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被調回雁門了?那中常侍豈不是空談!”
“小聲點!”
“哈哈哈,怕啥,那白衍若是中常侍吾或許還害怕,但眼下都已經確定要離開咸陽,吾有何懼之!”
咸陽王宮外,一個個穿著秦國官服的官員,互相結伴,不少人紛紛議論起來,究其緣由,無非是白衍要被調回雁門的事情。
能在秦國為官,幾乎無一例外,都是士族出身,故而對于白氏,雖說忌憚,卻也沒有到害怕的程度,自然而然,眼下談論起來,有些肆無忌憚,仿佛在嘲笑白衍一般。
人都有這個習慣,這些秦國官員亦不例外,當初得知白衍即將擔任中常侍,見到白衍之時,不是笑臉相迎,就是諂媚打禮,如今見到白衍要被調離咸陽,立刻換了一副臉色,卻也不想想,白衍就算不在咸陽,依舊是將爵,雁門郡尉,掌一地秦國大軍。
宮門外。
“論心性,汝真當學學白衍!”
馬車旁,胡老見到白裕聽到其他官員的閑言碎語,一臉憤憤不平,恨不得揍人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道。
“胡老此話不妥,學那小子?吾若是學那小子,父親、兄長還不早被氣死!
白裕聽到胡老的話,一臉不服的說道。
在白裕眼里,若他白裕真像白衍那般,估計第一給氣死的,就是平陽哪里的老父親,老父親估計要氣得連夜走都要走來咸陽,拿著荊棘追著他打,更被說其他兄長。
還學那小子呢!
“哈哈哈哈!”
胡老聽到白裕的話,一想到那畫面,也忍不住笑出聲,但隨后老邁的臉上,緩緩收起笑容后,微微搖頭。
“世間多是勢利之輩,誰又能保證一輩子都能久居高位,有些地位能走上去的的確確很厲害,但更讓人由心敬佩的是,上去后,還能從容的走下來。那才是最難得的!”
胡老輕聲說道,而說到最后一句時,目光看向白裕。
世間多少罕世之才,最終都是因為后面那句話而摔得粉身碎骨,別說眼前的白裕做不到,就是諸多留名千古的大臣,都做不到。
少年昨日已經去胡府拜訪,闡明原因,胡老能感覺得到,那少年的目光并未放在眼前之利,而是放在更遠的地方。
而這些,少年沒有對白裕說,如今胡老自然也不會。
或許看著眼前什么心事都寫在臉上的白裕,胡老也終于體會到,為何很多事情,都不能直接告知白裕。
“算算時間,白衍也當收拾好行禮,老夫也去送白衍一程!”
胡老對著白裕說道。
白裕見狀,連忙點點頭。
不過正當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看著一臉恍忽的茅焦,都忍不住好奇起來,為何這幾日茅焦總是心不在焉,時常出神,眼神時而猶豫、時而愧疚。
就如同眼下,茅焦都沒聽到他們二人談話,微微低著頭,老臉上的臉色,滿是掙扎。
白裕與胡老對視一眼,滿是疑惑。
白裕的府邸內。
隨著仆從與侍女,把所需物品搬去府邸外的馬車上,院子內十來名穿著秦甲的鐵騎將士,都在互相笑著閑談起來。
若此前聽說白衍要擔任中常侍,最難過的是誰,還真不一定是昔日得罪過白衍的那些士族勢力,而是這些鐵騎將士。
不管曾經他們經歷過什么,但后面無一例外,都是跟著白衍一同上戰場,經歷九死一生的爭斗,對于他們來說,白衍早已經是他們心中,畢生追隨的將軍。
中常侍也就意味著,白衍日后要留在咸陽,不再率領他們。
這幾乎對每一個鐵騎將士而言,都會在心中產生一股濃濃的失落感,隨之而來的,還有對日后的迷茫,連同往常那般赴戰場必勝敵軍的心態,都動搖起來,畢竟連他們都不清楚,日后他們白氏鐵騎,會跟著誰,誰又能像白衍那般,帶著他們殺破任何敵軍的膽,待他們好得不能再好。
眼下,得知白衍沒有去擔任中常侍,每一個將士的臉上,都露出喜悅的笑容。
他們的想法雖然有些自私,但皆是源于白衍一個人。
對于他們而言,有將軍在,他們就敢面對任何敵人,即使敵軍人數倍于他們,乃至十倍與他們,就如同高奴一戰,他們依舊無懼。
這世間,他們只要將軍一人!
一人足矣!
“將軍!”
“將軍!
隨著見到白裕、胡老、茅焦的身影走來,對于胡老、茅焦,多數將士不熟悉,但對于白裕,這些鐵騎將士自然清楚,于是紛紛輯禮。
“嗯!”
白裕對著將士們點點頭,隨后帶著胡老、茅老朝著書房哪里走去。
“他就是以前我們鐵騎的將軍?”
牤已經穿著秦甲、佩著秦劍,看著白裕離去的背影,小聲的詢問身旁的珪。
珪聽到牤的話,點點頭,看著身旁魁梧壯碩的牤,心里也有一點發毛,別看牤一臉憨厚的模樣,但常年做屠夫的那股狠勁,一但露出表情,當真一個眼神就足夠嚇人,這段時間在營地內比試,即便是其他魁梧的將領,在比試過后,都再也不想交手。
這是所有人對牤的印象,牤也是所有人之中,唯一嫌棄秦劍重量輕,而拿鈍器的人,拿著鈍器的牤一鞭子下去,估計是個人都要吐血而亡。
珪都很好奇,日后若是牤去了戰場,不知道會有多少敵軍,死在牤手中。
“嘿嘿,那還是我們將軍好!”
