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鶯氏騙老夫!鶯氏騙老夫!鶯氏騙了老夫啊!!!”
木屋內,祖父哀嚎的聲音,聲嘶力竭,悲痛以至于喘不上氣的模樣,讓衍父與祖母趕忙害怕的上前扶著,生怕祖父一個背氣,這輩子就走到了頭。
水壽、子臺此刻也一臉錯愕的看著白衍,就連抱著孩童的束兒,也一臉不可置信,不敢相信鶯氏居然撒了謊,而且還是彌天大謊。
大伯子淮,根本不是病逝!
并且聽白衍說,在鶯氏離開雁門時,白衍特地給鶯氏準備錢財,并且岑晴自己也有很多錢財。
可……
子臺一臉恍惚,驀然想到鶯氏回家后,哭窮的模樣,再聽著白衍的話。
子臺都懵了,家中已經窮成這樣,鍋都揭不開,就連自己的妻子,妾室都已經送去城內為奴婢,孩子都賣給別人,而鶯氏有那么多錢,居然一錢都不拿出來,寧愿跟他們一起餓著。
不對,此前鶯氏常常私下獨自帶著岑晴離開,本以為是去走動,如今回想,這一定有問題,很可能是離家后,獨自去偷食。
想到這些,子臺心中一股怒火,瞬間涌上腦門。
必須回去質問鶯氏,錢到底還有多少!
還有,為何鶯氏要欺瞞他們,長兄的死因,看侄兒的模樣,明顯不是侄兒讓鶯氏隱瞞。
“父親!”
突然傳來衍父的驚呼,子臺轉頭看去,當看到父親都被氣暈過去,子臺也有些驚慌。
仲兄向來孝順父親,若是父親不在人世,那日后他有求于仲兄,有孇氏在,沒有父親幫襯的他可就沒那么簡單讓仲兄開口。
“父親,快歇歇!父親莫要激動!”
子臺連忙起身,讓父親躺下。
房屋內。
白衍看到這一幕,也有些皺眉,白衍知道大伯與伯母生性貪婪,但沒想到伯父死后,伯母能貪婪到這般地步。
與兄長對視一眼后,白衍轉過頭,看著陳則與夫堯。
“讓二位見笑!”
白衍拱手說道,有些歉意。
陳則與夫堯連忙擺手,示意無礙,其實此刻二人也一臉同情的看向白衍,身邊的親戚居然都是這般人,本以為眼前這老夫婦以及其三子,已經夠貪婪,沒想到還有更貪婪的人。
怪不得此前聽到一些小道消息,在魏國大梁時,白衍并未任命其族伯,知其伯才能不足,乃是令其他兩名秦國將軍,最后是其族伯,以至親之身,誆騙兩名秦國將軍,代替兩名將軍出任秦使,白衍未免兩名將軍獲罪,未免其族伯獲罪,方才改命。
一直以來,對于這個小道消息,陳則與夫堯都不以為意,覺得此言不實。
而眼下,看著眼前這一家人,陳則與夫堯都隱約察覺到,或許那些小道消息,并非憑空捏造,而是確有其事。
半個時辰后。
小苑內,隨著秦軍將士到來,白衍便與陳則、夫堯,看著秦軍將士把一箱箱財物搬走。
還沒等白衍把齊地士族的事情,托付給陳則與夫堯,就看到祖父在祖母的攙扶下,怒氣沖沖的經過小苑,不顧衍父與孇氏的勸阻,在叔父小心翼翼的看護下,朝著小苑外走去。
看著祖父離去的背影,白衍能猜到,祖父這是要去找伯母鶯氏的麻煩,對此白衍也不想理會那么多,在這件事情上,連白衍都沒想到鶯氏會做得如此過分。
兩日后。
因為要忙碌軍中事務,又要見后堯,故而白衍沒有再回村子,一直都在軍中忙碌,正以為祖父一家能夠消停的時候,一個將士突然把村子里的消息,稟報給白衍。
鶯氏死了!
得到消息的白衍,滿是錯愕,想了想,便放下手頭的事情,與魏老告知一聲后,便來到祖父一家居住的村子。
方才來到村子之內,白衍便見到村民一邊走,一邊議論紛紛。
“子淮的父親,居然把鶯氏打死了!”
“可不是,都生著病呢,居然下那么重的手,聽說直接打斷氣了!”
