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
“諸位且起身!”
王基是個比較冷淡的人,鄧艾如火,他如水。
他向來是都很沉穩冷靜的,用兵作戰更是如此,從不冒險,很少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什么激情。
可是在此刻,王基那面癱似的臉上,都出現了難以言表的笑容。
喜事啊!天大的好事啊!
如今的前線,是王基與陸抗的交鋒。
王基也必須要承認,陸抗是個難搞的對手,在他正式都督諸多地區,成為了吳國在前線的最大指揮官之后,王基的很多想法都落了空。
陸抗在當地組建防線,安撫百姓,開墾耕作,讓王基都感受到了些棘手。
好在,吳國廟堂幫著王基打開了這個局面。
鬼知道當王基聽說吳國要重新修建湖田的時候是多么的開心。
當時的王基正在床榻上睡覺,當斥候帶來了這個消息的時候,王基都從床榻上跳了起來,再三詢問,核實真假。
王基實在是不敢相信,都到了這個地步,敵人真的還敢搞大工程??
孫休是瘋了還是如何?
可這卻是真的,王基實在難以理解孫休的想法,但是這件事對王基的幫助太大了。
這還不到一個月內,就有四個吳國的縣令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請求歸順。
王基看著在自己面前行禮拜見的這幾個人,人都笑麻了。
他溫和的笑著,將面前幾個縣令扶起來。
“諸位能棄暗投明,我心里實在是欣慰!”
此刻,那位主謀,也就是帶著其余三個縣令決定歸順的人起身,認真的說道:“將軍,我們也并非是變節之人,只是吳國暴政,我們實在無法忍受!”
此人咬牙切齒的說道:“廟堂要我派人運四千民夫前往建業,還規定了期限我麾下的小吏都不愿意前往,百姓們更是想要逃離”
縣令其實也是害怕。
他怕剛剛將這些人送出城去,這些人半路就跑,最后就變成是自己的責任,然后送去建業砍頭。
他也怕像交州那樣,強行逼迫他們前往,然后就被自己的小吏砍了腦袋,作為軍功直接投魏。
要知道,交州那個呂興,因為砍了他們的郡守投奔,此刻封了侯,一步成為了交州郡守,在魏國也算是炙手可熱的新貴,從本土豪強直接開始朝著世家大族的方向前進。
盡管吳國在掩蓋這件事,但是很多官員都是知道的,他們還怕自己的麾下去做呂興。
與其如此提心吊膽的生活,那還不如直接自己投了魏!
其余幾個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為了能在王基面前表露忠心,他們對著過去的主人是一頓訓斥,狠狠的批判了吳國的暴政。
王基認真的聽著他們說完,這才開口說道:“陛下曾有令,對吳國棄暗投明的人,要給與最高的賞賜,你們免去了數個縣十余萬人的傷亡,這是極大的功勞,我決定上表為你們請功,讓你們前往洛陽拜見陛下!!”
聽到這番話,幾個縣令對視了幾眼,都壓不住內心的狂喜。
在將這幾個人送出去之后,王基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自己的心態。
時任裨將軍的王濬站在一旁,看著激動的王基,欲言又止。
王濬是弘農王氏,出身大族,但也不算特別大的那種,就是幾代都擔任兩千石,不大不小。
到了王濬的時候,他的族人沒有當大官的,家道有些中落,但是王濬的條件非常不錯。
他長得極為俊美,倘若運氣好一些,碰到鐘會,想必也輪不到王濬來提拔他。
另外,他非常的喜歡讀書,通五經,對兵法也算擅長,奈何,此人就是有種傲氣,不喜歡去作秀拿名聲,故而名聲不顯。
直到后來,他在郡里擔任小吏,當時的刺史徐邈,是曹魏重臣,后來擔任過司空的大人物,他召集了這些年輕人來給自己選擇女婿。
此人也是相當的開明,他讓自家女兒去看看有沒有她喜歡的。
于是乎,徐家的女兒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模樣俊美,桀驁氣質拉滿的王濬。
于是乎,這位默默無聞的家伙就成為了超級重臣的女婿。
不過,徐邈并非是那種會為了自己女婿去謀前程的人,他是曹魏難得的好官,在任期上公正嚴明,對百姓們寬厚,他興修水利,廣開水田,募貧民租之,致使倉庫盈溢。
同時,他還是最先貫徹曹髦政策的人,他在位的時候,他主動下令移風易俗,整頓吏治,對諸胡羌戎恩威并施,連帶著西域都被他給打通了。
至于他的女婿王濬,更是一個高傲的人,不愿意依靠他岳父,并沒有因此得到什么提拔。
就在小吏的位置上干著。
而王濬非常的清廉,跟他岳父一樣公正不阿,于是乎,他的同僚們都很害怕他,想要除掉他吧,他岳父在,不除掉他吧,老是被他揭發訓斥。
直到后來,王基拿下了江北,這里需要大量的官員,于是乎,河東上下聯名要求將王濬送過去!
