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高柔只給了曹髦兩個校尉的名額,曹髦經過深思熟慮,最后確定了兩個人選。
嵇康和馬隆。
選馬隆的原因自然不必多說,他是曹髦麾下除卻淮南軍隊之外最能打的將才了。
而之所以選擇嵇康,是因為嵇康的名聲足夠大。
在當下這個時代,當官愈發的不重視其才能,最重要的是家世,名望,人脈等等。
嵇康的家世不必多說,拋開世家的身份,他還是曹家的外戚,出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名望就更不是問題了,在竹林七賢里,嵇康和阮籍算是最有名望的兩個領袖了。
而嵇康跟曹髦親近,本身立場堅定,雖然在政務軍事方面的能力都不強,但是他不會在意司馬家或者其他什么大族,他心懷天下,而且敢為了天下而赴死。
這就足夠了,不會打仗不要緊,嵇康不是一個亂搞的人,以馬隆的能力,在整頓自己麾下軍隊的同時教一教嵇康也是沒什么問題的。
至于讓一個名士擔任軍隊的校尉這在當下非常的常見,阮籍還擔任過步兵校尉呢,后世常常稱他為阮步兵。
太后直接下達了詔令,要以此兩人來擔任校尉。
而這個詔令在中書臺得到了堅決擁護,隨即下達到了中軍。
這迅速引起了中軍的新一輪混亂。
在名義上統帥著中軍的司馬昭得知這個詔令,完全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大手一揮,表示堅決服從。
他甚至很開心。
因為詔令上所要替換掉的兩個校尉,都是盧毓的人。
其中一個還是盧毓的女婿華廙。
司馬昭看到詔令,心里當即斷定,這是高柔在跟盧毓爭奪兵權,畢竟這是中書臺直接下達的詔令,而尚書臺被盧毓掌控,可高柔在中書臺的影響力是非常巨大的,這絕對是高柔的意思!
高柔既然要奪了盧毓的兵權,那司馬昭還反對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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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當華廙看到了這封由太后,中書,大將軍府三處通過的詔令時,整個人都懵了。
我何德何能啊,值得被這樣對付??
大將軍都沒有這個待遇啊。
華廙就是再強硬,面對這三道加強過的詔令,也是不敢不從,尚書臺的命令顯然不足以跟這詔令抗衡,別說是他,就是盧毓看到這樣的東西都得認栽。
當即,中軍發生了變動,華廙和另外一個校尉被撤換,嵇康和馬隆成為了新任校尉。
而此刻,兩人尚未前往軍營任職,而是在昭陽殿內拜見太后。
太后坐在上位,司徒公坐在了左側,曹髦坐在了右側。
兩人坐在他們的面前,嵇康的臉色很是平靜,而馬隆看起來很是開心。
馬隆的眼里寫滿了期待,他真的很想做點什么。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每一個機會都實在是太難得,必須要付出所有去做,不能錯失任何一個機會。
太后笑著說道:“我并不知道軍事,既然是我兒的想法,那你們就照辦吧,可勿要辜負了我兒的厚望。”
高柔瞥了一眼太后,并沒有再補充什么,只是提醒他們勿要犯錯。
高柔本來是想要按住他們,然后將事情怪在盧毓的身上,以此來激起天子跟盧毓的矛盾。
可是在經歷了一番沉思之后,高柔放棄了這個想法。
以盧毓的老奸巨猾,若是他察覺到了這件事,說不定就會利用這件事來直接跟皇帝結盟,代替自己去完成這件事,將自己變成惡人。
高柔對曹髦還是有些忌憚,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忘記給曹髦上點眼藥,他開口說道:“太后,此番詔令,眾人皆服從,唯獨盧毓不從,只因為替換的人里,有一個是他的女婿。”
高柔搖著頭說道:“他這是將中軍當成了自家的,甚至不惜違抗詔令。”
“司馬昭與盧毓不和,表示贊同詔令,這才順利讓他們換人。”
“若是沒有司馬昭,這件事居然還不能成??”
高柔冷笑了起來,“何其可笑啊,吾等要辦事,司馬昭成了幫助我們的,盧毓反而成了那個要阻礙我們的。”
太后皺了皺眉頭,對此很是不悅。
兩人又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們離開。
曹髦領著他們離開了昭陽殿。
走出昭陽殿后,嵇康便忍不住說道:“陛下朝中大臣,不可輕信!”
曹髦一愣,看向了他。
嵇康皺著眉頭,“我的那些好友們,居然在慶賀,說什么盛世要來了,可是我卻覺得,這是亂世要來了。”
“司馬師雖然殘暴,可他的才能也是很杰出的,如今他要死了,那些想要繼承他位置的人,卻各個貪婪成性,他們所說的那些政策,我只是聽了一次,就覺得毛骨悚然!”