“我聽說岑晴哭著說,那一家人還想把鶯氏頭顱砍下來,拿去埋掉……”
幾個村民議論之時,突然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轉頭看去,當看到白衍以及十來名秦軍將士之時,全都一臉害怕的退到路旁,低頭不敢攔路。
幾年前,白衍逢年過節,都要跟隨父母來到祖父家,這些村民自然都認識白衍。
但幾年不見,再次看見白衍,所有人的神情之中,只有害怕與恐懼。
白衍看了這幾個村民一眼,自然知道這些村民為何害怕自己,沒有過多理會,白衍直奔祖父家走去。
小院外。
村民看到白衍到來,紛紛不敢阻擋,連忙后退,給白衍讓出一條路。
白衍進入小院內,便看到叔父子臺一臉怒意,拿著木棍,滿是憤怒的指著岑晴,若非衍父阻攔,還有母親護著,看著叔父的模樣,似乎真會把岑晴打死。
“你這賤人,為何撒謊,早知……早知你是一個賤人,當初就不該讓你進屋,那人販怎么不把你賣到更遠的地方去,讓你這一個賤人活著……”
聽著叔父一臉憤怒的話,白衍微微皺眉,帶著親信將士走上前。
小院子內所有村民,還有衍父、孇氏等人,看到白衍到來,全都安靜下來,就連叔父子臺,也放下木棍,不過急促的喘息聲,以及一臉怒意的模樣,顯然子臺的怒火,并未緩解。
“孫兒,好孫兒,你來了!快讓人把那賤人抓起來,你祖父都快被那賤人氣死了!快……”
祖母看到白衍到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上前,滿頭白發之下,目光看向岑晴時,眼中滿是怨恨。
或許這一刻,曾經最滿意岑晴的祖母,眼下也是最后悔,當初讓岑晴嫁到家中的人。
“侄兒!這賤人,誣蔑你祖父一家,打死你伯母!”
叔父看到白衍目光,喘氣兩下后,一臉無奈急迫的看向白衍,當著眾人的面,指著岑晴,說岑晴誣蔑他們一家打死鶯氏。
白衍這時候也看到,年邁的祖父,此刻躺在遠處,雖有氣息,但已經一動不動,而另一個屋門前,有婦人不斷看向門內,顯然鶯氏的尸體,就在那屋子之中。
“將軍!子盧一家,怨恨家母鶯氏,藏錢不交,家母鶯氏體虛,無力開口,他們竟然打死家母鶯氏,就在晚上,叔父趁著鶯氏、子盧不在,更是肆無忌憚,來到屋內強占民女,更是直言,日后他得將軍扶持,定得富貴,讓民女日后便在暗地里,跟著他,與他茍合,民女之身,尚有痕跡……”
岑晴見到白衍,雙眼之內,盡是淚光,隨后在所有村民的注視下,跪在地上,緩緩給白衍磕頭。
此刻。
別說白衍聽到岑晴的話,眉頭緊鎖,看向叔父子臺。
就是小院子內所有村民聽到岑晴的話,全都一臉震驚,面面相覷,不可置信的看向子臺,所有人都沒想到,在白衍到來之后,親口說子臺一家打死鶯氏的岑晴,居然親口說出,更為讓人目瞪口呆的事。
子臺居然在打死鶯氏后,侵犯岑晴!!!
這,岑晴可是子臺侄兒,子盧的妻子啊!!!
院子內瞬間便響起村民議論紛紛的聲音,隨后對著子臺指指點點。
“你!你!你!!!”
叔父一臉慘白。
他沒想到,岑晴會當著眾人的面,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滿是不可思議的看向岑晴,岑晴是瘋了嗎?不要顏面?這傳出去,日后岑晴要如何面對村民?這輩子,恐怕都毀于一旦!
“是你這賤人,夜色下,主動來勾引于我!是你這賤人主動的!”
叔父驚慌之間,看著母親也一臉呆滯的模樣,不斷搖搖頭,隨后一臉憤怒的指著岑晴,憤怒回下,作勢就要拿著手里的木棍,打死岑晴。
“攔住他!”
白衍開口說道。
剎那間,聽到白衍的話,兩名秦軍將士毫不猶豫的上前,抬起手讓子臺別動,另一只手放在劍柄上。
“侄兒,叔父真的是被這賤人勾引!叔父與汝祖父母,真的沒有打死鶯氏……”
叔父看到白衍居然不相信他,一臉慌張的解釋道,此刻心中,說不出的后悔,反應過來后的叔父,想到什么,連忙指著岑晴。
“是她,是她打死的鶯氏,然后夜里過來勾引叔父!一切都是她的算計!侄兒莫要相信她!”
