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輛馬車正緩緩朝著洛陽的方向行駛而去。
馬車內,兩位老者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有二十多位騎士分別在馬車的前后,警惕的望著周圍,他們之中甚至還有幾個傷員。
“司馬師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曹宇抬起頭來,絕望的看著面前的夏侯獻。
“倘若當初烈祖皇帝能”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夏侯獻。
夏侯獻看了一眼面前的曹宇,心里很是惱怒,卻沒有開口訓斥。
當初曹叡令曹宇擔任大將軍,讓夏侯獻擔任領軍將軍,讓曹爽擔任武衛將軍,想要讓這三個人輔政。
而當時中書臺的劉放,孫資兩人掌握機要,行使大權,夏侯獻跟曹肇非常厭惡他們。
這兩人生怕自己會遭受清算,就想要更換輔政人選,明明大權在握的曹宇卻任由他們接觸病重的皇帝,不肯去爭,最后曹叡更換了人選,讓曹爽跟司馬懿來執掌大事。
說起來,曹魏會變成如今這個局勢,還是因為劉,孫兩個人。
而曹宇,夏侯獻,曹肇,秦朗等人全部被罷免。
曹宇是曹操的兒子,曹髦見到他都得喊大父,雖然輩分很高,但是曹宇性格溫順,為人怯弱,缺乏膽魄。
夏侯獻不同,他是曾跟蜀漢打過仗的,也曾指揮過中軍,為人激進暴躁。
“大王勿要驚慌。”
夏侯獻很是干瘦,卻還是相當的精神。
“司馬師若是要殺我們,不會等到如今的。”
“地方發生這樣的動亂,想來廟堂里也是有大事發生,此番召見我們,尚且還不知是因為什么事情。”
司馬懿上位之后,就將曹魏的宗室們集中起來,丟在了河北進行圈養。
不讓他們接觸外人,也不讓他們回到自己的封地,例如曹髦這個高貴鄉公,本該是在齊魯,卻愣是被帶到了河北的元城。
曹宇身為燕王,卻也不在自己的封國,夏侯獻更是如此。
兩人很久都不曾與外頭聯絡過,不知道外頭所發生的事情,只是這幾天,忽然有官吏找到他們,聲稱太后有詔,要他們返回洛陽。
曹宇當即惶恐不安,認為這是司馬師要殺死他們。
夏侯獻則是要平靜很多。
當初的輔國大臣,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還活著,其余眾人早已病逝。
司馬家對宗室還是很重視的,對他們進行了嚴格的盯防,不過,好在他們終于不用受路途之苦。
這次的召見,若非是遇到了河北大亂,只怕他們也難以前來洛陽。
在以往,司馬家絕對不會允許這些人前來洛陽,但是此刻不同,司馬師的部署使得河北大亂,不少宗室都遭受了殘害,這讓何曾極為擔心,無論放在哪個朝代,使宗室身死,都是重罪里的重罪。
而當廟堂的使者到達河北,說出要帶夏侯獻和曹宇的時候,何曾認為這是廟堂擔心他們兩人的安危,是要安撫受驚的宗室,當即就答應了。
無論是何曾,又或者是如今這兩位老宗室,都不知道他們前往洛陽是為了什么。
“止步!!”
遠處忽然出現了一眾騎士,這些人迅速包圍了面前的這輛馬車。
有一人翻身下馬,快步走到了馬車身邊。
“可是燕王與夏侯公?!”
那人開口詢問道。
曹宇大聲的回答道:“正是,外頭是何人?”
鐘會笑了起來,拱手說道:“乃是宗正鐘會,奉陛下之詔,前來迎接二位!”
聽到這句話,曹宇跟夏侯獻對視了一眼,皆覺得詫異,曹宇忍不住問道:“可是定陵侯之子?”
“正是!”
聽到這句話,曹宇松了一口氣。
“可在前方帶路。”
鐘會看到他們甚至都不愿意見自己,神色很是不滿,可是想到要操辦的大事,他只能暫時將不滿藏在心里,領著他們朝著洛陽行駛而去。
他們一行人來到洛陽城門口的時候,當即就有將領擋住了他們。
城門校尉荀彪領著城門侯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鐘君,您所迎接者何人?”
荀彪是荀攸的孫子,在兩天前繼任城門校尉,統率諸多城門侯,負責整個洛陽所有城門的安危。
鐘會板著臉,“我做事還需要問過你不成?讓路!”
鐘會壓根就不將這位城門校尉放在眼里。
荀彪的眼里滿是憤怒,他大聲說道:“鐘君,我奉令駐守在此處,絕對不會放任不明身份的人入內。”
“你是讓還是不讓?”
鐘會瞇起了雙眼。
荀彪打量著他身后的那些人,倘若鐘會自己進出,他肯定不多說什么,可是看鐘會身后的那些人,帶著傷的騎士們,這些人是從哪里來的?馬車內做的是誰?怎么需要鐘會親自帶路?
