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邸外,有一扈從求見,說是大夫仆從!”
一個仆人匆匆走入正堂,隨后對著白衍稟報道。
聞言。
藺安順與荀州對視一眼,帶著疑惑,但還是對著白衍輯禮。
“白將軍,應該是吾二人帶來的隨行扈從!”
藺安順說道。
白衍聽到藺安順的話,自然是會讓那扈從進來見藺安順,畢竟如此匆忙,顯然是有什么要事。
片刻后。
在白衍府邸奴仆的帶領下,一個穿著布衣,手持佩劍的男子,來到正堂內,對著荀州輯禮。
“大夫,魏國傳來消息!”
男子說話間,不經意看了白衍與魏老一眼,動作十分隱晦,但還是沒滿過白衍與魏老。
這個舉動不是說話,但在白衍與魏老眼里,卻已經在說,魏國哪里傳來消息的人,或者事,很重要,以至于不能讓外人知曉。
看著男子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交給荀州,白衍繼續悶頭吃稀飯。
“什么?”
荀州看到竹簡中的內容后,臉色一變,滿是意外的轉頭看向藺安順,隨后把竹簡交給藺安順。
藺安順接過竹簡后,目光看著其中的內容,幾息后,也是臉色大變起來。
“魏老!”
藺安順抬頭,看向魏老。
“魏國傳來消息,魏王突然病逝!”
藺安順說道,并沒有如那仆從忌諱魏老與白衍在場,直接把魏國的變故說了出來。
魏老吃著稀飯,聽到藺安順的話,放下碗筷,伸手擦了擦嘴,跪坐著看向藺安順。
“老夫已經知道了!想必是田鼎尋你們二人速去魏國!”
魏老說道。
其他的不敢說,但對于趙、魏、齊、燕這四個地方的消息,魏老的消息還是十分靈通的,故而不管是魏王病逝的消息,還是田鼎抵達魏國的事情,魏老早已經知道。
“這”
藺安順聽到魏老的話,與荀州對視一眼,面露難色。
二人此前離開田大人時,都是尋其他理由,如今想必田大人已經知道他們二人,來過雁門善無。
“無妨,回去后,大可把老夫在雁門善無城的消息,告知田鼎!”
魏老是何等人精,見到藺安順與荀州的表情,就知道二人在擔心什么。
魏老與白衍不同,白衍是如今在秦國為將,手握重兵,故而擔心其父母家人安危,而魏老卻不一樣,田鼎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說出去,讓嬴政知道。
若是如此,那到時候他這老頭在的,可就不是雁門,而是咸陽!
隨著心中對田鼎的不滿之情,魏老不動聲色的看向一直低頭吃東西的白衍,那模樣,活脫脫一個生氣的糟老頭子。
“老師!”
白衍看著魏老的模樣,都不知道哪里惹到魏老,怎么生那么大的氣。
“魏王病逝了?”
白衍聽到魏王病逝的消息,眉頭微皺,但好在白衍一直都有心里準備,聽到消息,心中的意外也不過轉瞬即逝。
“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如今以魏國的情況,繼位新魏王的人,應當是魏假!”
白衍放下碗筷,之所以說魏假會是新的楚王,除去知道歷史走向,也是因為,白衍見過魏假本人,在了解魏國朝堂內的情況后,白衍敢篤定,那些權臣定會扶持魏假。
也只有魏假,最符合魏國朝堂內那些權臣士族的利益。
魏國疆域比不上燕國、齊國、趙國,更別說秦國與魏國,雖然土地肥沃,商業發達,然而受疆域限制,能看到的利益就那么多,還全都擠在一起,朝堂內無論哪個士族之人,都看不到太多的上升空間,反而都擔心會被擠下去,最終被吞并滅掉,故而保持原有的模樣,就是絕大多數人最好的選擇。
魏假,就是利益下,最佳選擇。
“老師?”
“嗯?老師?”
“老師?”
然而白衍的話,藺安順等人沒聽到,此刻跪坐在木桌后的藺安順、荀州、陳則、夫堯四人,全都一臉震驚的看向白衍,隨后疑惑的看向魏老。
魏老已經收白衍為徒??
這是此前魏老一直都沒有與他們四人說過的事情,這如何不讓他們四人震驚。
要知道白衍可是秦人,可是秦國白氏子弟,魏老不是一向反感暴秦嗎?怎會突然幫助白衍,更是收白衍為徒!
