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廚泉拜見陛下。”
這位曾經領著鐵騎縱橫在三河的南匈奴單于,此刻已經是非常年邁了。
他渾身佝僂,拄著拐杖,眼神渾濁,幾乎快要入土了。
不少大臣都擔心這老頭能不能活著從鄴城趕到長安來,畢竟他這年紀擺在這里,距離他被強行留在鄴城都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
他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返回部族,可能連匈奴人都忘記了自己還有這么一個單于。
南匈奴各部只聽從自己部帥的,呼廚泉這都不能說是傀儡了,他就是個擺設,誰都不鳥的那種。
可曹髦對這位匈奴單于還是非常尊重的。
為了彰顯自己的重視,曹髦特意請來了心腹大臣來一同迎接他。
而前來的人,自然就是新任的尚書仆射鐘會了。
鐘會此刻站在不遠處,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匈奴單于,他甚至忍不住的輕輕仰起頭來,無法掩飾內心的得意。
魏國畢竟是建立在漢朝的基礎上,對于年長者其實也有很多的縱容,例如原先的高柔,就是因為年紀太大,群臣認為不適合用肉刑,就賜毒酒來殺死。
呼廚泉這個年齡,又是個歸順的王,這些年里也很老實,曹髦完全沒有必要去羞辱他。
曹髦輕笑著回禮,讓呼廚泉坐了下來。
他這才開口說道:“知道單于要來,特意請此人前來與朕一同迎接。”
曹髦指著一旁的鐘會。
“此定陵成侯之子也!”
這句話一出,呼廚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再次朝著鐘會行禮拜見。
其實,年輕時的呼廚泉并不像如今這么安分。
當初呼廚泉發動叛亂,跟郭援,高干,韓遂,馬騰等人勾結起來,發動進攻,負責抵御他的人就是鐘繇。
鐘繇當即派遣自己的心腹拿著自己的書信去游說韓遂和馬騰,成功策反了他們,又利用他們的力量來擊潰了來犯的軍隊,斬殺了郭援,高干和呼廚泉被迫投降。
哦,對了,馬騰派出幫助鐘繇的人是他兒子馬超。
反正呼廚泉在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叛亂過了。
后來曹操和曹丕都對他很是客氣,曹操甚至一度讓他擔任侍中,想要讓他變成漢臣。
呼廚泉在中原待了這么久,連穿著打扮都已經跟中原人沒什么區別了,他身邊的人也都是曹操所安排的,他看起來就跟那些退休的大臣們沒有什么區別。
他甚至還知道些經典。
曹髦先是跟他寒暄了起來,兩人談論起了天下的大事。
可當曹髦說起各地的情況,乃至整頓官吏等事情時,呼廚泉看起來都有些茫然。
看來,呼廚泉這些時日里并沒有在意外頭所發生的事情。
曹髦頓時笑了起來。
他也不再隱藏,直接將話挑明了。
“單于啊,右部統帥劉猛,心懷不軌,妄圖謀反,朕已經令鎮北將軍將他抓起來。”
“匈奴歸附多年,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朕覺得,這是教化的問題,朕已經罷免了原先負責教化的官員,讓賢人來負責這件事。”
“這次將單于請到洛陽來,就是為了讓單于能幫著進行教化的大事。”
呼廚泉已經完全不在意這些事情了,他在匈奴部落里都已經失去了號召力,沒有人在意,而他也沒想著要重新奪回控制權什么的,他已經很老了。
往后能安穩平靜的在自己的府邸內活著,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他開口說道:“臣領命。”
這話說的很是熟練,曹髦隨即交代起了諸多事情。
這才派人去送他休息。
當老單于被攙扶著離開之后,鐘會方才開口說道:“陛下,此人看來無心大事,沒什么用處。”
曹髦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不動聲色的說道:“朕還以為可以利用他來罷免處置各部帥呢,原來沒什么用處啊。”
鐘會忽然驚醒,“不對,還有些用處,但是用處不大。”
曹髦沒有再多說什么,看來最近鐘會確實忙,都沒有太在意匈奴的事情。
果然,鐘會接下來就說起了蜀國的事情。
他強忍著笑容,“陛下,我們的謀劃大獲成功,聽聞劉禪已經冊封那諸葛誕做了衛將軍,錄尚書事還讓他整頓成都內外的軍隊,我看,不久之后,他就要前往漢中來接替姜維了。”