尚書臺之所以讓他負責城門,就是為了避免出現不可控的情況,對群臣不利的人,是不能進城的。
聽著外頭的話,曹宇跟夏侯獻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
這洛陽內到底出了什么事?
鐘會無奈的搖著頭,他下了馬,快步走到了荀彪的身邊來,凝視著他的眼睛,“荀君啊,您宗族強盛,可您這一脈,就您一個人,您大父的爵位傳承到您這里,安心守爵就是了,何以有其他的想法呢?”
“你”
他正要開口,鐘會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死死抓住,將他拖到了一旁,隨即看向了自己的車隊。
“進城!”
他的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劍柄,低聲對荀彪說道:“您今日若是繼續擋在這里,我就殺了您。”
荀彪的眼里閃過一絲惶恐。
“你!”
其余士卒遲疑著看向了鐘會,鐘會瞪了他們一眼,“爾等沒有聽到命令嗎?!”
城門的士卒緩緩讓開。
馬車當著他們的面行駛進了洛陽城。
鐘會此刻繼續說道:“荀君啊,我知道您從未參與過這樣的事情,你不在家里安心守爵,何以外出呢?這廟堂的爭斗,可都是拼個死活的,是要見血的,您殺過人嗎?”
荀彪說不出話來。
“這可不是經學所能完成的事情,一旦參與,肯定就是要動劍的,倘若您的劍法不好,我勸您還是回去吧,安心練練劍法,等您覺得可以殺人了,再出來擋路,您以為呢?”
在鐘會說話的時候,馬車已經進了洛陽城。
鐘會依舊沒有松開手,死死拉住一旁的荀彪,看到眾人進了城,又一路拉著他,牽著自己的駿馬,兩人徒步走進了城內。
“那您就送到這里吧,不必再送了!”
鐘會松開手,翻身上馬,飛快的朝著那些馬車追趕而去。
城門侯趕忙跑到了荀彪的身邊,“校尉!怎么辦?!追嗎?”
荀彪看了看自己那被捏的生疼的手臂,臉色蒼白,“派人去稟告尚書臺!”
鐘會很快就追上了馬車,一路帶著他們來到了皇宮前。
當夏侯獻和曹宇走下馬車的時候,鐘會拽著他們就往皇宮里走。
站在門口的魏舒當即下令放行,一行人急匆匆的走進了皇宮之內。
進了皇宮之后,張華便出現了,他領著幾個侍衛,領著他們就朝著昭陽殿的方向沖了過去。
當這兩個老頭來到了昭陽殿的時候,高誕卻再次擋在了他們面前。
“爾等是什么人?”
曹宇和夏侯獻此刻已經是氣喘吁吁的,鐘會也放開了他們,笑呵呵的看向了高誕。
鐘會看起來一點都不慌,很是平靜的說道:“這是燕王與夏侯公!”
高誕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倆個老頭。
燕王??他不在自己的封地里待著,來這里做什么?不對啊,他是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的??
鐘會冷笑著說道:“怎么,高君見王卻無禮?”
高誕趕忙行禮拜見。
曹宇還是沒能弄清楚面前所發生的事情,只是點點頭。
“大王前來,也應當遵守禮節,不可擅自闖進”
高誕正要將他們攔下,卻聽到身后傳來了太后的聲音。
“燕王!!”
高誕哆嗦了一下,緩緩轉過身來。
曹髦正扶著太后,笑呵呵的出現在了此處,太后看著遠處這兩個親戚,眼里也是有些激動。
曹宇渾身一顫,趕忙行禮拜見。
“拜見太后!!”
“拜見陛下!!”
兩人行禮,太后顯然有很多話要說,曹髦卻笑著說道:“可先進昭陽殿。”
太后點點頭,請他們前往,高誕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太后和皇帝帶著這兩個人直接從他面前走了過去,而鐘會跟在最后,在經過高誕身邊的時候,鐘會停頓了一下。
“高君,我覺得,您擔任這個位置實在是有些屈才,您不如給司徒公說一聲,讓您當個禮郎,就站在皇宮門口,迎接來往的大臣。”
高誕怒目而視,他的脾氣向來火爆,當即就忍耐不住,伸手就要抓鐘會。
鐘會無動于衷,任由他抓住自己的衣領。
“怎么,你想要毆打廟堂九卿?”
“你算什么九卿,你不過是阿諛奉承之小人,靠著奉承才被衛將軍重用”
“你這把年紀,在這里當個校尉,麾下八百人要不要到我那里當個屬吏?我給你升個官?”
高誕當即失控,一旁的士卒趕忙將他抓住。
鐘會看向了遠處進入昭陽殿的眾人,笑了笑,又對著高誕說道:“怎么?不敢動手了?現在你要怎么辦呢?回去告訴你阿父,跟他哭訴,就說我欺負了你,讓他來代替你復仇?”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