別說了解魏老的藺安順與荀州懵了,就是齊國陳氏、夫氏這兩個大族的子弟陳則與夫堯,都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場景,看著魏老,看著白衍。
若非親眼所見。
他們怎么都不敢相信,魏老居然會收白衍為徒。
“的確是魏假!”
魏老聽到白衍的話,點點頭,表示贊同。
當看到藺安順與荀州四人的模樣,魏老哪里不知道這四人心中所想。
“老夫此前已經收白衍為弟子!”
魏老說道,絲毫不理會四人的震驚。
“這段時日你需要盡快處理好雁門的事務,老夫有預感,楚王、魏王接連病逝,這給秦國一個絕好的機會,秦國定會有大舉措。”
魏老面露思索,隨后看向白衍,輕聲說道。
說實話,對于魏王的死,魏老一直很疑惑,要知道魏王并不似楚王那般,常年臥病,魏王的身體,此前并沒有重兵的消息傳出來。
“嗯?”
白衍聽到魏老的話,震驚的抬起頭,看向魏老。
白衍哪里聽不出魏老的言外之意,就是說,魏王的死很可能是秦王命人所殺,若是這把,秦國接下來一定會有大舉動。
“是!”
白衍對著魏老拱手應道。
魏老不知道嬴政的打算,但白衍可是清楚,嬴政上次單獨留下李斯,很可能已經準備對潁川動手,最終連楚系,也一并削弱其勢力。
此前白衍沒有多想,如今聽到魏老的話,雖然感覺魏王終究是一國君王,沒那么容易被害死,更沒有真憑實據,但一絲疑狐還是浮現在白衍心中。
當然,白衍不會心底的這個想法說出來。
禍從口出。
這個道理白衍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吃完后,先去處理雁門要事吧!藺安順與荀州估計今日就要離開雁門,老夫與他們單獨說些話!”
魏老對著白衍說道。
這倒不是魏老有什么話要避開白衍,而是魏老比其他人更清楚,如今這府邸里堆積多少要事,需要白衍親自去處理,而且隨著白衍回來的消息,大勝過后,別說雁門善無城這里的士族,就是雁門其他地方,乃至其他郡,多段時日都會前來善無這里恭賀白衍。
那些人情世故,不能忽略。
更何況,此前楚國景氏景騏、昭氏昭毋尚二人來過不少次,他們二人都是熊負芻的心腹,如今楚國大亂,這二人不回楚國幫熊負芻,反而在等白衍回來。
這明顯是不安好心!
加之魏王的死,白衍日后怕是難有閑暇。
“是!老師!”
白衍起身,對著藺安順、荀州等人輯禮,示意失陪。
藺安順與荀州雖然有話想說,但聽到魏老的話,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開口,魏老是二人的長輩,他們都從心底十分尊重魏老,不敢反駁魏老的話。
幾息后。
看著白衍離去的背影。
荀州最終還是沒忍住,轉頭看向魏老。
“魏老,荀州不知,魏老為何會收白衍為徒,魏老不是向來,不喜暴秦”
荀州拱手問道。
藺安順、陳則、夫堯三人,也紛紛用不解的眼神,看向魏老。
“終有一日,汝等會知曉!”
魏老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眼前四人,如今只看到他收白衍為徒,卻不知,白衍不僅僅與他們一樣,是齊國人,更早在當初,便已經是田瑾的閉門弟子。
魏老想到曾經故友,眼中滿是思念,本來他是準備等白衍回來,他便親自去齊國一趟,按照白衍說的地方,去祭拜一下田瑾的墓,不曾想先是匈奴南下,如今魏王暴斃,秦國明顯要有重大的舉措,天下局勢定會再次發生改變。
還要再等一等,幫一幫白衍,讓白衍不被事務束縛住手腳,動亂之際,在白衍身旁,他也能提醒白衍一番。
轉過頭,看向從小帶大的藺安順,魏老眼下不能把白衍與荀州一樣,都是齊人的事情告知藺安順,只能囑咐一些瑣事。
“汝二人回去后,見到田鼎”
書房內。
白衍吃過早膳,便回到書房,繼續處理積累的要事。
半個時辰后,仆人告知白衍,前來拜訪的那四人離去,白衍聞言,也沒有離開。
白衍相信魏老,后世項羽與范睢的事情,白衍可一直記得,更何況白衍比清楚的知道一句話,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而魏老,遠遠不止一寶那般簡單。
暴氏期間不斷給白衍溫茶,在書房內安靜的陪坐在白衍身旁,沒有出言打擾白衍,只是安靜的陪伴著,茶涼溫茶,茶空倒茶。
而隨著日升。
白衍看著一卷卷竹簡,把其中分為三大類,一類能直接處理的,處理掉,需要送去咸陽的,放在一旁,需要親自過去的,又方才一處。
聽到腳步聲。
白衍抬起頭,當看到趙秋在侍女的陪伴下,來到書房內,白衍放下竹簡,緩緩起身,抬起手,對著趙秋輯禮。
“不用如此,作為交換,伱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
趙秋第一次見白衍這般鄭重的對著自己輯禮感激,美眸微微閃爍,看一旁。
白衍禮畢后,聽到趙秋的話,看著趙秋,露出少許笑容。
“非是白衍一人,沃陽、平城、善無,乃至整個雁門郡的百姓,以及數萬邊騎!”
