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三天前在梅爾羅斯大街出現的邪靈?
不可能,它們怎么可能突破王權鐵律的國境迷鎖,毫無阻礙地殺進王宮?!”
宴會廳中有隸屬于城衛軍、審判庭、星室法庭的主官們,一眼就認出了那些血手印的出處。
畢竟今天在赴宴之前,相關的情報和影像記錄還擺在他們的案頭。
各部門的辦事員和召集起來的那些預言家、靈媒、博物學家,也還在加班加點研究這種詭異邪靈的成因。
可惜,拜倫和圣錘奧利弗為了斬斷錨定,殺的實在太干凈,沒能留下樣本,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里他們連調查報告都沒有拿出來。
正像地獄畫師所說的那樣。
第一次出現在舊大陸的“死亡擱淺”沒有那么容易讓人搞清來龍去脈,更不要說是順藤摸瓜,發現他們在甘泉宮附近的布置了。
王黨一下子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救命——!”
站在門口附近的幾個年輕王黨貴族正要扭頭就跑,卻眨眼就被滿地的血手印,更準確的說是邪靈·失鄉者們淹沒。
當這些邪靈在發動攻擊時,會與受害者互相接觸,讓他們得以趁機反擊。
幾個貴族人均至少也是二階超凡者,比那些看起來精壯實際上卻沒有覺醒的凡人士兵要強得多。
身上各條序列的靈性輝光爆發,其中還有一位理論上在國土內最強大的審判庭序列律法師。
“律令:堡壘法案,面對非法侵入和暴力襲擊時,主人、租戶、委托保管人等有權使用致命武力來保護其‘堡壘’。
無限制防衛!我判你們死刑!”
王權鐵律的磅礴偉力降臨,最先接觸律法師身體的那些失鄉者都被悍然擊飛出去。
介于生死之間時旁觀者看不到它們,但在從中間態過渡到徹底死亡的過程中卻隱隱約約顯露出了一個影子。
但這除了讓貴族們意識到這些邪靈中,有相當一部分本就是王宮中的守衛,感到越發驚恐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一位二階律法師能引動的律法之力也十分有限,剛剛才“審判”了十幾個邪靈就被更多的失鄉者強行吸成了人干。
最終化作失鄉者體內流淌不休的銀白色第五元素,也是世界邊緣無底坑中那些魔鬼們渴求的珍貴貨幣。
與此同時,隨著他們這些超凡者死亡后化作新的失鄉者,來自冥府的拉扯之力更加強大,導致這一次的死亡擱淺事故愈演愈烈。
腳下宴會廳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也開始軟化,“咕嘟咕嘟”冒出瀝青一樣濃稠的海水。
也讓更多的失鄉者嘶吼著從里面涌了出來。
地板、窗戶、墻壁、立柱等等地方全都布滿了逐漸接近的血手印,竟然數不清到底有幾百還是有幾千。
讓人不由頭皮發麻。
“啊——!!!”
宴會廳中許多女性和男性的尖叫聲頓時此起彼伏。
只聽恐怖的都市傳說和親眼看著熟人在自己面前變成干尸、骷髏,帶給她們的沖擊力明顯截然不同。
未知的東西總是更容易讓人恐懼。
無論是男是女都像一窩蜂一樣朝著遠離門口的方向匆忙閃避,不是像有鬼在追,而是真的有鬼在追啊!
但意外來的實在太快,舞池、宴會長桌、大廳周圍的獨立房間、花廳到處都是人,超凡者不少更多的是普通家屬,自己人就推搡成一片,哪里那么容易躲開邪靈?
驚叫聲頓時變成了連綿的慘叫聲,一具具好像歷經數十上百年時光的尸骨都跟著倒了下去。
然而,并不是所有被血手印包圍的人都悲慘地化作了一具枯骨。
以造王者沃里克、克拉倫斯公爵喬治為首的幾位伯爵黨貴族,就好像洪水中屹立不倒的礁石,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
所有失鄉者在遇到他們的時候,竟然會自動退開,對他們視而不見。
幾個伯爵黨甚至還端著酒杯不時抿上一口,像是在拿眼前的慘狀下酒。
如果打開靈視,就會發現他們每個人身上都佩戴著一枚銘刻詭異圖案的銀色護符。
從中釋放出與失鄉者身上完全一樣的黑紅色靈光,讓那些沒有自我意識的邪靈把他們誤認成了同類。
顯然這正是沃里克借助《無底坑獸印》制造出來的護符·獸印。
雖然不能像拜倫這種夜魔王子一樣隨意支配下位仆從,但在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同時,引導失鄉者攻擊特定目標也不是難事。
這種截然不同的待遇立刻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被一群王之左手近衛軍和十幾位王之右手簇擁在中間的愛德華四世眼睛噴火,看著這一幕簡直好像要吃人一樣,厲聲喝問:
“沃里克!是你打開了甘泉宮的國境迷鎖,引來了這些邪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僅屠殺貴族,背叛王國,還與邪靈沆瀣一氣。
你難道就不怕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嗎?!”
