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敞領著人,火急火燎的來到皇城門口。
過去三臺都是設立在皇城內部的,是方便輔佐皇帝,而司馬家得權之后,則是單獨在城內劃分出辦公區域來,將兩臺搬離皇城。
這顯然是為了防備尚書臺與皇帝走的太近。
也是多虧了宣文公的仁政,不然尚書臺直接被拿下了。
辛敞到達皇城門口的時候,皇城大門緊閉,城墻上能看到全副武裝的甲士。
辛敞并不懼怕,他仰起頭來,指著遠處的甲士說道:“給我打開城門!”
城墻的甲士一愣,看向了一旁的魏舒。
魏舒一臉的平靜。
“開城門,跟我來。”
他叫上了幾個人,走下了城墻。
就在辛敞還在大聲恐嚇的時候,皇城門口緩緩被打開了。
這讓辛敞極為開心,他領著甲士快步朝著城內走去。
自己這些年里擔任衛尉,對禁衛的掌控力還是有的。
那司馬昭在中軍的號召力是很強,可是在這省中,還是得自己!
他臉上的擔憂消散了不少,魏舒領著人從城內走了出來。
看到魏舒,辛敞當即仰起頭來,“公車令!你豈敢”
他的話還沒說完,魏舒就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魏舒一把抓住了辛敞的手,魏舒極為高大,這力氣也不小,還不等對方說完,他拖著對方就朝著城內走去。
辛敞差點摔在地上,他身后的那幾個甲士,也是直接被包圍,在強弩的逼迫下,不敢有任何的遲疑,直接交出了身上的武器。
魏舒的左手放在劍柄上,右手抓住辛敞。
辛敞自然是明白了事情的不對勁。
“辛公,言多必失,您這些時日里不曾為難我,我不愿意殺您。”
魏舒說起來話來,很是莊重,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恐嚇。
“請您勿要逼迫我,我可以保下您的性命。”
看著魏舒的表情,辛敞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閉上了嘴。
三公挑起的事情,憑什么要我在這里赴死?
他們自己怎么不來呢?
這魏舒平日里少言寡語,為人很是實在,他說要殺人,那就真的是殺人,絕對不會是恐嚇。
自己還有大志向,得留下性命來做大事,豈能死在這里呢?
辛敞如此想著,當魏舒拉著他走進來的時候,他居然是一聲不吭。
魏舒將他交給了負責巡視的成濟。
成濟獰笑著,他的身上有股很濃郁的血腥氣,身上有好幾處都染了紅。
辛敞很高興自己方才沒有選錯道路。
成濟帶著他朝著太極殿的方向走去。
“陛下!我帶來了”
成濟正要闖進殿內,就被滿長武攔了下來。
“我要派人去稟告陛下,陛下答應后,君方才能入內。”
成濟很是不悅,你個傻大個,在這里裝什么呢?陛下還能不見我嗎?
但是看了看這個家伙的身高體魄,成濟還是沒有跟他計較。
曹髦身邊兩個最為高大的人,就是魏舒跟滿長武了。
當甲士出來后,成濟方才帶著辛敞進了太極殿。
辛敞有些奇怪,這人帶著自己來太極殿做什么?不應該是去見鐘會或者羊祜嗎?
到現在,群臣還認為這是司馬昭從中作梗,想讓皇帝與自己兩敗俱傷。
辛敞深吸了一口氣,他甚至想到了該如何面對皇帝,他要揭露司馬家的陰謀,讓皇帝不再被他們所蒙蔽,棄暗投明!!
若是能完成這件事,那以這份功勞,要個三公的位置也不是不行吧?
辛敞方才還低落的內心,此刻忽然又振奮了起來。
他就這么被帶到了皇帝的面前。
曹髦坐在上位,幾個內臣坐在了他的左右。
看起來他們正在商談著大事,而看到辛敞,曹髦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些人還真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來送啊。
他們為什么會覺得自己的詔令會比不上他們的命令呢?
這人前來,分明是為了收服省內禁衛,可就你這連著幾天都不來一趟皇宮的工作態度,禁軍里誰會服你?
辛敞也在打量著在座的幾個人。
鐘會居然不在?
華表,裴秀,阮籍,還有幾個默默無名的大夫之類的內臣。
辛敞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匆忙的朝著曹髦行禮。
“臣拜見陛下!!”
曹髦大笑著說道:“可謂是患難知忠良啊,來,來,請起身。”
“辛公能棄暗投明,前來輔佐朕,朕是很高興的!”
辛敞一愣,卻也不敢反駁,總不能說自己不想輔佐皇帝吧?連高柔都不敢這么說。
他趕忙說道:“陛下,臣此番前來,乃是為了輔佐陛下,免受奸賊所害!”
