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幾名婦人的話,茅焦東走西拐一會后,方才來到一戶人家。
木籬圍欄外,茅焦走到門前,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小苑。
小苑不大,一個窄小的竹門被茅焦輕輕推開,隨后茅焦便能看到小苑內的一切。
幾個石塊擺放在地上,茅草木屋旁的屋檐下靠著一捆捆木柴,幾根架在木柴與籬笆之間,掛著一件件粗布衣。
木屋的另一邊,則是一個似乎剛做的簡陋木棚,用于養牛。
“那少年,就是在這里長大?”
茅焦望著眼前的一切,似乎能想象到,那年幼的身影,從那老舊的木屋內走出來,在這小苑里走動。
日復一日。
也只有在這里,那少年或許才不會看到村子里的那些輕視、嘲笑。
“嗯?”
小苑內,一名身著布衣的中年婦女,與一名布衣女子正在聊天,看到茅焦,二人互相對視一眼,發現彼此都不認識老者后,帶著疑惑,緩緩起身。
或許不知道茅焦的來意,不管是那年輕的女子,還是那中年婦人,都有些不懂,這素未謀面的老人家,進自家小苑所謂何事。
“良人,快出來!”
中年婦人轉頭對著屋內喊道。
婦人話音落下,隨后一名中年男子,便從屋內急匆匆的走出來。
男子便是衍父。
衍父聽到孇氏呼喊自己,以為是什么急事要幫忙,不曾想出來后,就看到小苑里來了一個身著布衣的老人家。
“老人家,你是何人?來此何事?”
衍父看了妻子一眼,隨后上前,看著老人家問道。
當初祖父讓大伯與老三子臺讀書識字,讓衍父干活養家,后面衍父也沒讀過什么書籍,沒見過的世面。
也恰恰如此,比起大伯等人,衍父生性淳樸,眼下對于茅焦的到來,盡管疑惑,但并沒有一上來就趕人,或者語氣不善。
而也正是衍父的舉止,茅焦瞧見衍父后,忍不住心里點頭。
“老夫路過此地,聽聞你家仲兒之事,便過來看看,不知如今你家仲兒是否在家中?”
茅焦看著衍父,笑著說道,對著衍父拱禮。
茅焦的這般舉止,讓衍父、孇氏、筠寒三人,摸不著頭腦。
“衍兒?”
孇氏聽到這個年長的老者,說是聽聞衍兒的事情,便好奇過來看看,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聽聞衍兒的事情?
作為娘親,孇氏怎么可能不清楚村民是怎么談論衍兒的。
好在孇氏隱約感覺,這老者似乎并沒有嘲笑的意思,故而沒有驅趕老者離開。
“老人家,衍兒不在!”
孇氏開口說道。
孇氏心中猜測,定是老者無意中聽到村民說起衍兒小時候的事情,方才好奇過來。
自從衍兒常常給家中托人帶錢之后,那些眼紅的村民,就沒少翻以前衍兒小時候的事情拿出來說。
“老人家,我次子仲衍,如今在翼城尚未歸來,并不在家中!”
衍父聽到身后妻子的話,也對著茅焦解釋道。
小苑內。
茅焦聽到衍父、孇氏的話,點點頭。
果然這夫婦二人,與那些村民一樣,一直都以為那少年在翼城。
“如此,那便只能作罷,老夫本想過來看看少年,若是有緣,便帶那少年去讀簡識字。”
茅焦說道。
此舉是想讓眼前的夫婦二人放心,他來這里,并無惡意。
“啊!”
聽到茅焦的話,不管是衍父還是孇氏,都一臉吃驚,就連女子筠寒都滿是意外的看向茅焦。
老先生想要收仲衍為門生?
這幾乎是三個人,瞬間浮現的念頭。
“老先生,快進來坐坐!”
