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造化,打完便知!」
「知完再打!」
「啰啰嗦嗦!某且問你一句,要也不要?」
「什么造化!」
「要也不要!」
聲若洪鐘大呂。
龍象武圣,煊煊赫赫。
梁渠眸光閃爍,咬緊牙根。
「要!」
「好!」
罡風激蕩,呵氣成劍。
張龍象眸沉似海,拳上霹靂纏繞,把握住方圓天地,擰身,推手!
長發亂舞,金目熊熊。
心臟在胸膛里狂跳,拳影由小漸大,
梁渠思緒雜亂,根本沒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從龍象的這一拳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機!
他本能要躲,可根本躲不掉,整個空間都被住了,拳骨聳如山岳,張龍象的這一拳從出現開始,就已是命定之拳!
瞳孔收縮至針眼大小,戰栗抖動。
周天光景陡變,宛若過度曝光后的橘橙,血腥撲鼻!
不再是懸空大寺,佛門圣地,不再是暮春谷雨,蒼翠青山,而是沙場,
是灑滿人血的黑土沙場,頭頂烈日熊熊,隔開皮肉炙烤到五臟六腑之上,最后從喉嚨口鉆出一縷焦糊黑煙。
長河血原?
梁渠仰面瞇眼。
人黑,身披碎甲伶仃,手握殘刀半把,濁汗自眉心滑落,酸澀滲入眼目。
走馬燈?
還是他從來沒經歷過的走馬燈?
這到底是什么造化!?
什么造化要命?!
他要殺我?
一切光景變化回來。
視野中仍是那個拳頭,在一聲響徹天地的爆鳴中,滾滾拳印,赫然打出轟!
雷出山中,天傾地陷。
一座山岳自天邊倒來!
正要接這一拳。
突然。
余光之中,正靜立的老和尚勃然色變!
梁渠緊跟驚懼,汗毛直立。
不,不對!
目光越過拳印,張龍象目光之中殺氣澎湃,盡是冷漠!
是了。
他要殺我!!!
金佛降世,老和尚金剛怒目,縱身阻攔,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龍虎金身崩裂。
梁渠面容之上綻開金光裂紋。
電光石火,朝廷、龍象、師父、老和尚,腦海中匆匆閃過幾張人臉,一切思索都被打的煙消云散!
自胸骨劍突之上,血肉如狂風吹散沙塵,顯露出森森肋骨,赤裸出肋骨之下砰砰跳動的心臟,每個人都能聽清他心臟搏動的可怕聲音,簡直像是擊鼓!
波浪從血肉波及到骨骼,所有肋骨寸寸斷裂,碎片茬子進射而出,劃過眶角。
越王,老和尚···
他用了那么多牌子,因果循環,終于親身體會到了堂堂武圣之威!
勢不可擋!
無與倫比!
腳尖離地騰空,全身無處不噴血,化為血霧,人從血霧中騰出,肉從骨片中騰出,梁渠從一個完整的人,生生被一拳震出了血、骨、肉三層!
耳畔盡是森森哀豪。
每一個器官,每一塊血肉都在發出不堪忍受的拉伸。
大恐怖!
前所未見的大恐怖!
求生!
求生!
求生!
每一個細胞都在痛苦中掙扎。
奈何壓死駱駝的,永遠是最后一根稻草。十年奔波治水如夢幻泡影的精神疲憊,被猴子摔打成血泥的肉體疲憊。
今日之后,歷經試煉的他充分消化吸收,精神意志本該更上一層樓。
偏偏此刻,正正此時!
谷底未起,疲憊未消。
魔有五害。
奪命、障礙、惱亂、破壞善根、留難。
所有的倦、怠、慢,統統在這一拳的恐怖中進發出來,三者匯聚。
氣浪炸開。
全部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萬千信徒只看見佛手之上爆出傘形氣浪,
其后一道人影飛出,打入懸空伏龍寺臥象湖中,震撼的音浪和沖天的水花一同炸開。
眾人驚駭莫名。
嘩啦啦。
晴天落雨。
隕石天落,整個臥象湖中心的水全部蕩開,如同擠出了海綿里的水,涌現四面八方。
小象扇動耳朵,驚慌失措地從湖中爬出,圍攏到父親六牙白象身下。
湖內擠出的水繞行過蹄柱,倒卷而回,水面氙氬騰浮出一抹血煙。
象王:
光影變化,水藻浮動。
視野越來越黑殘破到不成人形的梁渠沉陷入淤泥之中,跌入無邊黑暗。
武圣意志不斷侵蝕,云海內藍光閃爍,恢復體力,然無濟于事,他幾乎沒了疼痛的感受,只剩下一種感覺。
太累。
十年開山挖河也沒有這么累。
破六魔而佛的丁點歡喜被打個精光,哪怕連思考的力氣也沒了,一如廣闊海面,平靜到半分波浪不起,只剩下深邃的黑。
無垠海面靜到不起半分波浪,唯有一種狀況。
氣壓極低。
暴雨將至。
忽的。
風起了,海面上漾開漣漪,不是苦,不是痛,是一抹愁緒。
這個要試我,那個要殺我。
煩!煩!煩!
愁變作惱,惱變作怒,怒變作火!
精神內。
像是有什么東西繃斷了,又像是有什么東西破了。
廣的氣海駭浪滔天,龍庭仙島之下,斑斑火星飄散,這些橘紅的火星越聚越多,直至某個臨界點。
一縷金色火苗冉冉升騰。
漆黑湖底,水藻搖曳,一雙金目豁睜!
天空,被氣浪驚恐到的燕雀久久不落,
無住涅盤,佛手之上。
龍娥英、龍炳麟目露關切。
張龍象、老和尚并肩而立,無聲注視,全無適才的劍拔弩張。
咕嘟咕嘟。
臥象湖涌出無窮氣泡,條條死魚翻肚,蒸出惡臭。
水,沸了!
「阿彌陀佛。」
僧侶執禮,垂頭默哀。
他們不知適才發生何事,可只要寺內的住持長老們沒有動靜,沒有指令,那便是鬧出再大動靜,亦是無事。
只可憐湖中無辜的魚兒。
佛珠盤轉,木魚連綿。
滾滾蒸汽沖天。
熱浪翻涌。
小沙彌抬手擦汗,然下一刻,他的手僵住了,兩股戰戰。
臥象湖漩渦大作。
一團破破爛爛的血肉自湖心走出,那根本看不出是人形,單單是血肉包裹住錯了位的斷骨,兩條皮肉糜爛的白骨腿交替踏水,一點一點浮出,唯有那一對眸子,亮的像燧燧星火!
「功成。」
張龍象躍下佛手。
此時此刻,仍有人不明真相,不明所以,懷空環顧挨周遭,低頭道一句佛號,讓諦閑叫住。
「懷空,快去!」
「是!」
伏龍寺內。
誦佛之聲嘈雜而亂。
嗡嗡如蒼蠅亂叫,氣海內的金色火苗兀得升三分,金眸掃視一圈,最后抬起頭,望向金佛掌心,明悟幾分,又生生將心火壓下。
「梁施主,莫要亂動。」
從高空跳下,懷空勸誡一句,伸手一點,青光自指尖彌漫。
那模糊斑駁的血肉似嫩芽得春雨滋潤,逐漸生長彌合。
梁渠不語。
半響。
他轉頭。
張龍象立于一旁。
「那一招叫什么?」
「拳!」
「什么拳?」
「就叫‘拳」。
「火是什么?」
「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