白衍說道。
感激非一人,連同數萬邊騎以及整個雁門郡的百姓,都該感激趙秋的消息,沒有趙秋的消息,誰都不清楚會死多少人。
“你倒是會說,不怪邊騎聽你口舌,對你死心塌地!”
趙秋聽到白衍的話,芳心不知何想,但嘴上可沒有放過白衍。
看著趙秋的模樣,暴氏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從放置在木桌的木盤上,取出一個小木杯,倒上一杯茶。
書房內。
隨著白衍處理著積累的要事,趙秋則慵懶的撐著俏臉,將嫵媚的氣質盡顯,換做一般男子見到,估計都難以把持,恨不得欺凌佳人。
“這次過后,估計公子嘉哪里,也會懷疑我!”
趙秋輕聲說道,美眸不動聲色的看向面前看著竹簡的白衍,似乎有些無奈,似乎又有一絲失落。
趙王氏的血脈有很多很多分支部落在趙國乃至天下各地,很多都已經沒落,然而趙孝成王這一支,已經所剩無幾,更別說之后趙悼襄王的血脈。
“郭縱此時想必此時已經逃去其他地方,公子嘉僅有的代地兵馬本就老弱頗多,加之此前干旱,公子嘉雖有些許糧粟,但根本無力支撐多久,如今又派兵援救燕國,代地已廢!”
白衍看了趙秋一眼,隨后一手拿著竹簡看著,一手拿起茶杯,輕輕喝著茶水。
話里話外,白衍都在告訴趙秋,如今代地哪里的公子嘉,已經失去唯一的力量,沒有十年八載,都難以恢復根基。
“你就那么相信王翦?”
趙秋問道。
在趙秋眼里,王翦雖是秦國大將軍,但論戰場謀略,領兵伐戰,并沒有多強,當初武安君李牧在世之時,王翦數次領兵攻打楚國,最終都不戰而退。
白衍憑什么那么相信王翦就一定能贏,萬一王翦要是輸了呢!
“王翦是秦國大將軍,由嬴政任命,并且在秦國朝堂乃至軍伍之中,深受同僚以及將領敬重,這樣的一個將軍,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讓人放心!”
白衍解釋道。
看著手中竹簡,突然一名親信,急匆匆的來到書房,在白衍的目光下,手持一卷書信,拿給白衍。
“將軍,洛陰密信!”
親信對著白衍拱手說道,聲音很輕。
趙秋與暴氏聞言,互相對視一眼,都十分疑惑,洛陰她們二人自然不陌生,那是嬴政賜給白衍的封地,后由白衍的布令,成為名噪一時的商邑,很多雁門這里去咸陽行商的商賈,都紛紛稱贊如今的洛陰,當為商士之地。
眼下看著那將士的模樣,顯然這個消息是快馬加鞭送來的。
木桌前。
白衍打開竹簡,看向其中的內容,隨后眉頭開始緊皺起來,等放下竹簡后,露出思索的表情,凝重的模樣帶著一絲疑惑。
“是誰?”
白衍不解的輕聲說道。
暴氏見狀,美眸看向白衍。
“將軍,洛陰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暴氏關心的開口詢問。
白衍看向身旁的暴氏一眼,沒有隱瞞。
“洛陰傳來消息,城中一個小屋內,發現一具尸體,其尸體被人發現時,已經死去不少時日,后經過秦吏調查,上報咸陽,已經證實死者是楚國右尹大人屈欒季子。屈義!!!”
