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小鎮跟現實中的黑潮鎮迅速重合在了一起，外觀、大小、建筑布局全都一模一樣。
只是夢中小鎮比現實世界更加潮濕，大半都泡在了水里，還多出了許多遍布整個小鎮的丑陋神像。
尤其是以屹立于廣場中央的那座最大。
整體是由墨綠色的滑膩巖石雕刻而成，就跟薇爾莉特曾經見過的，那座螺湮城的建筑材料如出一轍。
也不知道是不是從那座舊神宅邸拆下來的。
神像大體還是魚頭人身的眷族模樣。
但比那些正常的深海眷族體型要至少大出三倍，背鰭如刀，手里還握著一柄深藍色長戟，猙獰中透著威嚴。
拜倫的目光一落到上面，耳邊就傳來一陣陣帶著濕漉漉詭異質感的縹緲祈禱聲：
“深海眷族中的古老者，螺湮城的忠誠守衛，支配洋流的深淵魔魘，達貢！”
“感謝達貢賜予我們食物、科技、物產，讓我們得以富足”
一圈圈的祈禱聲化作實質，充斥整個夢中黑潮鎮，又外溢出來，和真實世界的祈禱聲融為一體。
越聽越讓人懷疑，耳朵里是不是都開始進水。
晃晃頭，好似還能聽到里面“duang～duang～duang～”的水聲。
但正在跪拜祈禱中的那些凡人卻看不到對面的景象。
只有拜倫和薇爾莉特這樣掌握著對應夢境能力的超凡者，才能同時觀測到兩層世界的模樣。
“拜倫，快看，寒鴉號在碼頭！”
兩個黑潮鎮重合起來的碼頭上，除了幾條帶著幾分新大陸特色的捕鯨船和受損的鐵甲鉗號之外，果然又出現了一艘他們十分熟悉的冒險船。
艦身狹長，兩根桅桿上好像熊熊烈焰燃燒的十幾面紅色船帆格外醒目。
主帆即使已經半收起來，依舊靈光湛湛，帆面上繡著一只展開雙鰭，外形有些像鳥一樣的銀色大魚。
正是三天之前向他們求援的寒鴉號。
再看眼前，對面大批長相一言難盡的深海眷族，也紛紛集中到了廣場中的神像腳下。
跟外界的凡人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將圓形的廣場擠的滿滿當當。
廣場中央那座水池里呲牙咧嘴的丑陋大魚也隨之憑空多出了一大半，加起來起碼有兩百多條。
顯然多出來的那些八成就是寒鴉號的船員們。
在大海上冒險就是這樣，一條船上下所有人都是一個性命相關的整體。
一旦馬失前蹄就大概率是被一鍋端，基本上就沒有小敗的情況發生，沒了同伴想跑都沒辦法跑。
按照一條正常冒險船上的船員數量來算，寒鴉號的船員供這一幫子鎮民一連吃了三天，剩下這些倒也合理。
“但這么多魚？哪一條才是鷹眼詹姆斯？這家伙應該不會因為三階的人魚之淚太美味，剛變成魚就被人給提前吃掉了吧？”
從吃貨的角度劃分，這個世界上分成兩種人。
一種講究即時滿足，把最好吃的部分優先吃掉，講究的就是一個氣勢，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另一種則更喜歡延遲滿足，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能夠暫時忍耐，把最好的部分留到最后享用。
希望這幫深海眷族是后面一種，能把最好吃的那一條魚留到最后。
否則拜倫也就只能無奈回頭打聽一下詹姆斯·肯特的家在哪里，上墳祭拜他的時候真誠道一句“汝妻子吾養之”了。
將這種不太吉利的想法拋到腦后，繼續仔細觀察池子里的那些大魚。
本體和航海日志不在這里，此時他瞅瞅這一條，再瞅瞅那一條，每一雙朝天的死魚眼里都滿是對生的渴望。
好像在說：
“撈我！撈我！”
除了詹姆斯之外，剩下的其他魚也是要救的，總不能看著他們白白被怪物吃掉。
這事兒要是放到其他人身上，就算來到這里也只能束手無策。
但拜倫不一樣。
免疫之血無往不利，當初能救那些得了珊瑚病的珊瑚人，現在就能救他們這些魚人。
而且，拜倫現在比當初解決狂血之災的時候更強。
已經激活的詞條百病不侵，可以讓他瞬間產生抗體，根本不用像原來一樣等上24小時。
想要救人，只要“以醫生形態出擊”的本體一到，再給他們打上一針，就可以返本還源。
眼看揚升儀式已經開始，干脆也不再猶豫。
