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悔改了嗎?”
楊落羽嘆息一聲問道。
“悔改了,但是悔改無用。東氏家族讓他們的牢房舒服了些,但也僅此而已。身死之前,其中一人在牢房壁上寫了兩句話。”
張長君道:“人生路,不可錯一步;錯一步,萬劫不復。”
“竟然沒有給彌補的機會。”
楊落羽吃了一驚。
“當時東家家主說:因為那兩個被毀了人生的姑娘,人生再也無法彌補到最初。所以他們悔改,無用。”
張長君也是嘆息一聲。在他想來,若是真心悔改,娶了那兩個姑娘為妻,未嘗不是好事。但是東氏家族卻沒有那么做,而是直接將自家血脈關到了死。
“這才是正確的。有此一例,東家家規,便牢不可破。對這兩人殘忍,卻對世世代代的后世子孫,樹立了不可逾越的規矩!這才是大家族啊!”
想著張長君說的話,遙想東氏家族這么多年家風嚴謹,對自家血脈都控制如此嚴格,楊落羽忍不住佩服道:“難怪有東家子弟立下如此大功,如此家庭,出現大陸功臣,讓人感覺,如此相配。也正是這樣的家族,才能配得上這樣的榮譽啊。”
張長君深以為然,道:“是的。”
楊落羽道:“如此家族,沒辦法威望不高。這一次我去了東家之后,也去東家祠堂去上上香,拜見一下傳承下來如此家族的老祖宗。”
“那是應該的。”
張長君欣然微笑,道:“那是應該的,我每次來,也都去上一炷香。如此前輩,值得我們后人尊敬。”
楊落羽深深點頭,深表贊同。
道:“既然看到了東家所在,那么什么時候開始讓禮儀隊敲鑼打鼓?”
“再往前十里。在接近五里之內的時候。”
張長君道:“那樣他們就能聽到了。若是遠了,只是白用功。”
“好。”
于是,到了五里距離之內。
張長君與楊落羽停下隊伍,整理著裝。
一切準備就緒。
開動腳步的同時。
張長君一揮手。
頓時鑼鼓喧天,一路前行。
喜氣洋洋,紅花飛舞。
兩個人也都堆起來了一臉笑容,往前大踏步前進……
然后拐個彎發現……
我去?
這什么情況?
只見前面山門前,黑壓壓的一片人,居然像是在辦酒席,還是過節日?
舉行什么慶祝活動?
酒香隱隱的遠遠飄來,張長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這難道是正好趕上了喜事?這真是……喜上加喜。”
轉頭看楊落羽,卻看到楊落羽正微微仰頭,看著上方。
怎么了?
隨著看去。
在那棵大棗樹上,居然還高高的吊著一個人。
下面有人揮舞鞭子,縱身躍起,啪的一鞭子就抽在吊著的人身上。
然后下面就是所有人整齊喝彩:“好!這一鞭子,脆!”
“來,為了這一鞭子,喝一個!”
“干了干了。”
楊落羽和張長君兩人對望一眼,都是感覺腦袋上面在畫圈圈……
這特么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來就遇到了這么奇怪的現象。
帶著不解,兩人帶著鑼鼓隊伍轟隆隆往前走,這么大的聲音,居然根本沒有打攪到那面的那么多人。
他們依然精神振奮的看著人打鞭子,看著人挨鞭子,然后興高采烈的喝酒。
這場面讓楊落羽想到了一家人終于將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大仇人抓住吊起來的那種慶祝場面。
不會吧?
不會這名震天下的東家還能有那種仇人吧?
終于近了。
有小孩突然尖叫起來。
“哇……鑼鼓聲……誰來了?好熱鬧……”
“還有舞龍隊……哇哇……大家快來看啊……”
這才終于吸引到了東家人的注意。
而鑼鼓隊,也已經走到了大樹下。
兩個中年人玉樹臨風一般的迎了上來,一舉一動,都是君子風度,洵洵儒雅,讓人一看就升起好感。
“這不是張長官?”
為首之人一臉驚喜:“張總長官怎么有時間來到了這里?還帶著如此隊伍?”