叔父對著白衍急忙說道,一臉恍然大悟。
但這一刻。
別說小苑內眾多的村民,甚至連衍父、孇氏,都不相信子臺。
“將軍,令史到了!”
一名將士,這時候也來到白衍身旁,對著白衍稟報道。
聞言,白衍便等到年邁的令史到來,將伯母鶯氏的死,交給令史一行人,以及村里的老者一同調查,畢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白衍一是不方便去檢查鶯氏的尸體,二是白衍不管說什么,都較為容易被人說閑話。
其實白衍有些懷疑,叔父雖然有小聰明,但與大伯相比,還是膽小很多,有心沒膽說的便是叔父,故而像叔父這樣的人,打死鶯氏,白衍還是有些不相信。
更何況,按照岑晴的話,在打死鶯氏的當晚,叔父還去侵犯岑晴。
這膽子,可不是一般大!
不過白衍也不敢篤定,畢竟幾年不見,人都會變,若是真是叔父打死的人,并且偽裝起來,那白衍冒然信任叔父,這無疑是被叔父利用。
更何況前兩日,不僅僅是他,就是陳則與夫堯都親眼見到,祖父一家怒氣沖沖的模樣,估計兩個村子的村民,都有人碰見。
還有,不管是不是岑晴勾引,眼下確定的是,叔父的確侵占岑晴!
“將軍,打死鶯氏之物,乃是一根木棍,木棍扁圓,輪廓……”
令史回到白衍身旁,對著白衍說道。
而隨著令史的話,村民幾乎下意識的,便看向子臺手中拿著的木棍。
“咣當!”
叔父這一刻聽到令史的話,也徹底懵在原地,反應過來后,低頭看著手中木棍,頓時將其丟掉,不敢再碰。
白衍嘆口氣,聽著四周議論紛紛的話,轉過身,親自走到木屋內,看著已經蓋上衣物的鶯氏躺在地上,白衍開口讓人把鶯氏的尸體,搬去院子。
“仲兒,仲兒媳啊!真的不是為娘打死的鶯氏啊!”
祖母一臉哭狀的看向衍父、孇氏,聽著四周村民的話,祖母這一刻,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娘,那是否是三弟……”
孇氏皺眉看向白衍的祖母,沒有開口,衍父也皺起眉頭,猶豫間,看向自己的娘,詢問道。
祖母這一刻愣了愣,畢竟祖母并非一直與三子在一起,就連三子侵犯岑晴的事情,之前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屋子內。
白衍自然也聽到外邊的聲音,不過比起外邊的議論聲,還有哭泣聲,白衍目光,卻是直勾勾的看向眼前,已經成為怨魂的伯母。
看著成為淡淡的怨魂,卻一直咒罵著岑晴的伯母鶯氏,白衍幾乎在這一刻,已經完全知道,害死伯母鶯氏的,真的是岑晴。
而叔父說的,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岑晴下的圈套。
“毒?”
白衍本來打算轉身離開,不過當聽到身后伯母鶯氏的話,轉過頭,直勾勾的看著伯母。
鶯氏的怨魂,本就很暗淡很暗淡,聽到白衍的話,當看到白衍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目光,被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侄兒,好侄兒,你能看到伯母?”
鶯氏不敢相信,自己死后,自己的侄兒,居然還能看得到自己,這既讓鶯氏激動,又讓鶯氏恐懼。
“侄兒殺得人太多了!故而眼下,能看得到伯母!”
白衍故作尋找什么,看向四周,一步步來到怨魂的伯母身邊,把身為怨魂的伯母,逼到角落,這才輕聲說道。
看著被嚇得愈發暗淡的伯母魂魄,白衍也不敢多嚇,連忙詢問到底發生什么事情,為何鶯氏說,是岑晴親手下的毒。
很快。
在白衍的目光中,鶯氏一想到外邊岑晴,還在裝作無辜的模樣,連忙把知道的事情,告訴侄兒白衍,想要讓侄兒去殺了岑晴。
在鶯氏的訴說中,回到村里后的鶯氏,便察覺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起初鶯氏還沒覺得如何,直到最后痛得說不出話,整日渾渾噩噩,方才忍不住想找醫師,可直到在夜里,活生生的被岑晴拿著木棍打死,成為怨魂的她才知道,原來岑晴不僅沒有幫她找醫師,更是岑晴親自下的毒。
并且這個毒,還是在善無城的時候,就開始暗地里下的,等到了大梁,又換了一種毒,回到臨淄,又是另一種毒。
三種毒藥,每一樣都是侵蝕筋骨,時間一長,都無藥可救。
而家中被岑晴下毒的,不僅僅是鶯氏,還有白衍的祖父、祖母,還有叔父。
這些都是岑晴看著鶯氏死后,親口說道,并且岑晴還提到一個名叫‘徐師’的人!