金鹿號上的本體對小蝸發出了正式的“吃魚行動”指令。
既然達貢已經親自帶人跑去圍堵大洋王座。
他不相信一個小鎮剩下的人手，還能擋住金鹿號和將近十位三階超凡者的兵鋒。
同一時間。
對面夢中深海眷屬的人群里，有兩個氣勢深重，體型格外高大的魚人越眾而出，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神子！”
“神女！”
其他依舊保留著神智和語言能力的超凡種眷族，深深低下頭。
而那些只剩下本能的低等眷族，更是在血脈壓制下早早就趴在了地上。
顯然這兩位便是幾天前達貢口中的血脈眷屬，他在觸及神域成就五階之后，才生下的一對兒女——拉普拉斯兄妹。
按照正常人的審美，反正就跟分不出公兔母兔一樣，也分不出這種半人半魚半蛙的生物，哪個是公哪個是母。
只能說，全都一樣的丑。
兄妹兩人對其他的眷族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無論是超凡種還是凡物，在他們眼里都跟池子里的魚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年紀雖然不大，但靠著強大的血脈加成，對禁忌之書《螺湮城教本》的鉆研深度、超凡職階、還有一身實力卻已經直追幾百年前的那第一批灣民后裔。
自然也養成了目空一切的性格。
在一眾黑潮鎮居民無時無刻不在渴望“揚升”的神圣儀式上，卻依舊在自顧自聊著天。
率先說話的那個皮膚黑青，聲音粗礪：
“都怪耶夢加得！
如果不是他突然跑來攛掇我們布置陷阱，坑殺那個破壞‘克拉克之觸’降臨計劃的海獵人。
害的我們不光沒能追隨父親一起去見識見識舊大陸中最強的五階傳奇海盜王。
最后辛辛苦苦借黑潮鎮祭典布置好了陷阱，也沒能見到目標的半個影子。
已經過了整整三天時間。
要不是還留著最后一絲希望，我早就忍不住把那個三階的什么鷹眼詹姆斯吃掉了。”
妹妹的膚色淡紫，聲音比起兄長也只是稍微尖細了一點：
“海獵人？哼，區區一個人類，也敢取這樣一個褻瀆的稱號。
能在大海中狩獵的只有我們深海眷族。
再加上他還有灣民血統那就更加該死。
耶夢加得走之前，再三叮囑，說那個海獵人名聲非常好，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大忠臣，絕對不會丟下朋友不管。
只要他敢來，我就一定要嘗嘗好人的心肝是什么味道，是不是比壞人的黑心更美味。”
在耶夢加得提供的情報里。
當初皇家港集合所有戰力去圍殺章魚戰艦五月風號和無限進化者巴爾沃亞時，加上已經變成魚的鷹眼詹姆斯·肯特，也不過是五個三階。
現在剛剛才過去一個多月，海獵人拜倫·都鐸在留下足夠的防衛力量之后，又能拿出什么樣的陣容到新大陸冒險？
撐死了最多是連他自己在內的三個三階而已。
即使不算那些黑潮鎮眷族，單單是他們兩個，就能完虐這種等級的敵人。
言語中根本沒有把拜倫放在心上。
但在等待敵人上門送死的時候，他們也不會耽誤了正事。
眼看夢中和現實兩個黑潮鎮完全重合在了一起，好像進入了一種特殊的疊加態，讓夢境和現實終于可以互通有無。
拉普拉斯兄妹一舉手中模仿父親打造的奇物長戟，共同低喝一聲：
“儀式開始，達貢賜福！”
他們面前的神像突然一抖，渾身靈光大放，從手中高舉的長戟尖端放射出一道道金色的絲線。
一端連接著戟刃，另一端則連接著黑潮鎮中的每一個成年人。
看起來貌似跟舊大陸上的信仰錨鏈差不多，但他們體內的東西說是“錨”，感覺更像是“魚鉤”。
果然隨著絲線緩緩收緊。
一個已經十分接近四十歲的鎮民身體一晃，體內就有一顆暗淡的小小光球被“嗖”的一聲釣了出來，落入神像的口中。
顯然，在黑潮鎮的社會時鐘下，本來就是在被神明一點點吃掉的鎮民，這次終于被徹底一口吃光。
看光球的質地，其實跟“人魚之淚”也沒有太大區別。
顯然，即使是這些自己人，還有那些已經蛻變的超凡種深海眷族，其實都是食物或儲備糧，跟那些外來的“魚獲”并沒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