事實上,發生在梅爾羅斯大街上的那一起邪靈殺人事件,除了距離王宮近點、受害者身份特殊點、死法不體面了點之外,全都普普通通。
根本就沒有被相關部門上報到愛德華四世這里,破壞他的好心情。
就算最終上報,也必須要等到查明事故原因得出應對方案之后才可以。
“捂蓋子”這種事情完全出自老官僚的本能,并不以是哪個世界為轉移。
再加上各國的王權鐵律本就是只能管人的閹割版。
而黑廷斯獨樹一幟的《大憲章》更是閹割版本的閹割版,王在法下不得不更加依賴各級貴族、官員。
根本沒有黃金律法那種“我為人主,也是神王”的統御力和敏銳性。
更倒霉的是,法網最基礎的能力之一就是鎮壓源質潮汐,維持舊大陸的低魔環境。
只要法網覆蓋的地方,不要說是普通的邪靈、怪誕,就連世界裂縫都不常見。
分享了愛德華四世國王權柄的造王者,也擁有權限暗中解除一部分限制,把這些極度危險的邪靈放進來,一下子就讓王黨損失慘重。
愛德華四世在質問沃里克的同時,也不忘舉起手上佩戴的寶石璽戒,口中爆喝一聲:
“律令:在吾眼前,一切邪靈不能隱藏,不受邀請者不得踏入王宮。
給我滾出去!”
律法師在四階時的律令就可以自由裁量,做出“左腳先進大門判處死刑”這種“莫須有”裁決。
五階王號在自己的核心王權領域內更是幾乎可以做到言出法隨的效果。
即使愛德華四世不清楚“死亡擱淺”的原理,也只需要用一整個國家的信念愿力直接發號施令就可以了。
嗡——!
一道銀色的光波閃過,像潮水一樣奔涌而來的失鄉者紛紛顯露出了丑陋的形體,又被一道無形的墻壁阻住一點點向外推出去。
口中發出嗜血的“吱吱”怪叫聲,依舊不能止住去勢。
“陛下威武!”
“萬歲!”
眾多王黨貴族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卻還在繼續朝著愛德華四世擠過去,像是每靠近一步都能增加一絲安全感。
反觀對面。
既然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沃里克對愛德華四世的質問根本理也不理,只是冷笑道:
“愛德華,你以為別人都稱呼你為國王,伱就真的是國王了嗎?
如果我也姓約克或者蘭開斯特,能得到律法承認,這個國王我能做得比你好上一百倍!
不過沒有關系。
自從我親手幫你戴上了頭頂的那只王冠開始,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有我造王者的一半。
王國、權柄、財富、宮殿、甚至就連你那位海峽群島第一美人伊麗莎白王后,在神秘學的法理上也有一半屬于我呢,哈哈哈”
美艷的王后被他掃一眼,好像被一只大手摸過一樣,忽然狠狠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躲到了丈夫的身后。
跟沃里克站在了一起的克拉倫斯公爵喬治也在幫腔:
“哥哥,你還是投降吧,不要再掙扎了,請把王位和王號都傳給我。
反正我們三幻日無論哪一個坐上王位,依舊是約克王朝。
岳父承諾過我,不會殺你,也一定會好好對待大嫂和我的侄子、侄女們,除了權勢,他們想要什么都可以。”
沃里克對這位女婿的話不置可否,默默舉起右手,屬于他的寶石璽戒靈光爆發,然后大喝道:
“愛德華,我今天就要告訴你,我能把你扶上去,就能再把你拉下來。
即使你得到那太陽冠冕,真的應了神授王權,這黑廷斯的天上,也將會有兩顆太陽!
律令:我允許失鄉者進入甘泉宮。
吃吧,喝吧,這是為你們準備的宴會,給我吃光王黨,將所有的第五元素全都奉獻給我。
王國屬于我,永生也將屬于我!”