“徐師!”
白衍聽到鶯氏的話,眉頭微皺,這時候白衍終于相信,鶯氏沒有說假話,若毒藥是從徐師那里得來,鶯氏還有祖父等人,還真察覺不出來。
可徐師為何要給岑晴毒藥,岑晴想要報仇的這件事,徐師到底知道不知道?
疑惑間,聽著鶯氏說著,那天夜里,她親眼看見岑晴殺了她后,故意去勾引子臺……
“叔父曾說過,兄長水壽殘疾,他早晚也要暗地里占有兄嫂?”
白衍聽著聽著,突然聽到有關兄長與兄嫂的事。
“是說過!彼時春風得意的子臺,還說吾一身病,等日后吾病好了,遲早耐不住寂寞,自己會去與他茍合呢!”
鶯氏聽到侄兒的詢問,一臉不滿的說道,神情滿是不舍,其實此刻對于鶯氏而言,寧愿被小叔子侵占,也不愿被岑晴打死。
那岑晴真該死!還有那子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居然一直都在打她的主意。
院子內。
村民議論聲此起彼伏,村民們一邊私下議論,一邊對著岑晴指指點點。
在令史以及衍父、孇氏等人的目光下,白衍一步步回到院子之中,隨后目光有些復雜的看向岑晴。
本就被村民指指點點的岑晴,一直低著頭,而察覺到四周安靜許多,抬起頭,隨后便看到白衍站在院子內,不知為何,當岑晴看到白衍望來的目光時,岑晴心中沒來由的有些心慌,看著白衍的眼神,似乎自己整個人都被白衍看穿了一般。
“眼下!尚不確認祖父祖母,可有參與動手殺人,然此人搶占侄媳、親手殺人之事,已確鑿無疑,將其抓住!”
白衍當著所有村民的面,還有祖母、爹娘的面,讓將士直接把叔父抓起來。
看著不斷哀嚎喊冤的叔父,白衍臉龐盡是冷漠。
“衍兒!”
孇氏看著次子衍兒,親口命人把叔父抓起來,有些慌,不知道祖母要如何處置叔父。
“娘!殺人償命,律令無情,日后若是祖父、祖母,愿去家中,我們便為祖父、祖母養老,若是不愿,便每月送來即可!”
白衍這一次沒有心軟,看著父親看過來的目光,轉頭看向滿臉哭泣的祖母,還有已經緩過來,一臉病懨懨的祖父。
“爹,孩兒在營內,尚有要事!”
白衍在所有村民的目光下,對著父親打禮。
“唉!去吧!”
衍父臉色有些擔憂,眼中盡是愧疚。
這一刻,在衍父心中,再是不忍三弟子臺被治罪,再念及父母,念及與三弟從小到大之情,但考慮到次子衍兒的名聲,最終衍父也只能狠下心。
這件事情本就是三弟的不是,萬不能影響到次子衍兒的名聲,孰輕孰重,衍父最終還是站在兒子這一邊。
在衍父眼里,如今衍兒是秦國將軍,位居大良造,若是徇私,不僅沒有名聲,日后在秦國朝堂會為同僚官員恥笑,更是知法犯法,為人留下話柄。
“娘!孩兒便先離開!”
白衍看向孇氏,見到孇氏點點頭,隨后便示意,岑晴跟他走。
小院內,圍觀的村民看到這一幕,全都不敢說話,當聽到白衍命人抓起自己的叔父,并且還與爹娘,親口說殺人償命這句話,所有人都被白衍的言行舉動,給震撼到。
村子外。
白衍讓將士們留意四周,隨后一步步帶著岑晴,來到田野旁,望著遠處。
“徐師可否知道,你要下毒報仇?”
白衍輕聲問道。
一路上,一直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岑晴,突然聽到白衍的話,下一刻便驀然抬頭,滿臉驚駭的看向身旁的白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