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笑呵呵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很多事情是要一點點的來進行改變的。
這從后漢開始逐步強盛起來的“玄之又玄”,是時候狠狠打壓一下了。
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受到這種感染,乃至史官也是如此。
倒不是說其余朝代里就沒有人信這些,他們也信,其余朝代的史書里也常常會記錄一些玄學事件,但是吧,頻率沒有魏晉時期那么的頻繁。
這個時代,就好像是所有的神仙和妖魔鬼怪都一同跑出來了。
曹髦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大臣稟告哪里哪里出現了神仙,哪里哪里出現了神秘異象的事情。
偶爾還有幾個被太祖托夢的,除卻太祖,還有一些神仙也喜歡給他們托夢。
曹髦每次聽到散騎們稟告這些事情,都覺得這些神仙和太祖皇帝實在是太忙碌了。
尤其是太祖皇帝,死了都不閑著,還整天要給麾下們托夢。
當初高柔被處死的時候,負責看守他的獄吏對左右說:
他晚上做夢,夢到高柔被人帶出去,自己就急忙跟上阻攔,就看到高柔被幾個甲士帶到了一處大殿內。
有一個貴人坐在上頭,看不清臉色,他憤怒的對高柔說:我將大事托付給你,可是你卻蠱惑了我的兒子,辜負了我的孫子,如今又對我的曾孫不利,我一定要讓你的全族都死于非命!
高柔嚇得直叩首。
后來,這人就清醒了。
曹髦懷疑這家伙在工作時服散,或者只是單純的撒謊,想拿點賞賜。
奈何,整個天下的風氣就是這樣。
真的是奇奇怪怪的一個時代。
想要對付思想,就只能用一個全新的思想了。
譙周是個比較靈活的大家,若是能用好,能發揮出的作用絕對不低。
就如王肅那般,他對大魏的貢獻那可是一點都不低的,在某種程度上,他遏制了玄學的消極思潮,強行進行二合一,重新塑造了思想,論功勞也能排在前三了。
曹髦不愿意再多說什么,作為裁判,他只要負責下令和判決就好了,其中的諸多事情,還是要他們自己來做。
曹髦大手一揮,就將這兩個人給送了出去。
荀顗對譙周的態度終于是好了很多,嘴角都是掛著笑容。
兩人一同走出了太極殿,荀顗這才開口說道:“很早就想要與您結識了,沒想到,今日得以相見,陛下這是準備重設官學了?”
譙周從荀顗的言語里聽出了些不確定的意思。
若是要增進新的考核內容,定然是會產生極大的影響的。
譙周深吸了一口氣,想起陛下那些吩咐,他開口說道:“陛下詢問我經典,我多以荀子告知,陛下因此深愛之。”
“他多次詢問荀子的道理,并且認為天下都該去鉆研學習”
“哈哈哈,是該如此。”
荀顗的心情忽然就變得很好。
皇帝喜歡荀子!
好事啊!
“只是,荀公啊,《荀子》已經很久都無人注釋了,很多內容都與當下不和,我怕宣揚此書,會遭受圍攻,何況我又只是一個降臣”
聽到譙周的話,荀顗當即仰起頭來,很是大義凌然的說道:“這是什么話?!”
“您如今與我們有什么不同呢?”
“大家同為陛下之臣,輔佐圣王,就不該提起這些事情!”
隨即,他很是誠懇的拉住了譙周的手,“為王事,豈能退縮呢?!”
“那荀顗拉著譙周的手不放,拉著他就上車了!這下陛下不必擔心了!”
成濟正向曹髦稟告著宮外的情況。
曹髦輕笑著,此刻的他,正在跟張華對弈。
自從有了孩子之后,這位治國狂魔也終于會抽出些時日來進行娛樂活動了,時不時就跟身邊人下棋。
“那便好,成君,你看看這局勢,誰有優勢啊?”
“陛下!!”
成濟其實不懂這些,他不喜歡對弈,但是回答陛下保證是沒錯的。
曹髦卻笑著收回了手,“這你可猜錯了,朕輸了,茂先更勝一籌啊!”
張華急忙說道:“陛下,這話可萬萬不能傳出去,若是被鐘尚書得知”
曹髦活動了一下脖頸,“還是跟你對弈有意思,有輸有贏,不像安世,有些時候朕故意想要輸給他都難。”
成濟趕忙說道:“這次想來也是陛下故意輸給張君的,不然張君怎么能贏得下您呢?”
曹髦瞥了一眼成濟,“又想出去當官了啊?”
成濟一愣,隨即靦腆的撓著手,“陛下,我那兄長都快當四鎮了,我還在此處當個校尉。”
聽到這句話,就是張華都忍不住想給他翻個白眼。
當真是不識貨的莽夫啊!