話音落下,即將驅逐那些邪靈的律法波紋立刻為之一頓,接著便反向朝著愛德華四世一點點壓了回去。
顯然正如沃里克當初跟地獄畫師所說的那樣,如果論實權愛德華四世這位國王還真不一定比得上他這造王者。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建立起勢力龐大,敢和國王對著干的伯爵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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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四世被人揭穿老底,不由臉色漲紅,怒不可遏:
“沃!里!克!
我才是國王。
我給你的,你才能拿,不給你,你不能搶!”
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喬治就是個天真的草包,根本沒有任何心情去理會他,只死死瞪著造王者沃里克。
尤其是他竟然敢公開吐露心聲,窺伺自己心愛的美麗王后,更是已有取死之道。
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要是不能處死這個謀逆者,自己的王權必定搖搖欲墜,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黑廷斯王國說一不二的真正國王。
拉著姐姐躲在角落里的拜倫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道:
“按理說在奪得王位之前‘我與功臣共治天下’,奪得王位后反手就是一個‘九族消消樂’應該是開國君主的基本操作。
可惜愛德華四世偏偏就是做不到。
這就是我為什么不走捷徑,去找鳶尾花王國的那位舅姥爺借兵,而且必須要等到重裝巡航艦的主力艦隊下水,再跟白薔薇正面打上一場的主要原因。
‘槍桿里面出政權’絕對是千古至理名言。
在這個世界上,兵強馬壯者稱王,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只有立國大戰打的漂亮,這王位才來的正,坐得穩,從源頭上免去立國之后許多場小仗。”
拜倫看著一點點推進的失鄉者潮水,自己卻穩坐釣魚臺,默默握緊了口袋里的獅心王斷箭。
或許他現在打不過愛德華四世和造王者沃里克這兩位借著律法之力晉升的假格五階王號。
但是他們兩個人在這里正面硬碰硬,一旦有誰受了重傷,拜倫就有可能借助這件寶物的殘血特攻一擊斃命!
當然對拜倫這個第三方來說,最好的結果還是讓王黨和伯爵黨可以在自己準備好之前能持續僵持下去,持續給對方放血。
這些貴族們死的越多越好。
別看拜倫自己就是大貴族出身,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貴族階層的劣根性。
“這些實權貴族不僅軍事、經濟、政治實力兼備,而且會對領地之間的商貿層層收稅,禁止人員流動,儼然就是一個個國中之國。
《大憲章》本質上就是為了削弱王權,增強大貴族們的權力。
黑廷斯每一代國王想重新恢復至高無上的王權,都必須跟貴族做斗爭,把失去的權力給搶回來。
將來我要是想廢除《大憲章》,把王國的權力收歸中央,就必須清除一大半貴族。”
“而且代表生產力躍遷的鯨油動力革命近在眼前,也并不是只要有了蒸汽機就一定可以立刻蓬勃發展那么簡單愉快。
還需要具備資本、流動的勞動力、資源、市場這四個必要條件,身為既得利益者的土地貴族階層全都是阻力。
除了有限的精英可以吸納進‘魔宴議會’之外,其他的都該被時代拋棄。
所以我要摸著前世的大嚶過河,將來就算不把舊貴族勢力清掃一空,也勢必要大幅削減他們的權力和影響力。
但后背身中八槍死于自殺的“被自殺”方式不能多用。
因為身為規則制定者,一切規則本就已經最有利于君主,要是帶頭肆意打破規矩,帶來的反噬絕對遠比收益更大。
到時候我自己動手清理,哪比得上讓別人動手,自己再摘桃子來的痛快?”
正因為如此,拜倫樂見他們自相殘殺。
在自己實力不足暫時還摘不到桃子的時候,卻又不能讓王黨在這里被沃里克殺光,讓后者一家獨大。
“可在王國中能調動律法之力的王號至高無上,我暫時沒有那個能力介入他們的正面對抗。
能有可能左右局勢的大概只有”
拜倫抬頭看向宴會廳一側,數量不算太多卻隱隱自成一派的貴族群體。
為首者正是那位預備大嫂安妮小姐的父親托馬斯·內維爾侯爵。
他手握一件外觀好像一圈木棍纏繞斧頭般的圣遺物擋在最前面,身上氣勢沉凝,竟成為了這場角逐中讓人無法忽視的第三極。
甚至因為中立派的特殊地位,互相膠著的雙方竟然都下意識避開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誰也不想把這些中立派逼到對方的陣營里去,平添不必要的變數。
拜倫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了這位侯爵的情報。
托馬斯·內維爾侯爵是一位審判庭序列的四階懲戒騎士,屬于普通騎士的上位職業。
除了騎士的基礎能力之外,還有一個核心能力懲戒圣印。
面對違法者時,可以將之加持到拳頭、冷兵器、火槍甚至其他任何順手的東西上,實現魔化武器的效果。
而侯爵在四階時馴化的“龍”是一件審判庭序列的著名一級圣遺物暴君高傲者塔克文的獨裁者束棒:
“雖然僅僅是一件一級圣遺物,卻稱得上審判庭序列的神器,在某些方面足以和零級圣遺物比肩。
它是刑具與權力的最早象征,屬于神話時代人類白銀帝國王政時期的最后一位君主:暴君高傲者塔克文。
在古代的白銀帝國,當因為戰爭進入緊急狀態時,元老院會任命一位執政官為獨裁官,而整個國家的執政官也只有兩位,可見獨裁官地位的崇高。
所謂獨裁官,顧名思義就是擁有不需要其他人公審的最高獨斷權!
