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喝著喝著,方才與白伯說完話,那曾想方才轉過頭,就見自己親孫子,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的去到少年身邊。
“溥善!”
老將軍眉頭一皺,低聲沉喝。
在老將軍眼里,打擾賓客飲酒的行為,實屬不該,或許其他府邸不在意,但在楊府,絕對不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賓客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若是不在意尚好,但一些不喜孩童的人,雖然不會說出來,但心中也難免煩躁,如此一來,便會怨怪楊氏。
當初老將軍年幼時,長輩便是如此教導。
大堂內。
交流正歡的眾人聽到老將軍喝止聲,紛紛停下交談,疑惑的看向老將軍,隨后順著老將軍的目光,也看到白衍身旁,不知何時,已經悄然出現一個年紀小小的孩童。
“溥善休要胡鬧!”
楊彥見到親兒偷偷進來,滿臉怒意。
此前說過數次,以往楊溥善也一直懂事聽話,誰想今日卻明知故犯!
白巖、白裕等人互相對視一眼,看著那孩童,從方才的話里面他們不難聽出,那孩童是楊彥之子。
“老將軍,不礙事!”
白衍見到孩童唯唯諾諾,兩個小眼睛滿是恐懼的模樣,轉頭望見老將軍與楊彥那憤怒的表情后,笑著示意沒事。
然而白衍的話,卻并沒有用。
看著一直跪坐飲酒的楊彥,憤怒起身,就連老將軍都搖搖頭。
“族規就是族規,與白將軍并無關系!今日不嚴,他日定會再犯!”
楊老將軍給白衍解釋道,隨后看向孫兒楊溥善:“都怪老夫昔日太過寵溺孫兒,以至于無視族規,族規雖小,卻乃立信、為人之根本,若連族規都無法遵從,日后如何在天下立足,如何讓人信任!”
說話間。
老將軍自然看到方才在一些地方偷看的孩童,早已逃離,如同鳥獸皆散一般。
老將軍沒有理會那些孩童,老邁的眼睛,望向孫兒的眼神,疼愛之中帶著一絲失望,隨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嚴厲。
大堂內。
白伯、白巖、馮劫等人,聽著老將軍的話,看向彼此,都滿是欽佩的點點頭,楊氏能為一方顯赫,絕不無道理。
捫心自問,不管是白氏還是馮氏,恐怕都比不上楊氏。
想到這里。
白伯、白巖、馮劫,紛紛對著老將軍拱手輯禮,示意嘆服。
就連白衍聽完老將軍的話,看著身旁的孩童,最終沒有阻攔楊彥將軍過來一把抓起孩童。
雖然老將軍的話,以及白巖等人輯禮的模樣,對于這孩童‘惡意滿滿’!
但此舉的確是為這孩童好,讓孩童能見到,唯有立信,方才得外人嘆服、尊崇。
怪不得當初在上郡,楊憲不僅位高權重,更是頗具威望,人脈之強,就連一些隱士先生都能請到。
“楊將軍,等等!”
白衍看著楊彥拖拽著孩童要離開,輕聲說道。
說完,白衍起身。
“白將軍!”
楊彥聽到白衍的話,轉頭見到白衍起身,以為白衍是要求情,憤怒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就連大堂內,楊老將軍等人,也都看向白衍。
好在下一刻。
所有人就見到,白衍緩緩來到孩童面前,蹲下身子。
一個身穿官服,并不魁梧的少年,一個被父親抓著衣服,眼中滿是恐懼的孩童,一大一小互相對視。
這場景讓所有人疑惑。
隨后,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
白衍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孩童的腦袋。
“族規當立,為人以信,犯事受罰,等會不管什么懲罰都是你應得的,但在離開前,我很好奇,為何你要冒著族規上前?”
白衍帶著絲許笑意,著看向孩童:“可否告知與我?”
白衍不會反對楊老將軍的嚴厲,如今這世道,人無信難立,上至君王信任,下至好友交心,皆是如此。
但一碼歸一碼,白衍不愿見到這孩童就這般一句話都沒說就被帶走。
這對孩童會有不小的影響。
楊氏有族規在,孩童明知故犯,受罰是應得的,但冒著族規上前,說出原因,這同樣也是孩童應得的。
不過這個道理白衍不會直接說出來,而是通過委婉的詢問。
大堂內。
聽到白衍的話,所有人都一臉驚訝,隨后眾人都見過世面,與無數人打過交道,哪里聽不出白衍的意思。
白巖更是一臉滿足的笑起來。
既不讓楊氏為難、破例,又能知道原因,還能照顧孩童。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此刻,白巖這個丈人,看著白衍,那才是越看越滿意。
曾經應以為傲,視作心頭肉的長女,每一想到日后要把長女嫁出家門,白巖都會心中隱隱不舍,然而眼下看著那少年。
白巖巴不得早日把長女送到其府上。
大堂上最上方的老將軍,聽到白衍的話,眼神之中,原本嚴厲的模樣,也不由得軟下來。
看著自己的愛孫,隨后看著少年,老將軍眼神浮現一抹察覺不到的感激之色。
再生氣,楊溥善終究也是自己的愛孫,自己的后人。
百年后他于楊彥不在,楊氏便是交在楊溥善手中。
“既然白衍將軍問,便說出原因!”