“我們派去的人也跟黃皓見上了面,黃皓收下了禮物,并沒有多說什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諸葛瞻幾次上書,說自己沒有打仗的經驗,不能接替姜維我猜測,這大概是姜維給他寫了書信,勸他留在成都,勿要冒險之類的。”
“姜維還是難以對付啊,縱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能給我們帶來麻煩。”
鐘會感慨著,竟是一點都不隱藏自己對姜維的那種喜愛。
“姜伯約便這般難以對付,真不知當初的諸葛丞相是何等的威風。”
這位名士收集癖的晚期患者,連死去的名士都不放過。
鐘會是真的很欣賞諸葛亮,歷史上,在他打進了蜀地之后,特意前往祭拜諸葛亮的墳墓,又禁止全軍不能驚擾他的墳墓,不許在他墳墓周邊牧馬砍柴。
可惜,諸葛亮已經不在了,鐘會也只能將目標放在了姜維的身上。
鐘會繼續開口說道:“當今的蜀國,能稱呼真正名士的就只有一個姜伯約了故而,我們可以加大力度。”
“姜維這樣的君子,自然是不會跟黃皓等人為伍的,只要稍微挑撥一番,就可以讓黃皓跟姜維徹底撕破臉。”
“一旦撕破臉,黃皓就會想出所有的辦法來限制姜維諸葛瞻會成為他對付姜維最好的利器。”
“到那個時候,都不需要我們出手,姜維將陷入內斗之中然后我們就召集大軍,從漢中以及永安等方向施壓,蜀國只能被迫召集大軍來應對,我們可以不急著攻打,就是與他們僵持。”
“我們的糧食儲備遠勝于他們,只要不斷的改變進攻的方向,讓他們的軍團不敢輕易回去就能讓蜀人不戰自潰。”
鐘會帶著一種憧憬的眼神,卻說出了一番對姜維極其不利的言語來。
當鐘會決定要做大事的時候,他向來是不會讓私人感情耽誤自己的。
哪怕再喜歡,該搞你還是得搞你,甚至可能因為你過于優秀,讓他用出全部的精力來想著如何打敗你。
對鐘會的戰略,曹髦是認可的。
如何攻打蜀國且不說,但是讓蜀國內部出現問題,還是很有必要的。
姜維對上鄧艾,這不好說,但是諸葛瞻對上鄧艾嗯,自求多福吧。
而在此刻,魏國也是開始了諸多的安排。
最先就是糧草,大量的糧草被運輸到了雍涼以及江北的前線,源源不斷。
工部的杜預此刻極為的忙碌,他在河南地多處開礦場,建造大高爐,開始大規模的進行冶煉。
一時間,魏國的冶煉廠和開采的礦場都多了起來,杜預聚集了各地的罪人刑徒,這些原先的大族子弟,貪官污吏們,此刻都被投入到了鋼鐵制造業的隊伍里。
諸多的礦場和冶煉廠出現在了大魏各地,如雨后竹筍那般,大量的鋼鐵被打造成了武器,先是讓中軍完成更新換代,他們淘汰下來的武器裝備倒也沒有浪費,邊軍的武器裝備向來要落后于中軍,這些正好裝備邊軍。
而邊軍那里淘汰下來的,則是可以直接回爐重造了,打成農具之類的。
在此刻,大魏的百官和將領們都意識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氛圍。
戰爭的烏云仿佛要來了。
中軍也開始了頻繁的調動,地方的軍隊更是開始了大規模的操練。
施績等人站在戰船上,看著遠處那密密麻麻的營帳,響徹天際的嘶吼聲,臉色都不由得發白。
魏國各部軍隊的待遇上來了,他們的士氣也是高漲,操練時愈發的認真,在減少了軍中那些諸多的不良行為之后,魏軍的戰斗力愈發的高漲。
王基的操練都不避開江對岸的吳軍。
幾乎就是告訴他們,洗干凈脖子給我等著,我們很快就要打過去了。
這同樣讓永安的蜀軍驚懼不安,他們最先將魏軍的異常動向告知了廟堂。
可蜀國已經沒有任何的軍隊能派發給永安的,因為漢中同樣需要支援。
若是說這邊的王基只是在操練,那雍涼方向的鄧艾都已經開始準備探路了。
他們的斥候頻頻前往挑釁,甚至用箭捆綁著勸降信,射進了關卡之內。
姜維此刻也明白了,一場打仗是在所難免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蜀國國內又出現了一件大事。
侍中樊建得到消息,說黃皓接見了魏人,并且收取了對方的賄賂。
樊建是個品德大于才能的人,他知道這件事后,當即上書劉禪,希望能徹查這件事。
而黃皓則是哭著向劉禪解釋,根本就不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劉禪非常的生氣,并且要罷免樊建的官爵。
姜維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他相信黃皓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留下了心腹們盯著關外的大軍,親自朝著成都飛奔而去。
這一行,必須要除掉黃皓這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