這狗賊欺人太甚,什么都要管,假裝清高!
王濬被送到江北后,就遇到了戰事,而王基通過軍功迅速鎖定了這個被埋沒了大半輩子的人才,于是乎迅速征召提拔。
然后他通過軍功一路升級,最后就站在了王基的身邊。
王基對他很是看重,他認為,此人完全可以鎮守一方,無論是當郡守還是當四安四平,都絕對夠格了。
王基此刻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問道:“王君可有什么想法?”
王濬急忙說道:“將軍,此刻可以發動小規模的進攻了。”
王基瞥了他一眼,“為何呢?如今吳國的君王正在相助我們,倘若此刻出兵,豈不是反而幫了他?”
“將軍,此刻吳國軍隊士氣定然低落,沒有戰力,縱然是陸抗,也不能解決這個問題,能輕易攻破那些平時里難以進攻的關卡。”
“另外,吳國的君王既然下令要做這件事,那他就不會在意這里的情況如何,若是我們進行騷擾和進攻,讓官員們無法完成這些事情吳主定然會以為是當地官員們陽奉陰違,而當地的官員們知道自己無法完成任務,也會選擇投降”
“故而,我提議此刻小規模的進攻,進行試探騷擾”
王基又看向了他,“倘若我讓你來負責操辦這件事,你能辦妥嗎?”
“定然不會辜負將軍的厚望!”
“好,那你就去吧,諸事都可以由伱來做主,但是你只能帶你自己的別部人馬”
“限你們三月之內,將那邊的人都給我帶回建業!”
“倘若他們不肯,就去鎮壓!不必過問!”
“另外,官員們有不配合的,可以當即拿下,若是沿路有人阻擋的,可以格殺”
濮陽興仰起頭來,正在對著面前的幾個年輕將領們發號施令。
修建湖田需要大量的人,而吳國的戰船都要動員起來,去各地將人給帶回來,尤其是從荊南等地帶人回來。
濮陽興指著一旁的年輕人說道:“這次前往,左監軍會跟著你們一同前往!若是敢壞了大事,就讓你們來頂替那些人!”
這位左監軍,正是濮陽興的兒子濮陽端。
濮陽端站在一旁,看著面前這幾個渾身惡臭味的老大粗,眼里幾是不屑。
“濮陽公當今各地都設立鐵索,來往很是不易,三個月的時日怕是不夠”
“不夠?是要給你們三年才行嗎?!這是陛下的命令!倘若不能完成,就要被抓起來殺掉!你們可以出發了!”
濮陽興大手一揮,就將他們給趕了出去。
幾個年輕的校尉們站在一起,眼里滿是悲憤。
他們遭受針對的原因也很簡單,施績回到廟堂之后,提拔了一些可以塑造的年輕人,教導了他們很多打仗的本領,讓他們前往軍中磨練。
他們的身上被打上了施績的烙印,故而濮陽興和張布都非常的不待見他們。
而最要命的是,此刻連施績將軍都靠不住了,他們在這里受了委屈,告訴施績將軍的時候,他只是聽著,不為所動。
濮陽端冷笑了起來,“難怪你們總是辦不成事,也不知為何,大將軍居然將最精銳的艦隊交給你們給指揮接到了命令卻不去辦事,反而站在這里,你們遲早都要被治罪!”
那幾個年輕人憤怒的看向了他。
就在那人準備上前理論的時候,他們的為首者卻伸出手來,制止了其余眾人。
他笑著走到了濮陽端的身邊,開口說道:“將軍,我們只是有些擔心,我們麾下的戰船太少,人手也不夠,若是帶來的人不多,豈不是讓您也沒有顏面嗎?”
濮陽端沉吟了片刻,“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那該怎么辦呢?”
“反正如今也沒有敵人來進攻,不如您幫著為我們多拿點戰船和人手,到時候,我們也好建功立業您覺得呢?”
濮陽端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是這個想法啊!”
他忽然陰笑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腰囊,低聲說道:“可這件事不太好辦啊”
那為首者急忙說道:“這好辦,我身上沒有什么錢,但是我現在就可以回家去拿房契和地契,我在建業有兩處府邸,還有不少的耕地”
濮陽端眼前一亮,“此言當真?”
“當真,他們也是”
“好!那要先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