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倫本來還因為貪欲之蟲·瑪門這位超規格存在的名字,有些抑制不住的貪念叢生。
聽到弗林特的話,頓時當場一愣,不由反問道:
“真正的委托其實不是繼承您的《浮士德契約》,而是代替您持有這份契約,充當駐守世界裂縫的提燈人?
也就意味著以后都要像您一樣要永遠留在金銀島?
得到財富卻成為了囚徒,這又有什么意義?”
弗林特立刻擺了擺自己大概原來是右手的蟲類肢節,糾正了他的猜測:
“這個倒是不用。
因為我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座燈塔,所以才必須留在這里。
但你們還是活人,不必像我一樣麻煩。
世界裂縫存在于兩個世界之間,理論上它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地方。
擋住那些中序列怪誕的主力是浮士德契約。
作為契約的主人,你只需要將自己位于精神世界的燈塔錨定在這里,隨時監控裂縫和對面那只超規格存在的狀況就可以了。
最大的副作用,也不過是當你晚上在做夢的時候有可能會來到這里,不會影響你的正常修行和晉升。
反而因為得到了世界本身的饋贈,讓你的成長速度大大加快。”
拜倫默然。
圣殿序列、審判庭序列、高塔序列、堡壘序列、燈塔序列
每一條序列路線就職后,都會在人類集體潛意識大海中形成一座對應的建筑。
這些各有使命的建筑坐落的地點都位于精神世界,與現實世界的肉身坐標無關。
顯然最適合擔任提燈人的,就是身為燈塔序列的拜倫自己。
將燈塔錨定在這里,永遠與這條世界裂縫綁定,那些怪誕想要突破裂縫,就必須先將他擊敗。
作為神秘學上的看門人,確實不會影響他在物質世界的活動。
當然,如果拜倫身上的錨定足夠強,完全可以反向拉扯,讓這條裂縫在任何他需要的地方打開。
但這有可能嗎?
“拜倫。”
薇爾莉特滿臉擔憂,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白嫩嫩的掌心里透出了濕滑的汗液。
這份差事哪有弗林特嘴里說的那么輕松?
他自己都說了,以他的能力如果駐守一條正常的二級裂縫沒有任何問題。
可關鍵是對面那一位意外飄蕩到這里的貪欲之蟲·瑪門,正在不停釋放污染。
就連一位四階海盜督軍身上的錨都抗不住,他們又何德何可以抵抗對方?
同為超規格的存在,貪欲之蟲·瑪門至少和北海巨妖·克拉肯屬于同一級別。
后者能一口吞掉整個蘭開斯特,即使前者不會主動攻擊,但時間一長,被污染也完全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看到兩人眼中的遲疑,弗林特干脆耍起了無賴:
“你們最好趕快同意。
距離第三道虹光消散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開飯’的時間可是馬上就要到了。
雖然貪欲之蟲過不來,但它的那些中低序列眷屬卻可以。
而且不要忘了,我老人家生前好歹也是一位四階,根據墮落強十倍的原則,一旦徹底化作邪靈伱們誰也跑不掉。
話說,我身體里的那個邪靈也不是沒有做過一件好事。
至少他散布出去的藏寶圖引來了你們。
孩子,看開點,這口鍋你不背我不背,誰又能背呢?總得有人背的。”
兩條蟲子的肢節掐腰,繼續搖頭晃腦道:
“其實你們本來也沒得選。
你們要是同意,靠著自身跟浮士德接近的相性還能多活幾年。
要是不同意,大不了就一起同歸于盡。
反正我老人家是已經活夠了,一條老命正在倒計時,你們可不一樣。
青春年少,連愛情的滋味都沒有品嘗過吧。
不像是我的大副托馬斯先生,我玩的都沒有它花,嘖嘖”
幸虧金剛鸚鵡聽不見,否則恐怕又要當場跳起來哇哇亂叫。
拜倫滿肚子里優雅的通用語不住翻滾:
‘這不要臉的老畢登果然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而是跟我們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海盜頭子。
如果是專門送別人去送死的圣母婊,那一刀一個準沒錯。
但這家伙卻先把自己一條老命搭進去了,又崇高又卑鄙,實在難評。
只有托馬斯這只蠢鳥是真的單純。
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不然航海日志也不至于看不出絲毫破綻。’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拜倫靠著自己的超過所有的貪心趟過了數不清的坑,終究還是不得不接受自己終于踩坑的事實。
當然,身為一位合格的“法外狂徒”。
我處刑官比爾海獵人拜倫·都鐸、狂獵拜倫·蘭開斯特,今天就要跟你比一比,誰更不要臉!
對薇爾莉特使了一個安心的眼色,答應了弗林特的要求:
“好,我答應當這個提燈人。”
看到拜倫妥協,弗林特也不由口氣一松:
“年輕人,你也不要太悲觀。
我可以給你一個自救的提示。
超凡者的一生都在拉扯,神性和獸性在拉扯,榮耀階梯和血脈原典在拉扯
或許造物主和魔鬼,魔鬼和魔鬼之間也在拉扯。
即使你身為一個普通人,這輩子都沒希望成為一個龐大王國的國王,晉升王號,以一國人民為錨對抗污染。
但如果你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另一位相對可控的超規格存在,一魂多賣,說不定能搭建起新的平衡。
不會死的那么快。
當然,等到你把責任交給下一個人的時候,也可以這么玩一次,愉悅一下心情嘛。”
拜倫自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在心里給這坑人的老東西翻了個白眼:
“眾所周知,養魚的訣竅就是勤換魚,那守住世界裂縫的訣竅就是勤換提燈人是吧?”