楊彥瞧見楊溥善那害怕、詢問的眼神,輕聲說道。
說完之后,楊彥嘆息一聲。
因為話音落下后,楊彥都發覺自己的語氣軟了下來。
而那個名叫楊溥善的孩童聽到楊彥的話,連忙轉頭看向眼前的少年,兩個小眼珠的目光中,即使感激,更是激動。
“溥善聽他們說過白衍將軍的事跡,溥善也想日后能和將軍一樣厲害,還請將軍告訴溥善,如何才能像將軍這般!”
楊溥善奶聲奶氣的問道。
而他的話,毫不意外的讓大殿內的眾人,紛紛笑出聲。
別說老將軍,就是楊彥都忍不住無奈的看向自己的孩兒。
感情就是為了問這。
若是想知道,等酒宴之后,不管何時問父親,或者問他都可以,還非要冒著族規,偷偷上前。
“想要像我這般?”
白衍聽到這個八歲左右的孩童,想要日后能與自己這樣,忍不住一臉古怪,也有些不好意思。
捫心自問,白衍清楚自己能有這一日,與自己的際遇脫不開關系,之后更是機緣巧合做去幫搬運尸體,碰到一個個恩師。
若非如此,又怎會有今日。
但這些白衍不可能說出來告訴別人,甚至父母、外祖母,以及田非煙也不會說。
眼下聽到這楊彥之子的話。
白衍想了想。
“那就要好好學,學天文、地理,兵書、律令,學習如何交友,如何待人!”
白衍說道。
而白衍的話,讓遠處的眾人點點頭。
老將軍與馮劫認為是白氏教育得好,這才理解怪不得白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大才。
然而在白伯、白巖、白裕三人眼里,卻是在感嘆,到底是從齊國來的氏族子弟,這底蘊著實不一般。
然還沒完,當看到楊溥善問白衍是都學完這些之后,才那么厲害的嗎?
眾人本以為白衍會點點頭。
那曾想。
白衍卻出乎眾人意料的搖搖頭。
“學無止境,白衍能領兵且常勝,便是一直在學,只要不死在沙場上,就要一直學到老!”
白衍說出后世一句名言,用來忽悠這小小年紀的孩童。
若是日后這孩童真能如同他說的這般,做到那種程度,那也算是后繼有人。
不過白衍不知道的是。
他的話,不僅僅忽悠住八歲的楊溥善,就連其他幾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甚至是一大把年紀,步入年邁的老將軍,都因為白衍的話,而面露沉思。
“學無止境!”
“學到老!”
咸陽城。
距離楊氏宴客已經過去一日,咸陽城內,一些消息靈通之人,已經知曉昨日楊端和老將軍宴請白衍,與其一起的,還有楊氏收到詔令、賞賜的消息。
所有士族聽到這個消息,喜怒哀樂皆有。
最絕望的,當屬那些因為雁門一事而恨白衍的士族,之前白衍連連立功,深受王上寵信、器重,前段時間所有郡縣、朝堂諫言白衍的竹簡沒有聲息便能看出,想要扳倒白衍,難!
如今楊老將軍與白衍交好,這無疑是雪上加霜。
萯陽宮。
白衍正在帶領親信部將,在萯陽宮與宮殿守衛交接事宜,畢竟此行千里,隨行的侍女、宦官,以及王宮的守衛。
這些白衍都要全部了解并且登記,否則一旦出發,隨行囚徒、勞役、更卒不下十萬之眾,外加上一些有心人,難免會出現紕漏被人利用。
萯陽宮的宮殿外,白衍正在率領部曲在登記著,突然看到遠處一輛五匹馬的馬車過來。
五匹馬的馬車在秦國,可并不多。
按照曾經的周禮規定,天子駕六馬,諸侯王駕五匹馬,卿駕四、大夫駕三、士二,庶人一。
不過到后面,從春秋的吞并到如今的滅國,周王室早已不存在,別說在昭襄王時期,齊、秦二國稱帝,就是在更早之前,秦公時期便已經偷偷開始使用天子葬禮。
如今沒有周王室,別說在秦國,就是韓國尚未被滅之時,連韓王安都已經使用六馬,而非五馬,畢竟韓王安是姬姓,但看著其他諸侯王都用六馬,唯有自己用五馬,這不是落人一等嗎。
于是韓王安也使用六馬,而公子使用五馬。
此時,白衍看著遠處那輛馬車,有些好奇是哪位公子,會來這萯陽宮!