張長君哈哈大笑,命令停下鑼鼓。
笑吟吟的道:“今日,特意為東家賀喜而來,守護者總部的表彰啊!東家不愧是君子世家,這沒想到,就有家族子弟,不聲不響的干出來這種大事啊!”
另一個中年人有些慚愧的道:“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這么有出息?竟然能干出來如此光宗耀祖的大事,能勞動張大人和楊前輩,看來這成績還真是不小。”
這人的聲音全是對別人的羨慕加上對比自己的慚愧。
正是東云玉的老爹,東門志。
東門志此刻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看看人家的孩子。
看看自己的孩子。
忍不住一聲長嘆。老大老二倒是老實,但是武道資質一般,老三呢,不得不說老三真是個天才,可他媽的居然長歪了。
一點都沒有遺傳家族的君子之風,反而遺傳了他娘的精靈古怪。
不僅全部遺傳了,而且還變本加利發揚廣大甚至推陳出新自成一派了!
別的本事倒也沒多少,但是那惹事兒耍賤的本事,卻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天下第一。每次想到這里,東門志就在長嘆:特么的老子也生出來了一個天下第一!
但卻是這樣的!
“的確是大事。”
楊落羽接過話頭,笑吟吟的道:“是一位東家子弟,在陰陽界試煉中,立了大功。甚至,受到了雪扶簫大人的高度贊揚。而且雪大人表示,如此優秀的年輕人,必須要給予獎勵。并且要對其家族,進行表彰。讓大陸都知道,他的家族,出了這樣一位優秀的守護者戰士!”
東門志更慚愧了。
看看人家!
再想到了現在還被吊在大棗樹上的兒子。
跟人家比……拿啥比啊?
旁邊的東門君一臉笑容,謙遜道:“東家實在不敢居功,孩子為了守護者大陸出力,本就是應該的,還談什么表彰……哈哈哈,不過孩子優秀,我們也是高興地……請,請,楊前輩,張長官,請這邊來,這真是今天巧了,正好老祖宗們也都在這里……哈哈哈,讓我們東家老祖宗也高興一下,畢竟,是老祖宗們發展的家族,也是老祖宗們的血脈,更是老祖宗們打下的根基,定下的規矩。”
三人一邊走,楊落羽一邊微笑,道:“不錯不錯,這件事情既然湊巧了,自然要和幾位東家老祖說一說的,不得不說,若是我們楊家也能出現如此優秀的后代子孫,那我楊落羽,也是與有榮焉啊。”
說著話,歡天喜地的從人群中走到老祖宗們桌前。
四周,行刑的人暫時停手。
周圍的人也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滿臉笑容的看著這邊。
等待著家族的大好消息。
隨時準備為家族的優秀兒郎喝彩。
太給面兒了!
太給長臉了!
閻君笛楊落羽大人親自到來,正南總部副總長官張長君親自帶隊。
鑼鼓喧天,龍騰鳳舞。
簡直是過年一樣啊。
帥呆了。
不管是誰,等我見到他,一定要夸一句:好樣的!然后,一定要和他喝杯酒,表示高度的贊揚。
與有榮焉,與有榮焉啊!
半空上的東云玉拼命扭曲身體:“唔唔,唔唔……”
沒人理他。
現在迎接貴客要緊,誰知道你是屎急還是尿急。
而已經知道消息的十來位老祖宗們都是已經滿臉紅光的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來矜持的笑容。
快步的離開座位迎上來,含笑看著楊落羽,當先的老祖一把握住楊落羽的手,哈哈大笑:“楊兄,沒想到居然是你親自前來,這真是……小猴子們如何當的起你親自出馬呀。”
說著,熱情至極的搖晃著楊落羽的手:“楊兄,請坐,快快請坐。”
隨即轉頭:“趕緊的,快速的,再上一桌酒菜,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拉著楊落羽,另一人拉著張長君,躲開杯盤狼藉的桌面,走到一個清凈的地方。
早有人搬了干凈的桌椅過來。
眾人團團坐下。
而那邊,禮儀隊龍飛鳳舞,鑼鼓齊鳴,已經開始在表演了。小孩子們圍著歡呼大叫,高興極了。
老祖捋著胡子,一臉慈祥,渾身都充滿了開心,道:“楊兄,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家族孩子還有這么有出息的,哈哈。”
楊落羽笑罵道:“老東西,你特么純粹就是想要聽老子再夸一遍是吧。”
“哈哈哈哈……”眾人大笑。
氣氛真是快樂極了。
樹上的東云玉扭著身體:“唔唔,唔唔……”
連個抬頭看他一眼的都沒有。
“不過,這件事畢竟要和你們說詳細。”
楊落羽接過一杯茶,從容道:“天宮地府世外山門的陰陽界試煉這件事情,別人或者不知道,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吧?”