牤笑起來,魁梧的臉上露出笑容,當初被抓起來鞭打的痕跡,依舊能在粗獷的臉頰上看到。
看著周圍其他鐵騎將士,牤雖然沒有什么大智大慧,但卻最感覺到,將士在談及恩人與以前白裕將軍之時,那巨大的差別。
雖然沒有人拿來對比,但牤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比起白裕將軍,將士們提及恩人之時,眼神都熾熱起來,那種從眼神無意之中露出來的愛戴,遠非用言語能形容。
“那是自然!”
珪聽到牤的話,看了四周一眼后,小聲附和道。
片刻后。
看到一身黑服的白衍出現在眾人眼前,院子內所有將士都停下談論,看向白衍。
“將軍!”
“將軍!”
一身將軍,整齊劃一,不過十余人,聲音卻響徹整個府邸,就連不遠處忙碌的仆從與侍女,都心頭一驚,被這聲勢給嚇到。
所有將士都一臉狂熱的看向白衍。
白衍哭笑不得的看著這些將士,從這些將士的臉上一一掃過,輕輕點頭。
白衍都不知道這些將士是不是故意的,本來白裕就頗為吃味,眼下還在白裕的院子內弄出這動靜,是怕叔父白裕聽不到?
“茅老,請!”
白衍轉過身,對著茅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方才在書房內,茅焦突然開口想和他私下單獨談談,于是他便和白伯、白裕、胡老等人交代一句后,帶著茅焦走出來。
眼下。
白衍領路,把茅焦帶到白裕府邸內的涼亭中。
府邸內的仆從、侍女都已經去忙,而其他人都不在涼亭,有什么事情眼下可以放心說出來。
涼亭下。
茅焦面色復雜的看著白衍,隨后轉頭看向不遠處。
“田鼎離開時,老夫并非去送其離開!”
茅焦輕聲說道。
白衍聽到茅焦的話,看著茅焦的臉色,知道茅焦為何不去。
想起田非煙,田鼎離開前,白衍已經讓人把書信送去駐使府,交給田非煙。
“此前田鼎前來拜訪老夫......”
茅焦緩緩向白衍敘說著那日發生的事情。
白衍聽到茅焦的話,并不意外,很早的時候,白衍便清楚田鼎之所以在咸陽城內找人,一定是茅焦和田鼎說過什么。
不僅是他白衍清楚,嬴政同樣也清楚。
許久后,隨著茅焦的訴說,白衍也終于知道,那日田鼎拜訪茅焦的詳細經過。
“你我皆知,日后楚國一但覆滅,齊國定然不能善存!”
茅焦感慨的嘆口氣,隨后看向白衍。
“你我皆是齊人,老夫想問你一句,若無田鼎與你的私怨......”
茅焦說道這里,停頓下來,但還是猶豫幾息,繼續說出剩下的話。
“你可愿在齊國,封卿拜將!”
茅焦眼神看著白衍。
在茅焦眼里,對于白衍的事情,對于母國齊國,一直都有理由安慰自己,這也是上次田鼎拜訪,茅焦能心安理得的原因。
然而楚王病逝的消息傳來,被嬴政拜做上卿的茅焦,面對楚國的這個變故,哪里不清楚,此時楚王病逝,恐怕三五年之內,楚國都會陷入動亂,而三五年后,恐怕秦國已經兵臨城下。
一但楚亡!彼時天下,恐怕僅剩下齊國!
所以得知田鼎離開,而白衍也要再次返回雁門的時候,茅焦萬分猶豫下,最終還是選擇單獨見白衍,親口來詢問白衍一次,詢問白衍愿不愿意回齊國,拋開與田鼎的私怨,愿不愿意在齊國封卿拜將。
這對于茅焦而言,也是他為母國做的一件事情。
于嬴政,他沒有把白衍的事情告訴田鼎,不算背叛嬴政,于母國,田鼎離開后,他以齊人的身份,親自私下詢問白衍。
茅焦這兩日一直都在感慨自己老了,如今也只求個能心安理得的渡過余生!
“茅老太高估白衍!”
白衍聽到茅焦的話,輕聲說道,看著遠處一眼。
雖然簡簡單單的一句嘆息,但對于茅焦而言,已經是得到答桉,茅焦沒有責怪白衍,只是輕輕點頭。
也就在這時候,茅焦又再次聽到白衍的聲音。
“世人皆贊周朝,贊周武王,卻不知道,對于世間生民而言,這天下,已經戰亂八百年!
白衍輕聲說道。
一句話,把世人與生民,區分開來,說出一句來自心底的感慨,把心里不想再有戰亂的想法說出來。
茅焦愣住了,無他,茅焦在這一句話中清楚的感覺到,白衍為何不想回齊國。
這一刻,茅焦回過神,苦笑一聲,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老夫當真是老了!”
幾息后,茅焦終是開口感嘆道。
半個時辰后。
白衍在胡老等人的囑咐下,隨后與白巖、白君竹父女告別,轉身離開府邸,啟程趕往雁門。
“你方才與白衍說什么?”
胡老站在茅焦旁邊,轉頭看向茅焦,一臉好奇的詢問道。
茅焦聽到老友的詢問,笑著搖搖頭,與白衍的探花他自然是不可能告知胡老。
“連老夫都瞞!”
胡老見到茅焦不肯說,又氣又笑,但搖搖頭,也沒有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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