趙國有故居,所以老頭更了解趙國。
如今看到代郡天災,看到公子嘉,老頭清楚,這事情,還真有可能做得到,畢竟代郡過于敏感。
“業,命人即刻送去咸陽!不得耽擱。”
當老頭回神之時,就看到白衍已經粗略寫好竹簡,微微吹干之后,小心翼翼的卷起來,交給業。
“諾!”
業連忙點頭,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老頭看著業離去,書房內頓時只有他與白衍兩人。
老頭放下竹簡,放在木桌上,隨后目光轉而看向白衍。
“小子,你恩師到底是何人?”
老頭不相信白衍背后沒有恩師。
僅憑一句話,就能敏銳的抓出機會,一眼看出趙國的最隱晦也是最致命的地方,這絕不僅僅是天賦這般簡單。
白衍背后,一定有一個十分了解趙國的人,而且那人的地位一定不低。
否則有些事情,即使是趙人百姓都不知道,也沒有機會去了解那些事情。
那個人,到底是誰?
“嗯?恩師?”
木桌前,白衍方才起身,聽到老頭的話,有些意外。
但想了想,卻沒有隱瞞老頭。
“小子曾經跟田瑾,瑾公學過!”
白衍說道,當初瑾公教他太多太多,雖然瑾公被害死,全家無一活口,瑾公也告訴他,在齊國不可說他名諱。
但眼下在秦國,而是還是面對這倔老頭,自然不需要有那么多顧慮。
“什么?田瑾?絕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老頭聽到白衍的話,一臉錯愕的瞪大眼睛,比方才得知白衍使用離間之時,吃驚更甚,一邊搖頭一邊擺手。
在老頭眼里,白衍這小子怎么可能會是田瑾的徒弟。
田瑾是誰,齊國有名的大夫。
其為人更是在朝堂、民間、乃至諸子百家,都享負盛名。
田瑾怎么可能是白衍這小子的恩師!
絕不可能!
要知道田瑾畢生為齊,就是致死之時,都心向齊國。
更不必說他與田瑾熟識,他可從未聽過田瑾死前,曾收過徒弟。
“你小子不能亂說,若是不想說,也不必拿田瑾的名頭糊弄老夫,老夫與田瑾相識多年?哼!糊弄老夫!”
老頭看著白衍,認為白衍是誠心不想說,以前或許聽過田瑾的大名,故而拿田瑾的大名糊弄他。
或許是想起昔日故友慘死的事情,眼下白衍這小子居然那這個來糊弄他,老頭有些生氣。
別看他被白衍這小子困在高奴這里,但他之所以不鬧,也不著急時時刻刻想著離開,也是有幾分看著這小子的心思。
不曾想。
眼下的事情,是實實在在讓他有些失望,那種失望,比少年效力秦國,更甚。
或許等這小子帶兵離開,他也要想辦法離開這里。
“老先生,小子可沒有亂說。”
白衍看著老頭的反應如此之大,也是被嚇一大跳,不過想想也能理解老頭。
畢竟一個一心為齊國而出名的名臣,怎么會教出來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會千里迢迢跑到秦國效力。
這放在其他眼里,都根本不可能。
然而白衍知道事情總有例外,比如若是這個名臣,死后看見全家被誅殺,會作何感想,看到昔日忠心效力的君王,下令誅殺自己全家,又會如何。
即使明知道君王是被蒙蔽,但那失望的情緒,沒體會過的人又有何資格說不能有。
“老先生是瑾公故友?那老先生敢不敢說個姓、氏,看看瑾公有沒有與白衍說過!”
白衍走到窗前,跪坐下來,饒有興致的看著老頭。
瑾公故友?
瑾公夜夜教導他三年,三年之中,瑾公沒有絲毫隱藏,下到古籍,上至天下諸國,若這老頭當真是瑾公故友了,瑾公一定會與他說過。
“伱小子想騙我說出名諱,哼,也罷!我就不信,你小子單拼一個姓,你小子能知道什么!”
老頭沒好氣的哼到,根本不相信面前這小子,真的是瑾公的徒弟。
在白衍的注視下,老頭開口說道:“魏!”
說完。
老頭側著頭,余光看向白衍,滿是看笑話的模樣。
老頭不信,面前這小子能說出什么。
還裝!
喲喲喲,還裝沉思,真以為.
“魏轍,老先生是魏轍?”
白衍突然看向老頭,一臉吃驚的開口說道。
在知道這老頭就是日后傳授張良兵書的‘黃石公’‘圯上老人’之后,白衍就已經篤定這老頭定是大能之人,如今老頭又說魏姓。
那么白衍很快就想到,當初瑾公提過無數次的隱士高人:魏轍!
據瑾公說過,魏轍乃是不世大才,曾經被秦國先王請到秦國為官,并且一到秦國,便官居上卿!
這老頭就是瑾公口中的魏轍?
白衍真的又懵又吃驚。
與白衍一樣的還有魏老頭,此刻魏老頭比白衍好不到那里去,當聽到白衍真的叫出他的名字,魏老頭整個人都凌亂了,愣愣的看著白衍。
魏老頭的轉變,寫得差不多了,最強輔佐。
別罵帶刀水了,已經省略很多,大伯為何離秦都不敢寫,后面再找機會交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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