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濤濤,星月清光。
水霧混雜白煙,嗆人且悶。
黑夜晦暗,人影交錯,目力修為不到家者,此環境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快快快,搬不走的沉掉,統統沉掉!日后再來拿!」
「沉江,日后尋的到嗎?」
「聽命行事!」
「是!」
噗通!
三位教徒各搬抬一條鼎足,將留有余溫的大鼎掀翻入大澤,水包鼓起,冷熱相遇,激出陣陣白煙。
金角鯊、銀角鯊循環游梭,混雜泥霧,將大鼎胡亂拱到別處。
鬼母教人緊鑼密鼓地打掃島嶼,余下修為較高者被拔作領頭人,召集跳江教眾,有網大人子體和鯊魚幫助,丹脈很快又聚攏起了一批可觀人數,欲趁天亮前,盡快收拾殘局,挽回損失。
麻桿打狼,兩頭怕。
河泊所懼怕鬼母教支援實力,鬼母教何嘗不擔心大順圍點打援,留有后手?
寒冷高空。
乾坤寶洞。
空氣氮氬波動,收取之時,丹爐大半處于開工狀態,一個個通紅未涼的丹爐堆積一塊,小小的寶洞內炙烤出無窮熱浪,烘的人汗流瀆背,連帶院子里的小桃樹枝葉萎靡。
伊智宇照顧自己的小青梅及兩個重傷俘虜,其余六個男人光膀子圍坐。
沒錯!
打完丹脈。
他們根本沒有跑!
利用青龍和大霧,梁渠制造出逃遁假象,實則調轉方向,說服眾人藏入到乾坤寶洞!
徐岳龍扒開葫蘆,咕嘟咕嘟灌一大口清水,又澆到頭頂上。
衛麟翻箱倒柜,自戰利品中挑選合適的丹藥咀嚼下肚,彌補消耗。
今日在場的全不是善男信女,沒有軍需官,跑來收取物資,中途有些損耗再正常不過。
「突然留下來做什么?」徐岳龍擦去臉上水漬和黑煙,把額頭長發抹到后頭,「鬼母教自顧不暇,便是水中有網大人監控,咱們先發,有大霧,一樣能逃掉,便有遁術宗師,單單一個兩個追上也不會是對手。」
「我是覺得,鬼母教既來支援丹脈,何不趁勢圍點打援?擴大戰果?」梁渠大膽提議。
「你拿什么擴大戰果?」徐岳龍驚奇,左顧右盼,「你把你太岳父喊上了?」
圍點打援,圍城作餌,以殲援軍。
其重心在于「打援」
故而兵力部署的重點是后頭打援的力量,而非圍城的輔助力量。
他們六個人已然是此次行動的全部主力,根本沒有打援的能力!貿然行動只會被反殲,好事變成壞事,除非梁渠在他們不知情的狀況下,喊上了龍人族主力,正藏匿于某個角落。
「太岳父是沒來,不過我有這個!」
梁渠掏出腰間玉牌。
羊脂玉瑩潔泛光。
越王一擊!
眾人眸光一閃,瞬間洞悉其想法。
東西沒了可以再要,人死了·——·
「你膽不小!」蘇龜山皺眉,「島上留有天人宗師,大宗師亦有兩位,不談實力,便是人數上咱們亦不占優,縱有一擊本領,事后如何全身而退?貪心不足蛇吞象,此行收獲已然足夠!莫要浪蕩!”
「蘇大人,單單一擊的確危險,可若是再加這個呢?」
梁渠腰間再取一物。
左手越王玉牌,右手明王小令。
陳仕軒不認識面前兩個物件,卻感受到了周圍人的沉默。
蘇龜山湊到陳仕軒旁悄聲解釋。
陳仕軒也無話。
「怎樣,試試?」
梁渠搓搓手,期待環視。
「如何試?」楊東雄問。
師父到底是師父。
楊東雄一開口,梁渠等于有了支持者,依舊想否決的蘇龜山決定暫時聽一聽淮水郎將的計劃。
梁渠打開腰間紅葫蘆,本來鬼母教裝藥丸的器血被他裝了一葫蘆精水,渦神甲覆蓋蔓延,光影扭曲,緩慢消失人前。
「用這個,偷偷靠近,打一發便跑,先后手,又出其不意,他們抓不住我。」
蘇龜山上下審視,之以鼻:「用水扭曲光影和氣息,你這招倒有幾分高明,然水下尚可,陸上莫說臻象,目力好的狩虎亦能一眼看穿!」
「天正黑,霧正大,今個陸上比水下更好!」梁渠言之鑿鑿。
眾人心頭一動。
有幾分道理。
梁渠修行龍虎金身,用上老和尚的明王令,屬于專業對口,哪怕蘇龜山高出一個境界,效果不定有他的一半,故而只能他去。
奈何梁渠要冒險,或者說任何一人下去冒險,都絕不單單是一個人的事,出了意外,總不可能干看著,手里條繩子,說不定全會讓拖下水。
同樣的。
此事辦好,人皆有功。
決定權在蘇龜山手上。
「天時地利人和,有可行性。」徐岳龍摸索下巴,補充一句,「阿水辦事還是讓人放心的。”
梁渠任職六年的黃金履歷起了作用。
衛麟抱臂,他不否認。
蘇龜山食指叩動膝蓋。
丹爐內的火星輕輕閃爍,跳落到土壤上灼出一個黑點。
「放他出去!」
陳仕軒抬手輕劃,銀白月光順縫隙涌入。
蘇龜山摸出第二枚天璇石:「天璇石珍貴,我此行單單準備有兩塊,本打算一枚來,一枚走,沒有多余,全給一人能維持兩刻多鐘,切記,莫要強行為之!
我們會于此地接應。」
「明白!」
捏碎石塊,紅霧彌漫。
蘇龜山掌風一扇,盡數落到梁渠身上。
徹底收斂氣機,梁渠騎跨出乾坤寶洞,頭頂殘月,身下銀白云海流淌,重心一歪,往大澤栽倒。
衣衫獵獵。
模糊人影從天而降,沉入云海。
白霧擾動,微微凹陷,濺躍開來的云花靜滯半空。
噗通!
噗通!
大鼎沉沒,鼎蓋和鼎身分離,砸出滿江淤泥。
有網大人,不必擔心日后尋不到。
依靠此特性,東水域有不少沉沒寶物重見天日,或功法、或兵器,夢白火便是例子。
雖然大部分好處落入了蛟龍口袋,龍宮寶庫,然鬼母教也從中分潤到不少油水,十數年里,本顯頹勢的他們背靠大澤,短暫的爆發出了幾分「繁榮」。
大部分鬼母教徒往復穿梭,一刻不停地收攏殘藥,徹底燒黑的可以喂魚,焦了部分的,回頭刮一刮一樣能吃。
樹林枯黑。
梁渠借助煙霧遮掩身形,同鬼母教徒錯身而過,迅速往島嶼中心靠近。
與此同時。
丹脈出事,不僅距離最近的伊族、搬遷遁逃中的杜、王兩脈陸續有人趕至。
「熱鬧啊。」
感知蔓延,梁渠默默捕捉自霧中快速穿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