“若是這些政策全部推行,那天下就成了世家大族的玩物,百姓們都成了他們的奴隸,世世代代,奴役著他們,無法無天”
馬隆卻不太贊同這個說法,他搖著頭:“我倒是覺得不會,您不知道,百姓們并沒有您所想的那么軟弱,倘若有人肆無忌憚的壓迫,他們定然會奮起反擊”
馬隆剛說了幾句,猛地意識到自己是在皇帝面前,臉色一白,趕忙低頭。
曹髦笑著說道:“孝興說的很對。”
嵇康卻看向了馬隆,說道:“您說的很對,這樣會引起民變,可是之后呢?會有人領著這些百姓們推翻原先的王朝然后,這些帶領者就會成為新的世家大族,他們會繼續魚肉百姓如此反復,如此輪回”
曹髦開口說道:“故而,朕讓你們兩人來擔任校尉。”
曹髦指著馬隆,對嵇康說道:“此人極為忠義,當初令狐公被辱,沒有人敢為他收尸,是此人出來將其再次埋葬,為他守孝”
曹髦沒有先介紹對方的才能,反而是說起了他的義舉。
果然,聽到這句話,嵇康看向馬隆的眼神頓時就好了很多,忍不住點頭說道:“當真義士也!”
曹髦這才說道:“孝興自幼習武,為人悍勇,擅長軍事,兗州刺史鄧艾都對他的才能很是重視”
馬隆瞪圓了雙眼,有嗎??
“故而,朕想讓此人來整頓中軍,將那些不懂軍事,只知道服散飲酒的人都給趕出去!”
嵇康頓時笑了起來,“那不是首先就要將臣踢出去嗎?”
“故而您要少飲酒,絕對不能服散,往后您就多聽馬君的建議,學習他整頓軍隊的辦法,跟著他一同建立兩支能征善戰的中軍營,朕的中軍營,您意下如何?”
嵇康沒有什么想法,他很是干脆的點著頭。
“好。”
他看向了一旁的馬隆,“我不懂軍事,往后請您多教導。”
馬隆急忙說道:“不敢,不敢,定然全力輔佐。”
曹髦又交代了他們很多事情,方才將他們一同送了出去。
曹髦對他們兩個人寄以厚望,無論在什么時候,軍隊都是最重要的。
目前要不斷的加強自己對諸多軍隊的掌控權,而等到統一天下的時候,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大概就能達到一個很高的位置,到時候自己來幾次御駕親征,就算不能親臨戰場,也得裝個樣子,趕到長安或者淮南,收下軍隊的心,那對付世家也就有底氣了。
到最后如果實在不行,乃公就學一把黃巢!
兩人一同離開了皇宮。
曹髦卻沒能休息,他還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做,他再次派遣張華去召見另外一個廟堂大臣。
而此人,正是那少府鄭袤。
在曹髦的計劃里,曹家宗室是必不可少的一環,曹家宗室其實才是天下最強大的世家,在與世家的戰爭里,他們應當發揮出更大的作用來。
這些年里的打壓,將他們逼的都站在了司馬家那邊。
在后來甚至有曹魏宗室來主動幫助司馬家,例如曹植的兒子曹志,他跟司馬炎,司馬攸的關系都很好,這位大魏的鐵桿宗室,在西晉當上了太守,理由是司馬炎很喜歡他。而他最后居然是因為支持司馬攸而被罷免的,這件事想起來有多荒唐?
而這些宗室為什么愿意幫助司馬炎他們呢?還不是因為曹魏廟堂完全不拿他們當人看,司馬家反而還會用他們。
曹髦現在就是想要將這些人釋放出來,讓他們發揮出本就該發揮的作用。
曹髦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在給文皇帝打工,一點一點的彌補他犯下的過錯
曹髦并沒有等待太久,他在東堂等候了片刻,張華就帶著鄭袤來到了此處。
鄭袤似乎早就意識到了他會被召見。
曹髦看著前來的鄭袤,忍不住笑了起來,“鄭君比當初在元城的時候看起來更有威儀了!”
“陛下也比當初在元城的時候更加穩重了。”
“嗯,其實,這次叫您前來,朕是為了解除那些對宗室的禁錮政策,讓宗室諸侯們回到自己的封地,好讓他們成為天下基石。”
“若是可以,朕還想給與他們一些權力,讓他們能監視當地的國相和官員們,能壓制地方的世家和豪族們”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