“聽說過,但是具體詳細的就不知道了。”
“那是自然,咱們守護者也從來沒有機會進去過。”
楊落羽道:“但是這一次陰陽界試煉,咱們卻進去人了,而且是進去了兩個!其中一個,就是你們東家子弟!而且,不僅進去了,還全身而退,而且還帶出來了不少可以增強我們守護者大陸底蘊的好東西!可說是立了大功!”
眾位老祖宗都是兩眼發亮,一起振奮:“原來如此!”
“而當時在外面等候的,乃是雪扶簫大人,因為天宮地府有紫薇大帝坐鎮,而唯我正教更有白骨碎夢槍段夕陽坐鎮,在這種情況下,雪扶簫大人親自坐鎮,鎮壓四方,等待迎接陰陽界出來的功臣。”
“所以,貴家族兒郎是雪大人親自迎接的,并且,當場接收了帶出來的所有物資。據說,雪大人當場差點笑出聲來,很是高興。”
頓時,東家老祖宗一個個的都是矜持的微笑。
捋胡子,坐的端端正正的。
心中爽的直冒泡!
雪大人親自迎接!親自接收!差點笑出聲!
嘖,只是這三句,就把人爽翻了。
“隨后,雪大人便立即帶著人離開,據雪大人所說,因為帶出來的東西不少,所以唯恐有人眼紅……”
“那是的應該的!必須要立即離開。畢竟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眾人一起點頭。
“真正點驗過收貨后,雪大人心中狂喜,當場給予嘉獎;當場決定,未來這批物資煉出來的丹藥,有東家一份!此乃是獎勵之一!”
楊落羽鄭重道。
“雪大人真是……太客氣了,這都是應該的,應該的。”老祖們笑的合不攏嘴。
已經無法維持儀態了。
“此外,為這位東家子弟,配發守護者大陸功臣勛章,此其二!”
大陸功臣勛章。
這可是九爺親自簽名的,刀劍交叉的至高勛章。
哪怕你無官無職,但是只要帶上這一枚勛章,走到任何守護者的地方,就算是一部總長官,也要對伱行禮!
尊敬的是這枚勛章的意義,因為這枚勛章后,蘊藏著無盡的貢獻!
守護者規定:有這一枚勛章,七代光榮!
換句話說,有這一枚勛章的家族,就算是高手全沒了,但是后世子孫,守護者負責贍養、培養、栽培、護持……一直到成才!
一代不行還有第二代一直到第七代。七代全行就七代全部培養到成才!
這一枚勛章,就是一枚護身符!
這一句話,絕對沒有任何夸大!
老祖們咧開的嘴都合不攏了。
雖然極力還想要保持風度,矜持一些。但是……實在是做不到啊。
“其三,雪大人吩咐,要制作一面光鮮亮麗的錦旗,在陽光普照的時候,敲鑼打鼓,送到東家!莫要怪我們小題大做,這乃是應有的榮耀,應有的牌面!”
楊落羽含笑道。
“理解,理解,多謝雪大人,多謝九爺,多謝楊大人辛苦。”
“不客氣。”
老祖哈哈笑著,捋著胡子,滿面紅光道:“今天楊大人來的巧了,我們東家,正好有一位不肖子孫,正在接受家族懲罰。如今,又有這等潑天的榮耀到來,正好讓這不肖子孫好好看看,聽聽,也接受一下熏陶……從此改邪歸正,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豈不妙哉!”
“楊大人您說,這不是巧了么?哈哈哈……”
楊落羽也是驚訝:“竟有此事?以東家的嚴謹家風,居然還能出現不肖子弟……這可真是奇了。”
“家門不幸,哎……”眾人紛紛嘆息。
然后一起催促:“楊大人,您說了這么多,還沒說咱們這家族子弟叫什么名字呢。到底是誰啊?誰家的?”