但擁有一張不至于徹底吊死在這棵樹上的底牌,他也沒有那么悲觀。
至少在他掌握的情報中,渴血教團和剝皮教會各自的駐地,八成也是一條等級未定的世界裂縫。
創生之母·莉莉絲、千面之蛇·海德拉的尸體可能就藏在后面。
以毒攻毒,貨賣多家說不定真的是一條出路。
“拜倫,快看!”
他們剛剛達成交易,正當薇爾莉特拉著拜倫又一次越過一座金山時,忽然發出驚呼。
他們眼前赫然出現了一片猩紅的血湖。
頭頂的巖縫中依舊有來自尋寶者和契約祭品的血液,滴滴答答不停落入湖中。
拜倫看的出來,那些血液與嬗變之血如出一轍,都是用人類煉制而成的精華。
一圈好像黃金鑄造的知了猴,正圍繞在湖邊津津有味地嘬吮著湖中的血液。
有的還是幼蟲的模樣,有的則背后甲殼裂開,露出些許半人半蟲的肉色軀體,還有黏糊糊,皺巴巴的翅膀。
翅尖上有金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卻發出“鐺鐺”的金石之聲。
落地就變成了一顆顆金紅色的石頭,閃爍著世間最瑰麗迷人的光彩,任何寶石都難以與之媲美。
薇爾莉特身為一位大匠師,看到這些造就了金銀島的石頭,藍寶石一樣的雙眸中流光溢彩,難以自禁。
“這就是傳說中可以抵償任何煉金術代價的賢者之石嗎?
好美的石頭!”
點金石竟然是這樣來的。
分明便是用人類喂養怪誕幼蟲的副產品。
拜倫倒是還有自控力,關注更多的卻是湖邊某些身上還穿著衣服的知了猴。
航海日志清楚記錄著看過的每一個人的情報,職業、衣著、樣貌
目光漸漸鎖定在某個裝著一條銀手臂的“蟲人”身上。
“我認識這條手臂,這個人是二階海盜銀手臂馬里恩,他怎么也異化了?
而且比弗林特異化的速度還要快?”
還是老海盜給了他答案:
“嗤,為什么異化?你以為《浮士德契約》是開善堂的嗎?
來到第三層的,面對浮士德契約的誘惑,一共分成了三種人”
第一種是像拜倫和薇爾莉特一樣,完全不為所動,從頭到尾什么都不要。
第二種,則是像銀手臂馬里恩一樣,什么都想要。
“點石成金術”是來到這里的,每一個利欲熏心者的必選項。
那張紙條上要求他們,要想學成這種禁忌知識,必須進入第三層最深處舉行儀式。
而當他們路過藏寶洞中那些珍貴奇物、裝備的身邊時,每一次貪欲爆發,都會引來《浮士德契約》的又一次顯現。
一張張契約簽下來,將自己身上有價值的東西:親情、愛情、友情、自由、知識、勇氣、理智全都賣了一個干凈。
也相當于是一層又一層地親手鑿斷了自己身上的錨,自身的人性當然開始飛速墮落。
當他們走到第三層核心,位于裂縫之外的那片血湖時。
探頭朝著湖水中一看,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只在地上爬行的丑陋蟲子。
卻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再也難以反抗了。
顯然魔鬼的契約又哪里是那么好簽?
就連弗林特的話里都藏著坑,更不要說那個墮落的邪靈了。
九真一假比純粹騙人的鬼話還要致命!
還有第三種人。
正是同樣被拉進第三層的哈瓦那總督貝拉斯克斯,還有他用支配天平捕獲的都卜勒重劍士赫爾曼。
靠著典當商人自身的欺詐能力,成功薅走了浮士德契約的羊毛,本身卻毫發無傷。
就在拜倫和薇爾莉特趕到血湖邊的時候,他們兩個也一前一后來到了這里。
貝拉斯克斯的手背上竟也浮現出了一枚羽毛筆的印記,只不過是血一樣的紅色。
“小心,我身體里的那個邪靈,也在為即將墮落成詛咒之物的浮士德契約尋找新的主人。
那個典當商人就是首選!”
《浮士德契約》就跟合同常常有陰陽合同一樣,這份契約也分一體兩面。
本質上不只是浮士德的契約,更是那位源質之海魔鬼的契約。
和金元序列典當商人貝拉斯克斯的相性自然也十分契合。
他的核心能力“典當契約”本就是靠著合同欺詐,才成功從其他超凡者身上收集到了眾多強大的能力。
就相當于是浮士德契約的削減版,兩者道路相同,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弗林特剛剛說完。
對面的貝拉斯克斯就忽然扭頭向著他們看了過來。
看到他們手背上的金色印記,眼神陡然一厲。
“你是國際港的海獵人拜倫都鐸?敢跟我搶寶藏?簡直找死!
赫爾曼殺了他們。”
“遵命。”
那位近戰無敵的準劍圣赫爾曼第一時間手握馬腿收集者,向著他們發起了沖鋒。
現在一眾海盜軍官和叔叔安德魯都不在拜倫身邊。
表面上是二對二,但只有二階的拜倫,此時卻單方面能力歸零,只能算是薇爾莉特的累贅。
“晉升,必須馬上晉升。”
立刻和掘金鼠一起,四處梭巡阿茲克詛咒金幣的下落。
卻在下一刻便愕然發現,其實那些已經蛻變成了知了猴的倒霉鬼,大多脖子上都掛著一枚骷髏金幣。
但看他們身上的氣息,卻沒有一個人成功晉升三階大海盜。
心里不由咯噔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