幾息后,待回過神來,衍父尚未開口,孇氏便從衍父身旁經過,一臉熱情的請茅焦進去坐。
“筠寒,時辰不早,去做些吃的。”
孇氏對著長兒媳吩咐道。
在孇氏眼里,對于茅焦的話,她并沒有懷疑,因為她看著面前這個老先生,言行舉止,以及神情,都絕非普通人。
孇氏也不擔心這老先生是裝的,為的是來騙吃騙喝。
若真是如此,那孇氏也認了,日后讓衍兒也學學這騙人的本事,去騙個女子回來做她的小兒媳,而且等衍兒日后老了,也不愁吃喝。
為母者心憂。
比起長子,孇氏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便是次子,畢竟與長子壽兒不同,次子衍兒從小就受盡白眼。
孇氏擔心百年后,她與衍父不在世上,長子又在軍中,衍兒一但沒有令史的賞識,回來這里,無依無靠,又無本事。
小苑內。
筠寒聽到孇氏的話,連忙點頭,滿是驚奇的看著面對的老先生,她都沒想到這老先生聽到小叔子的事情,會收小叔子為門生。
不過還未等她轉身,就看到老先生擺擺手。
孇氏看到這一幕,有些小心翼翼的笑起來。
“老先生不必客氣。”
孇氏看著茅焦,開口說道。
對于眼前這個機會,孇氏自然緊張,讓衍兒識字,學會本事,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事情。
眼下看到機會,她哪里愿意放棄。
“是啊,老先生先進去喝口水。”
衍父也在一旁幫襯。
茅焦看著心急火燎的夫婦二人,忍不住笑起來。
“不必,既然汝之次子不在,老夫也不便久留!”
茅焦笑著說道。
對于少年的事情,茅焦并沒有告之眼前的夫婦二人。
此刻與方才不同。
方才在村口,從其他婦人口中得知少年經歷之時,茅焦一時沖動,心中還有告知夫婦二人的念頭。
但從村口走到這里,如今又見到這對夫婦,茅焦已經冷靜下來。
茅焦清楚此番他是奉命前來探查,并非是過來帶走這家人,故而他查清楚后回去復命即可,絕不能擅自做主,讓消息走漏出去。
最重要的是,就算他說出來,面前的夫婦二人都不一定相信。
而且他奉王命前來,身份敏感,萬一這夫婦二人,無意間說出去,或者去打聽,定會帶來禍患。
小苑內。
面對孇氏與衍父的再三挽留,茅焦輕言婉拒,隨后借口詢問一些其他的事情。
閑聊間,茅焦牢記住院子內石塊擺放的位置,以及木屋一些陳年老舊的細節,最重要的是,還有這夫婦二人的特點。
至于那名年輕女子。
茅焦已經知曉女子是方才嫁來,故而并沒有特別注意觀察。
此行他的目的,便是記住這個村莊一些細節,還有觀察這個小苑老久的東西、夫婦二人。
“那老夫便不打擾!”
茅焦把看到的記在心中后,便拱手說道,準備離去。
“老先生可否道出所住何處,下次仲衍回來之時,我定會囑咐仲衍前去拜訪老先生。”
孇氏看著挽留不住茅焦,依舊不死心的開口說道。
衍父也在一旁點點頭。
“下次吾等,定再會相見!”
茅焦笑著說道,沒有說出住址。
茅焦有預感,下次再見這對夫婦之時,或許就是把自己身份,告知夫婦二人之時。
說完后,茅焦再次拱手,隨后在孇氏、衍父、筠寒的目光下,轉身離去。
竹苑內,衍父與孇氏看著老者離去的背影,互相看向彼此。
雖然老先生說下次會再來,但老先生卻不愿意說出住在哪里,夫婦二人都有些擔心這不過是客套之言。
但老人既然已經離去,他們也不好上前阻攔。
“良人,伱去拿一些米粟,再拿一些錢財,這出村的道路不好走,我們夫婦二人,去送送老先生。”
許久后。伴隨著老先生離去,越想越覺得錯過機會,感到可惜的孇氏,轉頭對著衍父囑咐道。
“那老人家一看就是有禮之人,應該是聽到衍兒的事情,覺得衍兒可憐,故而才想收衍兒為門生,我們夫婦二人,莫要怠慢人家。”
孇氏說道。
回想那老人家能為仲衍的事情,來到這水村,還來到這里,打聽衍兒在不在家。孇氏愈發覺得,方才那老先生,是真的想讓衍兒做門生。
若是這樣。
這次機會,說什么都不能錯過,要抓住機會。
“好!我去拿東西!”
衍父聽到妻子的話,點點頭,轉身走回房屋之中。
“娘,我與你一同去!”
筠寒看著孇氏起身,也連忙跟著起身,想要陪孇氏一同前去。
孇氏點點頭。
然而等衍父、孇氏帶著筠寒,一直從水村追到官道,又走了許久,都沒有看到茅焦的身影。
齊國臨淄。
在一個小巷子深處,一個窄小破舊的院子內,一個滿頭白發,臉頰滿是褶皺的老婦人,正在用水洗著衣物。
在這輕悄悄的小巷子內,老婦人在院子中的身影,顯得十分孤獨。
老婦人身體似乎不好,洗衣物洗好之后,起身的瞬間又彎腰下去,最后還是強撐起來,一手還揉了揉背后的腰。
老婦人拿著洗好的衣物,一步步慢慢走到院子處,一堆雜木上晾曬。
片刻后。
晾好衣物,老婦人又去做其他雜物。
這時候,伴隨著腳步聲從想之外傳來。
“就在這里!”