頓時東家人家里有兒子在外面闖蕩的都一臉紅光往前湊。
“是不是我兒子……”
“難道是我兒子?”
東門志一臉糾結,低著頭,白著臉,在人群中默默地后退。
哎……我家在外面的就一個,現在回來了,被吊在樹上呢……
這等天大的榮耀,說啥也到不了我家里啊,真是羨慕啊,你看人家的兒子,再看看自己的,這特么……當初為啥不甩墻上呢?
空中,東云玉焦急的:“唔唔,唔唔……”
東門志抬頭,扭曲了臉。
這特么……祖宗!在這等時候,你就別想開口了!萬一你在這時候再發了神經,搞出點兒啥事兒,那東家的聲望可就完了。
丟人直接丟出全大陸!
楊落羽迎著一片期待的眼神,哈哈大笑,道:“你們把我鬧糊涂了,對,趕緊把本人叫出來,據我所知,他現在應該剛剛回家。就在你們家族里。”
“啊?”
眾人面面相覷。
那到底是誰?剛剛回家?最近誰家的孩子回來了?
想了一圈,都是一頭懵逼。
楊落羽哈哈大笑,親熱的拍拍東家老祖的肩膀:“好了,就不跟你賣關子了。這位后輩子弟的名字叫做……”
眾人同時豎直了耳朵。
“……東云玉!”
楊落羽哈哈一笑,直接干脆利落的報出來名字,道:“這個名字,還真不錯,很符合你們東家的祖訓和家風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老祖的臉,一下子僵硬了。
微張著嘴,愣在原地。
而其他的一臉期待滿面笑容等著聽名字的眾人,一聽到這個名字之后,頓時臉上的表情如同在最高興的時候被雷劈了一樣。
笑容還在臉上僵著,還沒來得及退下去。
而另一種懵逼和震驚崩潰已經上來了。剎那間,東家眾人的臉上怪異之極。
一時間,寂靜無比。
所有聽到名字的人,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沒了。
楊落羽正在笑,一片寂靜之中,他的笑聲格外的明顯。
笑了兩聲,卻被嚇停了。
舌頭還在嘴里顫動,但聲音已經發不出,忍不住問道:“怎地了?你們怎么都……這表情?這個東云玉在哪里?還不快叫他出來?”
眾人一臉的天打雷劈。
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終于反應過來,有人的表情如同僵尸,有人的表情如同夢游,有人的表情如同吃屎。
楊落羽皺眉:“怎地都……”
老祖宗終于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張開嘴,干巴巴的道:“楊兄,千萬莫要開玩笑,東云玉……怎么可能是東云玉?”
楊落羽詫異道:“為何不能是東云玉?”
眾人啞然:“……”
“但這事實上,就是東云玉,雪扶簫大人親自認定的,難道你們認為雪大人還能認錯人不成?”
楊落羽道:“怎地……看你們不是很高興?剛才不是很興奮嗎?怎么了?”
眾人面如重棗。
臉色都是十分難看。
“東云玉呢?”楊落羽問道。
眾人無言以對。
甚至不少人腦袋都低了下來。
已經走到圈子最外圍的東門志突然間瞪大了眼睛。
然后哐哐給了自己兩個耳光子。
然后就開始揉耳朵,掏耳朵。
特么老子幻聽了!
一定是幻聽了!
看著面前東家人奇怪的反應。
楊落羽這是真正奇怪了,這個東家人是不是都有病?
剛才還歡天喜地的。
怎么現在……
難道這東云玉……有什么問題?
楊落羽心里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感覺。
他看著面前的東家人,瞪著眼睛道:“那東云玉……難道沒在家?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東家老祖宗咳嗽兩聲,臉上露出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窘迫到了極點,喃喃道:“那東云玉……就在這里……”
說著話,他的腦袋緩緩抬起來,呈四十五度角看著上空。
眾人木偶似的一起抬頭。
楊落羽不明所以,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
只見半空中,大棗樹上。
捆的跟個粽子似的那家伙,滿嘴的花花綠綠的破布,在空中扭來扭去。
“唔唔!唔唔唔……”
兩眼全是急切,與快意。還有一種報復的快感,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興奮。
頓時。
楊落羽臉上也露出來了被雷劈一樣的表情。
吃吃道:“難道這……難道這就是……東東東……”
“東云玉!”