要知道如今別說在世人眼里,就是在朝堂內的大臣心中,都不愿靠近這萯陽宮,擔心惹禍上身。
想到這里。
白衍看著遠處的馬車停下,在交代親信事情之后,便朝著馬車走去。
在這個說一句話都要輯禮的時代,身為秦國將軍,雖說在忙著處理事情,但看到公子到來,無論如何也要上前輯禮。
不僅是他,若是他沒有注意到公子的馬車,那么身為秦國公子,不管是哪位公子,也要主動來找白衍輯禮。
否則傳出去,不管是名聲還好,還是公子與大臣間的關系,對于公子日后繼位或者其他,都沒有好處。
嬴政也不會讓這樣的公子繼位。
馬車停下。
護送馬車的那些扈從以及仆人、侍女見到白衍,紛紛讓路輯禮。
“將軍!”
“將軍!!”
雖說是在公子府邸,但對于左更白衍負責護送的事情,不管是扈從,還是侍女都是知道的。
馬車上,一個十二三歲,身穿綢衣玉飾的少年,從馬車內走出。
少年頭上綁著頭發,臉頰輪廓居然于嬴政,有七八分相似。
見狀。
白衍哪里還不清楚,看年紀與模樣,這公子,應該就是公子扶蘇。
“白衍見過長公子。”
白衍微微低頭輯禮道。
隨后白衍就感覺馬車傳來動靜,不到幾息,就感覺有一個人在自己前面。
“扶蘇,見過白將軍!”
一個聲音響起,白衍這才抬起頭。
看著年紀輕輕聲音便有一絲渾厚的少年,白衍不由的感慨,到底是嬴政的長子,這扶蘇簡直不要太像嬴政。
這個像不僅是模樣,就是聲音也開始朝著嬴政靠近。
日后就算不全都一樣,但也差不了太多。
輯禮完畢后。
白衍放下手,看著扶蘇。
“長公子此行應是前去宮殿內見太后!白衍便先不打擾長公子。”
白衍說道,看了扶蘇身旁那些侍女以及仆人一眼,隨后對著扶蘇輯禮。
對于眼前的扶蘇,白衍還是有些警惕,而原因并非是扶蘇本人,而是扶蘇背后的楚系。
當今天下,估計沒有那個氏族不知道,嬴政長子扶蘇,生母是楚人,背后站著的,也全是楚系勢力。
對于楚系為首的昌平君,白衍不得不防。
出發邯鄲在即,誰都不敢保證,昌平君會不會使用手段。
“此前扶蘇一直聽聞白將軍大名,今日得見,還想請白將軍一敘。”
扶蘇見到白衍想要告辭,那棱角分明的臉頰上,眼神望著白衍,緩緩拱手輯禮。
“聽聞白將軍劍術卓絕,太傅茅大人也曾說過,若扶蘇想學劍術,為白將軍不二人選!”
扶蘇特意提到恩師茅焦,因為當初上卿茅焦,也就是太傅曾經說過,其與白衍的關系不錯,并且直言他應當與白衍多多來往。
今日扶蘇之所以前來這萯陽宮,見祖母是真。
但見白衍,亦是真。
“啊?”
白衍原本想走,根本沒打算留下來,也不想與扶蘇有太多交集。
畢竟扶蘇于背后的楚系勢力,實在是讓人忌憚。
白衍效力的君王是嬴政,只要等日后昌平君謀亂反叛,到時候殺掉昌平君,日后不管是哪位公子繼位,白衍大不了就辭官歸隱。
但眼下,扶蘇不僅開口挽留,與他交談,更是直言不諱的請他教劍。
這實在是讓人意外。
白衍也清楚,公子扶蘇都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并且是直言上卿茅焦推薦。
“公子若是不嫌棄白衍劍術粗糙,白衍便尋時間,去公子府與公子切磋劍術!”
白衍拱手應道。
看著雙眼真誠的公子扶蘇望著自己,緩緩抬手輯禮感激。
第一次見面,不清楚為人,白衍也不知道扶蘇是真心實意還是拉攏。
但不管怎么樣,留在咸陽的時日并不多,待處理好事情之后,也去不了公子府幾次。
昌平君不知道他已經知曉上郡之事,有茅焦在,小心一些,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
大大們,抱歉,又更新晚了,
老婆回娘家,親戚很多,帶刀晚上陪聊到十二點半才有時間趕稿,通宵到現在快五點鐘。
明天老婆要去看她一個外婆,老人家年紀大了,挺遠的,帶刀也不知道能不能更新,不能更新回去帶刀一定補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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