“好,很好,來,坐在朕的身邊。”
看到這般得意的皇帝,辛敞心里也是忍不住的抱怨了起來。
明明是被司馬昭當成了手里的刀,如今還如此得意。
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找個稍微穩重些的宗室來擔任皇帝。
這少年皇帝,就是如此。
容易得意忘形,不明白自己的處境,好高騖遠,總是將諸事都想的很簡單,肆意妄為!
辛敞坐在了曹髦的身邊,隨即開口說道:“陛下,您被那奸賊所騙了。”
“群臣想要更換內臣,只是因為內臣對陛下不忠,并沒有謀反的想法,衛將軍在外,若是此刻因為誤會而開戰,那衛將軍會怎么想呢?”
“他一定會認為群臣對陛下不利”
曹髦點著頭,“是啊,衛將軍定然會這么想,這有什么不妥呢?”
辛敞欲言又止。
他看了看周圍的幾個人,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司馬昭派來的。
他也不敢將司馬昭得罪的太狠,他只能隱晦的說道:“只怕會引來中軍,沖進洛陽,大開殺戒。”
曹髦笑著問道:“這不是很好嗎?”
“王師入洛陽,誅殺惡賊,平定廟堂。”
“有何不妥?”
辛敞差點就忍不住了,你問我有何不妥?你是真的將司馬昭當成自己的心腹愛將了是吧?
那個司馬炎蠢笨如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他跟伱倒是親近,可他父親可未必如此。
他要是帶著軍隊殺進洛陽,指不定是先殺誰呢!
可這番話,他又不敢明說。
他的表情一時間非常的復雜。
曹髦聽著他的話,心里卻不由得感慨,哪怕到了現在,這些人依舊認為自己是在跟司馬昭斗法嗎?
看來自己還是得多感謝老丈人。
當初老丈人還活著的時候,自己是何等的乖巧啊,那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能退讓多少次就退讓多少次。
任由對方一次次的削弱掉自己聚集的力量,不為所動,龜縮在太極殿內,完全放任。
大概就是這樣的事情,才讓群臣有了一個錯誤的印象。
覺得自己老謀深算,懂得隱忍,絕對不會魯莽,不會急著出手。
可問題是,你們特么的不是司馬師啊!
我打不過老丈人還打不過你們??
不過,曹髦也沒有跟辛敝多解釋什么,對于群臣,雖然曹髦很想血洗一次,但是理智告訴他,這么做會真的讓司馬昭笑到最后。
曹髦并不怕跟群臣同歸于盡,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能做的更好。
若是自己來接管大魏,起碼會解決掉很多的麻煩,能避免未來很多的災害。
而此刻血洗尚書臺,會直接導致地方叛亂,哪怕是將黑鍋扣在司馬昭頭上,也會引起叛亂,到時候,大魏分裂,蜀吳可就開心了。
目前的大魏不是什么好東西,可那蜀吳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了如今,三國彼此比爛,魏國內部的矛盾雖然多,卻是唯一一個國力還在不斷增長的國家,起碼魏國各方面的管理制度都比較成熟,能人也比較多。
既然不能都殺了,那肯定是要進行篩選的。
拉一批,打一批。
辛敞的家族,就是在拉一批的范圍里。
辛家的人丁不多,就面前這位,再加一個足智多謀養大了羊祜的老太太辛憲英。
而羊家跟他們的關系極好,羊家人才還是不少的,又有一個必須要拉到自己陣營里的羊徽瑜。
曹髦平靜的看向了他,笑著說道:“辛公啊,您勿要擔心,您所說的事情,朕心里都明白。”
“這廟堂的局勢,變幻莫測,不是我們現在所能輕易下結論的。”
“您有所不知,如今最安全的,大概還是朕的太極殿,出了這里,外頭的情況可就不好說了。”
“朕對您向來是極為欣賞的,況且我們本來就是近親。”
“嗯?”
辛敞有些懵,咱倆怎么會是親人?
曹髦解釋道:“羊將軍乃是朕的舅父,而您的姐姐乃是朕舅父的嬸母,近乎于其母,對他有養育之恩,我們自然也是一家人!”
“朕如今將您留在皇宮里,乃是為了保護您。”
“若是您不愿意,也可以外出,朕絕對不會為難自家人。”
“只是,還望大人明白,這次是我辛家所崛起的機會,若是您想要錯失機會,主動卷入風波之中,隨時都可以離開。”
辛敞默默不言,沒想到自己進了趟皇宮還不到半個時辰,就忽然變成了大魏宗室。
皇帝說的倒是很好聽,隨意自己進出。
可自己哪里還敢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