一個聲音道:“他就是東云玉!”
說話的正是東門志。
也只有他自己,一臉興奮的從外面擠進來。
他開心的笑著,臉上卻嘩嘩的流淚:“是我兒子!我兒子!”
其他人都是呆若木雞,一動不動。
空中的東云玉看到父親臉上的淚水與笑容,突然停止了掙扎。
臉上的瘋狂自傲,那種歇斯底里的報復性的炫耀,也驟然消失了。
這是自己自從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父親為了自己露出笑容。
第一次為了自己如此驕傲!
他吊在空中,臉朝下,突然一動不動了。
長發垂下來覆蓋了臉。
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在眾人各自心情復雜的注視之下,
東云玉被放了下來。
立即有人帶著他去清洗換衣服,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這個賤逼居然一聲沒吭就乖乖的跟著去了。
那種想象中必然會出現的小人得志,張狂大笑,冷嘲熱諷,各種賤樣,竟然沒有出現。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意外,這賤逼今日居然改了脾氣。
大家都感覺今天這貨絕對要嘚瑟上天了。
但是東云玉意外的沒嘚瑟。
不僅沒嘚瑟,而且很老實。
居然有幾分嚴謹家風的味道了。
大家都靜靜的看著,東云玉穿戴整齊,洗干凈了臉走出來,一襲白袍,真是玉樹臨風。
沉靜的行禮,接過了錦旗,與楊落羽,張長君并肩而立,面向眾人展示。
鑼鼓喧天,頓時敲打起來。
人群中的東門志看著兒子,一臉哀求。
崽啊,爹知道你想嘚瑟。
但是你千萬不要嘚瑟啊。
這是整個家族的大事,超級的榮耀啊。如今落在你身上,你要穩住,穩住啊!
在一片寂靜中。
楊落羽在眾目睽睽之下,為東云玉戴上勛章。
陽光之下,光芒熠熠。
整個東氏家族,一片安靜。
守護者總部送給東氏家族的獎勵,也都到位了。
都是系著紅綢子,一箱一箱的搬過來,堆積成山。
張長君在一邊宣布,東氏家族一方面喜氣洋洋,一方面提心吊膽。
生怕在這等檔口,那賤逼突然爆發,噗的一聲跳出來,張揚大吼:“這都是老子的!老子的!”
“你們這幫老逼登想要老子的獎勵,有臉嗎有臉嗎?哈哈哈哈……就不給你們……嗯哼不給!”
按照東云玉的脾氣,這種事情他做出來,那是一點也不稀奇!
而且大家甚至感覺這都是輕了。
但是,意外的是東云玉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說。
很有規矩。
但這不妨礙,十幾位老祖宗每一個都沒敢喘氣,眼巴巴的看著東云玉走過程。
這賤逼,若是真的在這種時候搗亂一下,楊落羽回去守護者總部一個匯報,那么……東氏家族就真正的名震天下了啊!
沒有!
很老實!
終于,儀式完成。
十幾位老祖同時呼出來了憋了好久的一口氣,人人都是一臉慶幸。
如蒙大赦!
我操了,真的這么平安的度過去了?大家相互看看,居然還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天可憐見啊……
眾人甚至對東云玉都有了一種‘感激’的情緒。但隨即感覺這種情緒簡直是操蛋,我感激他什么?
頓時大家都有了無語了:感謝他不丟人之恩?
真是臥槽了!
完事了。楊落羽笑容滿面的勉勵了東云玉兩句。
最后,例行程序的問道:“你有沒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沒關系。我們給你解決。”
東云玉立即道:“我有個要求!”
此言一出。
東家眾人大驚失色。
心中紛紛叫苦:來了來了,他還是來了!
人群中東門志一臉扭曲,差點給兒子跪下了。
其他的幾位老祖宗也都是一臉強行鎮定的眼巴巴的哀求。
東云玉道:“我的要求是,我要進入鎮守者入職。以后我跟著方徹,或者讓方徹跟著我。我們很投脾氣!”