早晚都得落入食物鏈頂端的“神明”之口。
“嗬嗬嗬”
鎮民的身體隨即便飛速異化，很快就趴在地上變成了一只半人半魚半蛙的眷族。
只是比起拉普拉斯兄妹，他身上屬于人的要素極少，更像魚和蛙的混合體。
然后一顆又一顆光球被釣走，黑潮鎮的每一個成年人都迎來了夢寐以求的“揚升”。
“邪神！神明不應該是這樣的。”
看到這種荒誕又慘烈的場景，拜倫和薇爾莉特才意識到，在不同的超凡體系下，規則有可能截然不同。
比起這些系統性吃人的舊神、野神、邪神，創建了白銀律法只要信徒心念愿力的造物主實在是太仁慈了。
即使像是為了躲避什么東西，悍然開啟了封禁一切知識、文化的黑暗千年，也絕對稱得上是一位善神。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附身的尼爾斯也沒能避開“揚升”。
這個點燈人青年的靈魂只是被壓制，并沒有被消滅。
當一顆光球同樣被釣走，身體也跟著開始異化。
“咦？”
在這期間，一號水晶頭骨的能力花山天國稍微波動了一下。
這意味著新大陸上的人種，和班塔安群島中的泰諾人應該擁有共同的血脈源頭。
這里說不定存在著第三個土著帝國。
如果好好運作一番，說不定有將天國之主權能延伸到新大陸來的可能性。
很快。
整個黑潮鎮中，除了已經成為超凡者的鎮長和工坊主兩位超凡者沒有被吃，而是要以眷屬的身份繼續養肥之外。
其他已經只剩獸性的眷族像是夢游一樣站起身，默默穿過一道騰起的迷霧，走到了廣場的另一側。
加入到了夢中黑潮鎮。
拜倫和薇爾莉特附身的點燈人，也默默站在了兄妹兩人的身后。
隨即，神像的戟刃上又有一片金色的釣鉤向著魚池灑落下去，開始享用信徒獻上的祭品。
和海盜王以及舊大陸援兵開戰在即，那位深淵魔魘達貢的胃口也格外的大。
拉普拉斯兄妹口中怪笑：
“除了那個鷹眼詹姆斯之外，其他人都可以一起吃掉。
海獵人不是大善人嗎？到時候我們就拿這個人質威脅他，讓他自己把自己的手腳通通砍掉。
他要是不砍，我們就在他的‘摯愛親朋’詹姆斯身上剮一刀。
想必對這種好人來說，應該會傷在朋友身，痛在自己心吧。
我就喜歡看那些凡人痛不欲生的樣子。
等他匍匐在地上爬過來的時候，我們再從腳到頭一口口把他們全都吃掉，嘎嘎嘎”
“親愛的妹妹，你說的對極了，好人就該被人用槍指著頭。”
灣民群體擁有相對獨立的集體潛意識，卻又沒有屬于自己的神明鎮壓，無主之物自然是他們這一幫神位小偷寄生的最好溫床。
可一旦族群中有什么杰出人物出現，本來屬于集體的心念愿力必然會有所傾斜。
別人分的多了，他們分的自然就少了。
對想要鳩占鵲巢，扒掉灣民諸神神皮，自己鉆進去成為真神的他們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
這一次從上到下意見十分一致，必殺拜倫。
嘩啦！
就在這時，小鎮之外一只漩渦猛然張開，金光燦燦的金鹿號好像旭日東升一般從中飛速沖了出來。
不弱于五級巡航艦的武備：20門18磅卡隆炮，兩門32磅卡隆炮，在各炮組推動下紛紛探出了炮門。
嗡嗡嗡
一層層強效附魔被拜倫的風暴提督和薇爾莉特的災禍咒言刷了上去。
“大善人”拜倫看著近在咫尺的黑潮鎮眼神冷冽。
“儀式剛剛過半，夢境和現實重疊、錨定，你們這些怪物跑不掉了。”
當初，沉眠之神·克拉肯的一條觸手對蘭開斯特一夜滅族，稍后的狂血之災差點獻祭整個國際港，如今再加上悄悄寄生在北地灣民身上的神位小偷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毫不猶豫發動暴力突襲，天降正義！
只有死了的邪教徒才是好的邪教徒。
至于“摯愛親朋”的人質什么的
等剿滅匪徒之后，活下來的人自然只會感激他仗義出手。
那對神子神女明顯對“大善人”這個名號理解有誤。
“匪徒和人質共存亡”才是大善人反恐的正確打開方式。
我們的宗旨是：“反恐剿匪，寸草不生。”
拜倫大手一揮，爆喝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