白衍說出名字時,目光看向趙秋。
屈義,他認識,此前趙國尚未亡國,他就是在邯鄲城內見過屈義,屈義還是趙秋與公子嘉的賓客。
“屈義?”
趙秋聽到白衍的話,俏臉上的慵懶頓然消失,抬起頭,美眸怔怔的與白衍對視。
屈義死了?
誰居然但敢殺屈義?要知道,屈義可是楚國屈氏族人,其父更是楚國右尹,可謂是背景顯赫,誰有膽子,居然敢對屈義下手,或者說,誰居然能殺死屈義?
還是在洛陰?
洛陰,可是白衍的封地!
“好像有人要陷害你!”
趙秋輕聲說道。
這是趙秋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有人殺死屈義,想栽贓陷害給白衍,只是那人后面沒想到,白衍離開咸陽后,并未在洛陰逗留,而是在擔憂雁門的情況下,連夜趕路,已經趕回雁門。
暴氏有些擔憂的看向白衍。
白衍聽到趙秋的話,沒有說什么,如今洛陰城內,不提白氏有人在照料,就是隨著三家倒臺,其他士族已經逐漸興起,那些士族都不會讓別人動他,更不會讓洛陰發生動亂。
“這件事情咸陽與白氏哪里,會派人去調查!”
白衍說道。
不過對于調查清楚,白衍也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能殺死屈義的人,顯然不是一般人,而且隨著商賈越來越多聚集在洛陰,這件事情想要調查清楚的難度可不小。
如果他此時在洛陰的話,或許知道得早,還可能有一絲機會,能查出來是誰殺死屈義。
但眼下,他不在洛陰,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氏與咸陽哪里。
“將軍,府邸外,有兩人求見將軍!說是叫做景騏、昭毋尚!”
一個侍女來到房門旁,對著白衍稟報道。
聽到侍女的話,白衍看著竹簡,眼下思索屈義的事情也無濟于事,只能放在一旁,希望白氏能調查清楚。
“我等會要去郡守府一趟,而后去一趟酒樓,估計要晚一點才能回來!”
白衍放好竹簡后,對著暴氏說道。
暴氏聞言,點點頭。
“少喝一點!”
暴氏輕聲囑咐一句,在去酒樓這件事情上,暴氏從未阻攔過白衍,她清楚,白衍之所以常常帶著其他人去酒樓飲酒,并非是因為酒樓哪里有一個個年輕的女子,貪圖那些女子的美色,而是一直都在默默的保護她,甚至是趙秋。
暴氏雖然不善權謀斗智,但也清楚,她能做的,便是在白衍尚未歸來時,給白衍準備好一碗熱雞湯。
“嗯!”
白衍朝著暴氏笑了笑,隨后起身,對著趙秋打禮后,便朝著書房外走去。
暴氏看著白衍離去,目光看向趙秋,發現趙秋一直盯著那卷洛陰送來的竹簡,怔怔失神,似乎在思索什么。
見狀。
暴氏沒有打擾趙秋。
木桌前。
對于白衍的離去,趙秋沒有留意,此刻她看著那卷竹簡,滿是疑惑。
方才她忽略掉一件事情,那便是屈義,為何要去到洛陰?是聽到嬴政把洛陰賞賜給白衍,還是說聽到洛陰發生的事情而好奇,又或者.
他,已經見過白衍!
趙秋想到這里,瞳孔一縮,滿是震驚的抬起頭。
這未嘗沒有這個可能,不過,若是如此,這有一點無法解釋,那便是屈義已經見到白衍,知道白衍就是徐子霄,那又是誰,會殺了屈義?
誰會幫白衍,而連白衍都不知?
絕對不是白氏,或者白衍的那些人脈勢力,那些人就算殺死屈義,也有足夠的能力,把屈義的尸體處理掉。
會是誰?
趙秋思索間,美眸一直望著那卷竹簡,滿是疑惑、不解。
許久,無奈的搖搖頭。
“或許是我多想,屈義的死,應該的確是有人想要嫁禍給白衍。”
趙秋嘆息一聲,轉頭看向窗外,如今能獨自抵抗秦國的楚國大亂,趙國想要趁機復辟,如當初齊國那般,機會已經越來越少。
比起屈義的死,她眼下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秦國攻打齊國的那一日。
那一日,要么她死,要么白衍回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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