老婦人聽到聲音,轉頭看去,就看到一個男子,帶著一個身著布衣的老者,來到院子。
在老婦人的注視下,老者進入院子之中。
“你是?”
老婦人看著老者,有些奇怪。
她似乎不認識眼前來到院子的這個人,莫不是來找長子的?
“敢問,可是仲衍的外祖母?”
老者輕聲問道。
老者便是離開水村的茅焦。
原來當初在水村,從婦人口中得知老婦人在臨淄,于是茅焦便特地返回官道,命扈從去老婦人的村子,找熟路的村民引路。
這里茅焦便使用小手段。
出現在水村的他,沒有讓老婦人那個村子的村民看到他,而是讓扈從跟著村民識路之后,再帶他過來。
這樣的話,老婦人的村民,只會以為是有年輕的男子,找老婦人的長子。
“我是!”
老婦人便是白衍的外祖母,聽到眼前的老者提及衍兒,滿頭白發的她,連忙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這老者的來意。
但她外孫衍兒,已經離開將近一年,她想念外孫,想得緊。
“老先生認識我外孫衍兒?”
老婦人雙眼發紅,看著面前的老者,輕聲問道。
茅焦點點頭。
望著眼前的老婦人,茅焦去過水村之后,本可以不必那么麻煩,再尋到這里。
但想起那些婦人的話,茅焦還是選擇找到這里。
除去他想把這件事情,告知王上之外,他也想見見這位老婦人。
“老先生,我外孫在那?”
老婦人聲音顫抖的問道。
此刻在老婦人的腦海里,全是從前那個小外孫的身影,沒進竹苑就習慣大喊外祖母,小小年紀,總是拖著一捆捆木柴回家,擔心她沒有木柴生火。
茅焦看著眼前老婦人那褶皺的臉上,提及少年時,兩眼通紅,滿是關心、思念的模樣。
“秦國!”
茅焦說道。
院子內。
老婦人聽到茅焦的話,不住的點頭。
“好,秦國,我外孫在秦國。”
老婦人那老眼早已浮現盈盈淚水。
回想當初在臨淄城門,外孫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她下跪的模樣。
原來,那時候她外孫,要去的是秦國。
“在秦國好啊!”“在秦國好啊!”
老婦人呢喃道。
茅焦低著頭,沒有直視眼前的老婦人,似乎在思考什么。
“老先生既然見過我外孫,可否勞煩老先生坐下和我說說我外孫!”
老婦人滿是祈求的看向茅焦。
這一刻老婦人要求不多,就想從面前老先生這里,聽聽外孫的事情。
隨后在茅焦的目光下。
老婦人看著院子,有些著急,似乎想找一個可以坐下說話的地方。
然而也就在這時候。
茅焦看著老婦人,最終做出決定,后退一步,在老婦人的目光下,拱起雙手。
“老婦人,你外孫,已經封卿拜將了!”
茅焦說道,把白衍的事情說出來。
面對水村的夫婦二人,茅焦可以不說。
但得知一切后,面對眼前這個頭發蒼白的老婦人,茅焦實在不忍隱瞞。
他篤定,眼前的老婦人,一定不會亂說出去。
更何況從他提及少年之時,與那夫婦不同,這老婦人并非說是在翼城,反而是詢問他少年在何處。
顯然一開始,這老婦人就知道,少年不在翼城。
“什么?”
老婦人聽到茅焦的話,怔怔的看著茅焦。
方才他說什么?
“我外孫,封卿拜將了?”
老婦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那眼中的淚水,順著滿是褶皺的老臉落下。
這是真的嗎?真的封卿拜將了?
外孫真的封卿拜將了?
老婦人站在原地,腦海里全是這句話。
“千真萬確,你外孫,如今是秦國左庶長!白衍!”
茅焦拱手說道,擔心老婦人不相信,給老婦人解釋道。
話音落下,茅焦就看到老婦人滿臉淚水,卻笑得格外燦爛。
“當初月氏、匈奴南下,就是你外孫,率領鐵騎驅趕月氏與匈奴。后,秦王親自面見你外孫,拜你外孫為將。”
茅焦給老婦人說道。
之前來到臨淄,茅焦已經知道,高奴一戰,早已經傳到臨淄,并且傳得沸沸揚揚。
“我外孫,封左庶長了!”
