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宇相連,琉璃瓦片上層迭的銀白月光像是海波。
橙黃的燈籠掛滿檐角,裹著溫暖奢華的光,整個宮殿陷入到一片暖熏熏的柔和之中。
廣場上纖塵不染,不見半分白日爭斗之爭。
太樂令命奏《昭和》。
圣皇舉酒,群臣共飲。
其后數百名宮女穿錦著繡,自帷帳中出來,敲擊雷鼓,嚴肅的氛圍頃刻瓦解,多出輕快與靈動。
梁渠一覺睡到日暮黃昏,穿了身寬松衣服和天羽衛們趕來赴宴,身上清苦的藥味未消,但餓了一天,絲毫不影響食欲。
席間。
熱霧蒸騰。
有叫不上名字的小國使臣獻舞,此后更是引起了激烈攀比。
各國使臣不甘示弱,一個接一個地跳將出來。
其才藝真不展不知道,一展嚇一跳,五花八門,有奏樂的,有跳舞的,有高歌的,有什么都不會,硬要出來甩膀子抖兩下丟人的。
北庭使臣巴圖同樣位于席間,默默伸箸,遇到好笑之事亦會配合著舉杯,好似白天的事從未發生,但聰明人全不會這個時候上去觸霉頭。
狼一時失利,輪不到兔子去安慰。
除此以外,其余比斗之人一樣在場,只是風景不同。
太醫院的藥材和天水朝露的治愈雙管齊下。
梁渠已經恢復的差不多,而哈魯汗全身依舊裹滿繃帶,帶著傷拆開羊腿抿個干凈。
同入太醫院,用藥自有不同。
“打輸了胃口還那么好?”蒙強望見哈魯汗幾口一頭羊,自己的胃口像是跟著打開。
“統領這話說的,饑來吃飯,渴來飲水,輸都輸了,能教人不吃飯不成?全是懲罰小孩子的。”
“倒是。”蒙強放下筷子,“舉杯舉杯!今年大有之年!合當慶賀!”
“來碰來碰!”
眾人抬手高舉,點點沫花灑落。
新年啊。
梁渠望向殿外。
銀云漫過夜空,繁星遍布,絢爛的火樹一點點地升騰起來。
翌日。
天光未亮,新年的炮仗把人從睡夢中叫醒,精力充沛的孩童從街頭躥到街尾。
肥鯰魚幾獸不知跑到哪去熱鬧。
獺獺開院中倒立,勤學苦練。
梁渠穿戴整齊,按照昨日吩咐,準備到皇宮內“泡澡”。
未等出門,徐文燭安排的下人走進來,說有人求見。
“誰來了?”
“說是巴國和樓蘭國的使臣,全留著大胡子,說話有股子胡椒味,大人見不見?”
使臣?
梁渠納悶。
大早上的,別國使臣找自己做什么?
算算時間,尚且有兩刻鐘,能見上一面。
“讓他們進來。”
少頃。
兩個大胡子各領兩位女子,總共六人進到廳堂。
梁渠上下掃視,總覺得十分面熟,稍加回憶,猛然回想起來。
昨天晚上就是這兩個人大庭廣眾的斗舞!
其中巴國使臣太高興,一不留神還踢翻了一個酒壺。
龍瑤奉上茶水。
二人連連道謝,喝一口,直呼芳香好茶。
有了昨天晚上的“刻板印象”,如此恭維,梁渠越看越覺得好笑。
“兩位使臣千里迢迢來到我大順,機會難得,不去欣賞我大順風光人情,緣何要來尋我一個小小的水衡尉。倘若涉及到外邦事宜,應當找鴻臚寺的官員才對,我幫不上任何忙。”
“梁大人誤會。”樓蘭使臣忙放下茶杯行禮,“此事非您本人不可!”
“非我不可?”梁渠訝然。
二人對視,轉身讓身后女子摘下圍巾,淡淡的香味彌散。
“大人覺得此女子如何?”
“你覺得適才給你倒茶的女子如何?”梁渠反問。
“額……”
梁渠對兩位使臣的彎彎繞繞,不說正經事的行為感到不滿:“再等一刻鐘,我便要入皇宮,兩位使臣有話不妨說明白些。”
“梁大人莫生氣,實不相瞞,我們二人今日前來……是想來求子的。”
“求子?”梁渠愣住,“求什么子?”
樓蘭使臣抓住一位女子侃侃而談:“大人您看,此女名為……仍是處子,天生體香……”
講半天。
梁渠終于聽明白了。
子嗣的子!
面上陰影漸沉。
對面樓蘭,巴國使臣毫無察覺,侃侃而談,極盡好話。
昨日兩人作為使臣,一同參加了元正大朝會,梁渠和哈魯汗的比斗看得真真切切。
太猛了!
不似凡人,真似神人!
乃蠻族廼蠻王的轉世身都給干趴下了。
這得是何等精壯的身子骨,何等不凡的武骨!
十八歲的大武師更是聞所未聞,其子嗣又當如何威猛?
龍生龍,鳳生鳳。
乃蠻族不是人人丈高,二三甲子方有一位哈魯汗,武圣種,但其余乃蠻男性貴族同樣遠超常人,個個是以一當十的勇猛武士!
機會難得。
留種!
必須留種!
要把大順天才的天賦帶到樓蘭/巴!
倘若能繼承梁渠十之二三,日后不奢望武圣,多出一兩個宗師,那都是寶貴的財富!
至于女子本人,更無意見。
本就是帶來進貢的舞女,送給大順的王公貴族,梁渠年輕孔武,相貌堂堂,假使懷上帶回本國,更是一步登天,不比去陪老頭子好?
偷著樂吧!
自顧自的說上一陣,似乎終于看出來梁渠心情不太好,巴國使臣趕忙點出關鍵:“梁大人,事不白干,十萬兩!”
“十萬兩?”
樓蘭使臣補充:“沒懷上是十萬兩,懷上了那就翻個倍,二十萬兩,要是兩個全懷上,就是五十萬,當然,梁大人年輕力壯,四個全懷上,就是一百萬兩!今后要是順利出生,一個再添五萬!”
“哈哈哈!哈哈哈!”
皇宮內。
蒙強等人聽了梁渠的遲到理由瘋狂大笑,直樂得挺不起腰。
“十萬兩,十萬兩一次,好事啊!你答應沒有?”
“怎么可能,我把他們趕走了。”
“我聽說御馬監有種大公馬,不用來騎,專門用來配種,配一次就要好吃好喝的伺候,要是外頭的人來配,成功了幾千兩不止,你這,哈哈哈,咳咳咳,不行了,岔氣了。”
“聽聞進士及第,二十八星宿去逛青樓,那都不用給錢,梁衡尉遠勝之啊。”
“何止不用錢,一百萬,我領一百年薪俸都攢不出。”
經歷昨日一戰。
天羽衛和梁渠的關系親近許多,言語中盡是打趣。
蒙強攬住梁渠的肩膀,滿是揶揄:“梁衡尉為什么不答應?好事啊,換我來,這一百兩,哦,一百萬兩我就掙了!”
“可惜,袁遇文早些年沒趕上這好事,要不然他能掙一千萬。”
“巴國樓蘭從此改姓不無可能!”
“行了行了,趕緊上去吧。”
今日之事,梁渠著實無語。
小國疆域不大,想象力倒挺豐富。
眾人取笑一陣,蒙強壓住嘴角,直起腰來:“李公公,咱們去哪泡?”
“望月樓頂樓,陛下已經全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