楊落羽表情古怪:“方徹?方徹還在審查之中。不過你的要求,我會如實帶回去的。”
“多謝楊大人。”
東家人人人臉色精彩:方徹?這是哪位圣人?
天哪,這個世界上竟然有讓東云玉這么欽佩的人!這真是……難道我們東家有救了?看來以后要對這位方徹,好好的感謝感謝。
隨即楊落羽就要告辭了。
然后東家眾人盛情挽留楊落羽,務必要留下來吃頓飯。
但是挽留態度卻又不是很堅決:因為楊落羽若是留下來,本次主角東云玉就必須要上桌。
萬一他到那時候再犯了賤呢?現在沒有犯賤,可不代表喝酒之后不會。
所以大家心里也是打鼓。
楊落羽自然也看出來了,于是堅決告辭,臨走前笑著問東云玉:“你因為啥被吊樹上了?”
眾人頓時一顆心提起來了。
東云玉咳嗽一聲,道:“我發現一株靈藥,于是開始挖,結果把家族的山挖塌了一座……”
楊落羽奇怪:“那也不至于被吊起來抽吧?”
東云玉咳嗽聲:“那座山在祖墳邊上……”
“哈哈哈哈哈哈……”
楊落羽大笑而去。
笑死了,沒忍住,趕緊走吧。
楊落羽和頒獎隊伍走了,東家老祖們才一臉糾結的將東云玉圍了起來,一個個上下打量。
如同看到了珍稀動物。
“看什么看!”東云玉惡劣脾氣終于發作了,一瞪眼道:“今天我可沒給你們搗亂,以后東家要是在大陸上丟了人,或者你們氣死幾個,可不關我的事!”
眾人頓時只感覺一股氣從腳底板直沖到天靈蓋!
來了來了!
這該死的熟悉的感覺他又來了!
老祖宗氣的胡子哆嗦,一把揪住就要摁在地上。
東云玉急忙大吼,挺起胸膛,讓勛章閃閃發光:“我可是大陸功臣,爾敢無禮?”
眾人無語。
這還真不敢。
牽扯太大。
侮辱勛章就是侮辱守護者。
“這些獎勵怎么辦?”
東云玉的爺爺在眾人催促下,只好當仁不讓的站出來。
“給家族的你們說了算啊,問我干嗎?”
東云玉一臉的莫名其妙:“我要說是扔茅坑里,你們也不會干啊。”
東云玉的爺爺氣的渾身哆嗦:“你這孽障!”
東云玉身上帶著勛章不能打,于是老頭一棍子敲在東門志身上,罵道:“看看你養的兒子!”
東門志心中喜悅,喜氣洋洋回懟自己親爹一句:“你咋不看看你養的孫子!”
眾人大笑。
老祖宗第一次和顏悅色,道:“今天是大喜事,晚上家族設宴。你們一家,單獨一桌,我也坐那桌,好好看看這小子,此外,我問問老祖有沒有有興趣參加的,也一起來。”
“今晚,好好慶祝!”
“好!”
頓時大家都熱鬧起來。
東云玉第一次被眾人簇擁著回去,而且這幫人還是剛才看他挨揍的人,心中大樂。
一邊走一邊吹:“我在那陰陽界里,哈哈,那是從南打到北,從東殺到西,劍下亡魂,超過百萬之眾……就你們這種,嘖嘖不是我吹,進去就變成糞便了……”
眾人一臉不信,但也樂得聽他吹牛。
到了家門口,母親甘秀娘早已經聽說了,已經站在門口等候,激動地滿臉通紅,一臉光榮。
一臉驕傲。
誰說我兒子只會搗亂,只會犯賤的?我兒子是英雄,是大英雄。
看著母親臉上的紅光笑容和驕傲,那也是自己從未在自己母親身上看到的。
東云玉心中陡然一震。
突然想起:“我爹呢?”
極速回頭。
卻看到東門志跟在隊伍最后面,一邊笑,一邊一臉感慨,眼中卻還控制不住的閃爍著淚光,卻又一次一次的偷偷偏頭拭去。
唯恐別人看到,但現在他是目光焦點卻又避免不了被看到,卻又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很是手忙腳亂的窘迫。
東云玉突然停了嘴。
心中一陣直如深入骨髓的酸澀。
良久才顫聲大笑:“哈哈哈哈……今晚喝酒!”