老婦人呢喃著,雖然不知道外孫經歷了什么,但得知外孫已經封將,老婦人怎么不開心。
沒有誰比老婦人更清楚,自己的外孫,小時候面對多少嘲笑、多少人歧視。
這一刻。
老婦人想看看自己外孫,當上將軍后,是什么模樣,威不威風。
而且老婦人也從茅焦的話里面得知,原來外面臨淄城的百姓,所有人口中談論的秦將白衍,就是她外孫。
那個曾經躲在她后面的少年。
院子內。
茅焦看著眼前的老婦人,在說出來之后,他心里終于松口氣。
但茅焦也清楚,他說出來,不過是能讓這老婦人安心。
其他的,就算眼下傳出去,那些曾經嘲笑過那少年與這老婦人的村民,沒人會相信,就連少年的生父生母,也不會相信。
想起眼前這個老婦人,曾經拿著掃帚、石塊護著少年。
直到現在,都還會被人拿來嘲笑。
茅焦清楚。
這個老婦人受的委屈,需要等到那少年回來,到時候,方才可以讓所有人閉嘴。
也只有待少年歸來,此地再無一人敢欺這老婦人分毫。
“你們在外面等著!”
小巷之外,一個少女的聲音響起。
院子之中,老婦人紅著眼,回神后望去,就看到一個少女朝著自己跑過來。
見到少女,老婦人你褶皺的老臉,頓時揚起一個慈愛的笑容,如同當初見到自己的外孫一般。
“外祖母!”
一身齊服綢衣的田非煙,小跑來到老婦人面前,甜甜的喊道。
老婦人看著少女,紅著的雙眼,滿是笑意。
外祖母,這是當初老婦人堅持讓田非煙說的稱呼,很執拗,起初田非煙不習慣,但后面在老婦人的疼愛下,也慢慢習慣下來。
“常常跑來看我這個老婦人,也不怕累著!”
老婦人笑道,伸出瘦弱帶著老繭的手,揉了揉少女的黑發。
少女沒有絲毫介意,看著老婦人眼睛滿是淚水,伸出小手,輕輕擦拭老人臉頰上的淚痕。
少女沒有問為何老婦人會哭。
另一邊。
茅焦看著少女,早已目瞪口呆,心中滿是震驚。
起初看著這個膚白貌美的少女,茅焦心中驚嘆之余,更是一眼看出這個少女來歷絕對不一般,好奇為何這少女會出現在這里。
然而后面。
看著少女眼熟的茅焦,很快就想起,這少女是誰的女兒。
數年前,他曾經在田府見過一次的孩童。
田鼎之女,田非煙(媯非煙)!
田鼎之女為何會出現在這里?以田鼎的性格,不可能會容忍愛女出現在這里才對。
“非煙見過秦上卿茅大人!”
身著齊國服飾的田非煙,對著茅焦行禮,隨后看著茅焦,小臉笑道:“非煙很是好奇,為何茅大人千里迢迢,來到齊國,去打聽一個村子的事情?”
“汝如何得知?”
茅焦看著少女。
他明明喬裝打扮前去的,絕不可能被人盯著,少女怎么可能知道。
此刻茅焦有些擔心。
田鼎之女田非煙已經知道,那田鼎是不是也已經知曉。
想到這里。
茅焦眉頭緊鎖起來。
“非煙!”
老婦人看著田非煙,連忙輕聲喊道。
“非煙去熬藥!”
少女聽到老婦人的話,輕聲笑著說道,沒有再調皮,隨后從懷中那著裹袋朝著院子內,那個熬藥地方走去。
這一幕。
更是讓茅焦滿是意外,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老婦人。
老婦人方才聽到田非煙的話,已經知道,面前的老者,乃是秦國上卿,茅焦。
這可是遙不可及的大人物。
“老婦拜見茅大人!”
老婦人對著茅焦行禮。
“不必客氣!”
茅焦拱手還禮。
二人禮畢之后,老婦人才把田非煙的事情,以及外孫為何會離開齊國,告知茅焦。
直到這個時候,茅焦方才終于明白,為何那夫婦總是收到翼城少年送來的錢財。
看著遠處那個嫻熟生火的少女,茅焦滿是不可思議,誰能想到,那個少女,乃是無數人心生敬畏的田府田鼎之女。
不過同樣的。
茅焦一想到田鼎,心里就忍不住笑起來,在齊國朝堂,田鼎是少有的宗室能臣,一心想要強齊。
結果就是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能臣,卻親手把一個敢以萬騎血戰十五萬人馬的少年,趕出齊國!