伱這校尉的位置,那是真的給個征北都不換。
怎么會有人想急著離開這個位置呢?
張華都不敢想象,他哥哥要是知道他的這個想法,會氣成什么樣子。
他這個殿中校尉,整日都陪在皇帝身邊,皇帝出行時他開道,皇帝睡覺的時候他守夜。
可以說,就這個校尉,哪怕獨自去中軍那邊轉悠,夏侯獻不敢說出來行禮迎接吧,也得是笑呵呵的出來接待寒暄。
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東西。
保不準哪天皇帝開心了,一句話就能讓你的爵位超過那些征北征東,還沒有人敢多說什么。
曹髦長嘆了一聲,他看著成濟,“也罷,既然你一直都想要外出為將那你就不要當雜號將軍了,去幽州吧,去大司馬麾下,跟文鴦一起,去拼個爵位出來吧。”
成濟眼前一亮,很是開心的問道:“陛下當真愿意放我出去嗎?”
曹髦很是不悅,“朕難道是將你關押在這里了嗎?!”
成濟自知失言,趕忙請罪。
“算了,你今日就去吧,大司馬作戰,那是不動則已,一鳴驚人的,若是你現在不去,到時候只怕都結束了!”
“多謝陛下!!”
自以為很賺的成濟傻笑著起身,忽然,他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陛下,臣若是離開了,誰來保護您的安全呢?”
“呵,這位置可不愁無人來做,你只管去就是了!”
成濟再次行禮,笑著離開了此處。
張華搖著頭,“他兄長若是知道了這件事”
曹髦笑著說道:“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既然他渴望在戰場上建功立業,那就讓他去吧。”
張華問道:“那這殿中校尉的職位”
“從宗室里挑選一人便是了。”
曹髦似乎早有人選,他說道:“便讓滿長武來擔任吧!”
張華恍然大悟,這人確實是比成濟更加適合來擔任這個位置。
曹髦隨即說起了天下的事情。
“今日,陳泰等人在吳,鄧艾在蜀,郭責與馬隆在雍涼,這些人都在處置地方上的事情。”
“廟堂內,群臣還在商談州郡的事情,裴秀等人在解決學校的事情,譙周等人在想著經典,嵇康等人在改文風,鐘尚書等人在想如何遏制耕地兼并。”
“還有大司馬在幽州,準備討伐塞外的胡人。”
“事情太多反而會雜亂,最后什么都辦不成。”
“目前來說,能辦好這些事情就足夠了,茂先啊,這些事情,都需要你來相助啊。”
張華是知道皇帝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卻不知竟是如此之多,而且這些事情每一個都很重要,都不能輕視。
曹髦認真的說道:“這吳地和蜀地的事情,我們暫時可以交給他們來完成,若是出現了什么麻煩,再插手也不遲,倒是這廟堂里的幾件事,是必須要盡快完成的。”
“朕覺得,最先要辦妥的就是這耕地的事情了。”
“確保農民們都有耕地,確保大族的土地不會無限制的擴張鐘會原先上奏,可他的政策實在是太過激進。”
“只是他所談起的幾個方向,朕是很認可的。”
張華坐下來聽著曹髦的話。
“除卻鐘會,杜預跟魯芝也曾跟朕說過這件事。”
“朕覺得,應當平衡一下這三個人的想法。”
“首先就是要限制一下這些大族了,朕決定按著鐘會所說的辦法,按著官爵來指定他們所能擁有耕地,佃戶的數量,若是超過了便以僭越的罪行來處置。”
“茂先覺得如何呢?”
“那蔭庇該如何進行呢?”
張華不答反問。
曹髦回答道:“鐘會認為官吏只能庇自己一人,親族皆不在蔭庇的范圍之內。”
官員們是不需要繳納稅賦的,而他們的佃戶自然也不需要,這就造成了大族與國家爭奪勞動力,鐘會認為,大臣只能顧及自己,不能再庇護其余親族也一同不繳納稅賦,同時,對大臣所能擁有的耕地和土地做出一個限制來。
張華聽聞,頓時搖著頭。
“如此怕是有些不妥,可以按著官員們的品級進行擬定。”
“嗯,朕也是這么覺得你看看這些。”
曹髦從案下拿出了一些奏表,遞給了張華。
而這些,正是鐘會,杜預等人的上奏內容。
張華很是認真的看了起來,他看了好幾遍,方才說道:“陛下,我還是覺得杜尚書的奏表更加合理一些。”
“是啊,鐘會實在是太過激進了對于限制官員的事情,就按著杜預的想法來辦。”
“但是,對農戶的保障,還是得按著鐘會的想法來辦。”
“杜預的想法過于稚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