酒宴。東家已經多年沒出現的最老祖宗居然出來了,還喝了幾杯酒。
這可是家族大事了。
據說老祖宗出來,聽說這事兒之后,了解了東云玉平常作為后,當場說道:“等我抽時間,去守護者總部,找雪大人好好聊聊。”
酒宴之后,老祖宗看著錦旗,輕輕撫摸。
良久道:“我們東家,不能對不住這份榮譽啊。即日起,三個月內,選拔一批人才,不丟人的那種……去參加守護者選拔。”
“這種錦旗,我還想要,多多益善!”
老祖宗肅容道。
走到東云玉面前,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道:“不錯,皮歸皮,也是我東家好兒郎。”
吩咐道:“將錦旗,掛上去。旁邊寫上怎么來的。東云玉三個字,大些!”
東云玉突然感覺喉嚨被堵住了。
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道:“老祖宗,您今天,算辦了件人事。”
眾人臉色扭曲,又好氣又好笑。
老祖扭著他耳朵轉了一圈,哈哈笑道:“老祖今天干人事了,你以后,也多干點兒人事兒。”
東云玉第一次感覺被扭耳朵竟然這么舒服,歪著腦袋笑:“成!”
他信心十足,嘿嘿道:“以后讓守護者總部,也掛上咱們東家的錦旗!”
眾人哈哈大笑。
這貨,又說瘋話了。
方徹閑來無事,在問過印神宮,一心教的培訓者還有好多天才能到來的時候。于是干脆決定帶著夜夢回家省親。
碧波城,闊別已久了。
專門去白云武院找了方青云,想要一起回去。但方青云搖頭若撥浪鼓。
說什么也不回去。
因為他知道,每次跟著方徹一起回家,絕對沒有自己好果子吃。
最少一頓揍,是絕對避免不了的。
方徹無奈,只好給方青云留了點兒只夠一人份的修煉資源。
方青云囧的滿臉通紅,不想。
“我才是哥啊!我才是哥啊!天天拿表弟的……我的臉……”
這次沒有背著別人。
眾人一起起哄:“在你表弟面前還要什么臉啊?”
最終被方徹煩了,一個擒拿抓住,掰開嘴巴,就把兩顆丹藥塞進去。
然后伸手一招,靈氣化水,成一條線……恩,就是你們想的那樣子,就好像上空有人撒尿一般……給表哥喂進了嘴里。
眾人齊聲喝彩:“方校花,好本事!這一條線,愣是要得,不是純陽童子,絕對沒有這樣的弧線!”
隨即一片大笑。
放開方青云,方徹道:“反正那兩粒你已經吃了,剩下這些就收了吧,收兩粒也是收,再收些也是收。”
眾人歡樂大叫:“方校花此言有理。”
方青云一臉幽怨,只好收下。
鄭重道:“那好吧,正好我得到個消息,在即將歷練之地的山里有天顏花,待我去摘兩朵來給你。”
天顏花也是可以保證女人容顏不老的神花,只是一朵花只能維持兩年。
夜夢已經吃了正魂陰陽根,自然用不著這種低階的天顏花了。
但是方徹卻是一臉驚喜:“真的?真的有?那你可一定給我搞過來,夜夢為了這事兒可是煩了我好久了。”
人群外圍的夜夢笑顏如花:“多謝表哥!”
方青云眉花眼笑:“應該的。應該的。”
心里卻是高興地不得了,原來我還是能為表弟做點事的。
頓時意氣風發,哈哈大笑:“你們這次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千萬別逞能。回到家里多待幾天,我去弄天顏花,就不陪你們回去了,等我搞到了,就給你送過去。”
終于又恢復了身為表哥的威嚴氣度。
“表哥威武!”