他認為某人有罪,那就是有罪。
執政官有12位侍從,他們肩扛束棒,束棒中間插有一把戰斧,象征著白銀帝國的最高審判權。
棒子用于施行笞刑,斧子用來執行死刑。
獨裁官巡視國家時,各地官員需把未下決斷的案子,交由獨裁官決定,若罪不致死,則根據罪行輕重,選擇粗細不同的束棒,擊打罪犯。
若罪大惡極,則會用斧子砍掉罪犯的腦袋。
在那個時代,束棒又被稱為‘法西斯’,象征強權、暴力、恐怖統治。
手握獨裁者束棒就相當于獲得了最高獨裁權,可以上斬昏君,下斬逆臣。
更重要的是,當古代白銀帝國滅亡時,舊大陸所有國家都宣稱帝國正統在自己!
包括文化習俗,還有各國沿用的大陸法系也全都是出自當年的白銀帝國。
甚至哪怕現在的神圣白銀帝國即使既不神圣,也沒有多少白銀,更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帝國,也依舊得到了一頂超越諸國王號的皇冠,可見對方的影響力。
所以這一柄前前朝的斧頭,理論上真的有可能斬殺本朝的官員甚至王號。
除了法外狂徒誰對上它都要小心三分。”
此刻,內維爾侯爵與圣遺物實現共鳴。
刺目的紅光好像一條暴虐的巨龍在獨裁者束棒中不斷吞吐,看向兩位平分了權柄的王號,本能有些躍躍欲試。
這位懲戒騎士馴服了這股來自神話時代的強橫力量,在所有四階英雄級也是第一流的存在,甚至對其他審判庭序列還有特攻效果。
有這樣一位厲害的角色在,造王者沃里克就算是瘋了也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招惹中立派。
全力對付王黨才是正經事。
畢竟,他也不可能殺光所有貴族,就算將來靠著奪取外孫的身體上位,也是王權受限的國王,照樣需要各級貴族幫他治理國家。
中立派也跟拜倫一樣擁有自己的利益。
這個世界上有傳承千年的古老家族,卻沒有千年的王室,反正無論誰坐王位都需要拉攏他們。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們絕對不會親自下場搏命。
有人有錢有軍隊,他們可比什么區區門閥牛氣多了。
這場面讓拜倫看的直搖頭:
“身為臣下,沃里克手里有達摩克利斯之劍和‘一字并肩王’,托馬斯·內維爾手里有獨裁者束棒。
黑廷斯的國王當得真是失敗。
要是換成大一統的中央集權國家,不要說是這種大殺器,你要是敢私藏兩副盔甲都早就以謀逆罪誅滅九族了吧?
王在法下的國王狗都不當!”
正當拜倫看到王黨損失慘重,愛德華四世有些后繼乏力,開始思考著怎么用最符合自身利益的方式施展“離岸平衡術”。
要不要再用銅線從天上借一發“左零右火,雷神助我”,掃滅周圍的失鄉者時。
“呀——!是無頭騎士”
“不要過來!”
“我的手不聽使喚了,停下來,停下來”
一群女孩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忽然從宴會廳一側傳了過來。
拜倫猛然扭頭,發現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準大嫂安妮·內維爾和她那群姐妹藏身的花廳!
神見也捕捉到一個熟悉的無頭身影出現在了她們的房間里。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明顯出乎了任何一方的意料。
就連馬上要迎來勝利的始作俑者造王者沃里克都猛然臉色大變,厲聲喝止:
“住手,地獄畫師,那些人不能殺!”
與此同時,拜倫;懲戒騎士托馬斯·內維爾侯爵;還有好像沒有放棄邀舞,一直守候在花廳附近的格洛斯特公爵理查全都下意識沖了過去。
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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