這般大方的手筆,放在秦國,秦國都沒那么闊氣。
“田鼎啊田鼎,真好奇你看到那少年的那一天,得知是你親手趕少年出齊國,臉上會是何等模樣!”
茅焦心里想到。
茅焦沒想到,那少年的遭遇如此有趣。
聽著老婦人的話,得知少女是因為得知那少年的大伯,在秦國碰見過少年,故而不放心,命人悄悄監視村子,茅焦這才松口氣。
不過茅焦同樣也清楚,方才那少女見他,之所以故意提出來,也是在隱約的提醒他,這里是齊國,別亂來。
“老婦人,茅焦便先告辭!今日之事,切莫傳出去!”
茅焦對著老婦人拱手說道。
“大人放心!”
老婦人點頭還禮。
“老婦送大人出去。”
老婦人看著茅焦,輕聲說道。
茅焦本想拒絕,但看著老婦人的眼神,點點頭,離開前,看了一眼遠處熬藥的少女。
茅焦并不擔心這少女說出去,少女早就知曉他去過村子,而且方才沒有半點意外的模樣,顯然是知曉一些事情,若是少女真想要說出去,方才出現在這里的,恐怕就是田鼎。
老婦人把茅焦送到院子外。
在沒人的巷子里。
老婦人才停下腳步,看向茅焦。
“還請勞煩大人告知秦王,我那外孫,心地善良,若是做得有不好的地方被其他官員舉諫,那定然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至于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還請秦王相信,我老婦在,那小子不會做那些事情,若是老婦死了,墳土在,那小子也不敢。”
老婦人對著茅焦說道:“這句話也請大人轉告我外孫!”
老婦人的話,顯然沒有其他讀過書的人說得好聽,但卻能感覺到那股關心,聽到后面,茅焦心都忍不住顫抖一下。
茅焦沒有責怪老婦人的耿直,身為秦國上卿,這一刻,對這老婦人的話,他是由衷的欽佩。
那少年,有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外祖母。
“老夫定會轉告!”
茅焦說道。
曾經以性命上書,并且說服王上的茅焦,自然知道應當如何把老婦人的意思,告知王上。
“多謝大人!”
老婦人滿是感激的向茅焦行禮。
茅焦對著老婦人拱手輯禮,與老婦人再次道別后,方才離去。
老婦人看著茅焦離去的身影消失,眼中滿是對外孫的思念,許久才轉身往回走。
片刻后。
老婦人回到院子之中。
“你呀,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老婦人看著田非煙,沒好氣的輕聲說道,但眼中的慈愛卻是無比寵溺。
方才老婦人哪里看不出,田非煙似乎早就知道。
看著老婦人要坐下來。
田非煙一邊起身攙扶,一邊笑瞇瞇的搖搖頭,打死不承認。
這般模樣,惹得老婦人忍不住笑起來,隨后在凳子上。
“衍兒封將了!”
老婦人小聲的呢喃道,眼睛泛紅,忍不住滿足的笑起來,想起自己的外孫已經在秦國封將,這一刻老婦人終于是放下心。
她就知道,她那外孫,一定會有出息。
“外祖母,你要好好吃藥,養好身子,等他回來!”
田非煙輕聲開口道,小臉沒了笑容。
那家伙當初就是個傻瓜,根本不知道外祖母早就知道他會去問醫師,幸好她發現得早。
還秦國左庶長!
“好!有煙兒真好,學醫書給我這個老婦人看病!”
老婦人笑著點點頭,枯瘦的老手,伸到肩膀上,放在少女的手背。
回想當初小時候,不停嚷嚷外祖母的孩童,回想外孫那笑瞇瞇看著自己的模樣。
如今,她還沒見外孫身披戰甲,佩著寶劍歸,威風凜凜的模樣,怎么能讓身體垮了。
更何況,她還要看著仲衍娶煙兒回家。
“外祖母,你跟我出去住吧,讓孇叔伯一起去!”
身后傳來少女說過不知多少次的話。
老婦人搖了搖頭,看著眼前這個窄小的院子,她了解自己的外孫,知道外孫一但回齊國,肯定想見她。
當初外孫便是挑著東西,送她來到這里。
“衍兒當初送我來這里,他識路,回來能直接找到這里。”
老婦人笑著說道。
戰國時期,像老婦人的話,是可以和君王說道,就如同趙括的母親。
戰國時期是君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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