方徹大笑:“那我倆就回去了……”
“走吧走吧。”
兩人哈哈一笑。
方徹帶著夜夢飛身上馬,一路出城。
本來以兩人的修為,現在已經不必騎馬了;身法速度,遠遠比騎馬快得多。
但是夜夢堅持。
因為兩人之前每次回家都是騎馬回去,這讓夜夢感覺,好像不騎馬就還不算回家一樣。
方徹自然要滿足她。
于是乎馬蹄得得,一路歲月風景,一路笑語和風。
這一路,無比的平靜。
對于方徹來說,乃是一次難得的最放松的時機。
來自唯我正教的危機已經解除,地位已經穩固。暫時來說,無論是夜魔,還是星芒,事業都是蒸蒸日上。
修為更是日益深厚。
物資,不管是練功,參悟,療傷,神魂,肉身……等所有資源,只是雁北寒和和辰封星給的,全都足夠他用。
在守護者這邊,明面上暫時處在審查地位。但實際上,什么事情都沒少做。
世外山門的紛亂已經打下了根基。東南五教已去其二。
這次回去碧波城,再次回到白云洲的時候,接下來便是另一段征程。
這是一個難得的空擋。
而這個空檔,還是方徹自己用君臨自傳給拖出來的。
方徹感覺到心中前所未有的輕松。
但同時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因為接下來的路,比起這前一段路,更要難走的多!
大路兩側,樹木挺秀,綠草如茵,野花若錦,風吹草動,白云浮風。
方徹忍不住哼起來一首小調。
“我非英雄,不愿隨風云動;
我非英雄,只愿安樂平生;
活在紅塵,我悠然此夢;
困于田園,我執酒賞葉綠花紅;
不求富貴榮華,只愿家園太平。
但洪水滔天,須臾烈火熊熊;
身雖孤而挺身獨擋,力雖微也能阻山傾;
當天塌地陷,當地裂山崩;
我非英雄,也只能橫行。
當魑魅浮世,當魍魎朦朧;
我非英雄,也能持刀戰到天明。
我非英雄,也愿血證蒼穹。
滄海橫流煙波處,人間安樂太平中;
再來持觴浮一醉,醉眼朦朧處,盛世唱英雄。
我非英雄,卻要橫行,只因紅塵情重。
我非英雄,卻要橫行,只因人間酒濃。”
他騎著馬,雙手卻抄在袖子里,身子在馬上隨著顛簸前行,說不出的愜意,說不出的放松。
他瞇著眼睛,似乎在看著前方,但實際上卻什么也看不到,只覺眼前一幕幕往事閃過,一個個人影飄過。
唐正,左光烈,任常……
方徹一路走,一路哼。
臉上全是沉靜,全是悠悠風云在眉宇之間悄然閃過……
便如經過樹下時,灑落在臉上的陰影,消失,又來,再消失。
光與暗,在他臉上,隨著樹影斑駁,隨著駿馬疾馳,不斷變幻。
方徹袖手悠悠,任憑馬兒疾馳。
夜夢知道方徹的思想此刻已經進入了一種奇特的境界,只是默默地在前面帶路。
馬蹄聲清脆。
踏碎了山林的寂靜。
吟唱聲悠悠,卻又融入了紅塵的雋永。
在方徹的正前方,不遠處,一隊人馬正在山林間靜靜的趕路,三四十人,速度飛快,但是卻是寂靜無聲。
他們沒有走山路,只是在叢林間穿梭。
沒有任何一個人講話。
全體靜默。
正飛速前進中,與方徹兩人隔著山林擦肩而過。
突然前面一人一皺眉頭,似乎聽到了什么。
眉頭一皺,繼續傾聽,越是往前,聽得越是清楚。
似乎有人在小聲的唱曲。
但這曲兒……有點熟悉。
仔細聽了聽,卻也只是聽到了模糊的一句。
“……我非英雄,卻要橫行,只因人間酒濃。”
為首之人突然臉色大變,驟然停下了身子。兩臂一震,拔空而起。
在空中極力轉頭看去。
只見在不遠處的大路上,兩騎馬兒正悠然的邁著步子,向著自己的來路方向,不急不慢的行進。
所有人同時停下來,有些速度快的剎不住直沖出去數十丈又回來。
“四哥,怎么了?”
有人驚訝的問。
四哥是個面容粗豪的魁梧漢子,兩鬢卻已經斑白。
長方臉,眼中全是風霜。
看起來年歲絕對不小了。
但是現在卻如同被雷擊了一般呆住了。
眼中的思念,驚喜,驚訝,震撼,便如潮水一般浮現,一時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