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正溫煦對方淺意道:“給兒子和媳婦下壺茶。”
方淺意:“呃,額,啊?”
夜夢急忙:“我來我來。”
搶著進入房中:“娘,那茶葉在哪?”
方淺意六神無主:“茶葉?什么茶葉,哦哦,泡腳是嗎……我去找找……”
然后深一腳淺一腳進房,若不是夜夢扶住,差點一頭撞在門框上。
方徹爺兒倆進入了茶室,對面坐好。
方云正看著自己從出生自己就沒見過的兒子,心中無限欣慰。長大了!
居然皇級九品了!
老子當年這么大歲數都沒這么牛逼!
果然是基因好,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你長大了,為父二十年缺席,甚是遺憾。”
方云正輕輕嘆息:“幸虧你現在如此有出息……我也是心中欣慰。”
他的聲音溫潤,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似乎能不知不覺中撫平人的所有內心情緒。
方徹對這位突然出現的父親第一印象非常好,而且他能感覺到,自己這位父親非常強大。
那是一種淵渟岳峙一般的感覺。
就好像自己面前橫著山,橫著海,橫著天。
這種感覺,甚至超過孫無天給他的感覺。
忍不住心中就是奇怪至極:不是說……只有尊級高品?
還沒到圣級?
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但想要再仔細感覺感覺的時候,這種感覺卻又消失了。
似乎剛才純粹是自己的錯覺。
方徹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道:“可以說話了?”
方云正微微一笑,道:“你想說什么都可以說。現在在這里說話,我擔保,就算是雪扶簫就在隔壁,都聽不到。”
方徹頓時腦子里轟的一聲。
如同被重重砸了一錘。
我這是什么樣的神仙爹爹?這口氣大的……整個碧波城差點被他這一句話吹沒了!
深吸一口氣道:“你到底是誰?”
方云正有趣的笑了起來:“我是你爹。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你爹,這一點,是變不了的。”
他微笑道:“你總不能懷疑,你母親能認錯人吧?”
“這倒是不會。”
方徹頓時笑了笑。
自己老媽再蠢也不能在這上面出現了問題。
“我是想問,伱本來身份,到底是誰?為何會……”
方徹皺起眉頭,在思考措辭。
“我今番前來,便沒想瞞著你。因為,方徹,你是一個真正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方云正含有深意的微笑道:“在這世界上,我只對兩個人放心,一個是你。另一個,你猜猜,是誰?”
方徹凝眉:“我猜不出。”
實際上他已經猜了出來。
但是,哪怕對面就是自己人,哪怕是自己父親,他也永遠不可能讓那個名字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這也是方徹最大的堅持。
方云正欣慰的嘆口氣,道:“那個人,便是東方三三。你們都稱呼他為九爺,而我對他的稱呼,是九哥。”
方徹挑眉道:“你身份如此尊貴,怎地……”
“談不上尊貴。我最尊貴的身份,是你爹!”
方云正輕聲道:“我這一趟來,九哥是知道的。”
便在這時,夜夢敲門。方云正停住。隨即夜夢端著茶進來了,方淺意在門口轉來轉去,探頭探腦。
啥也沒聽見。
更糟心了。
方徹接過茶盤,對夜夢道:“你出去吧,和娘去說說話,讓她不要胡思亂想;我在這里和父親好好聊聊。”
夜夢道:“好。”
低頭躬身向著方云正行禮,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方云正看著夜夢走出去。
方徹清晰的感覺……是面前的父親‘讓自己清晰的感覺’到一個強大的隔音結界,緩慢的籠罩了茶室!
就像天空中一個大網,緩緩慢慢落下,罩住了茶室。
這種感覺清晰到了感覺用眼睛看到的一樣。
只是這一手,就讓方徹心中徹底凜然。
這是什么樣的操控力!
方云正一手拿起茶壺,緩緩給兒子斟茶,輕聲道:“剛才這就是……守護者的夜夢?嗯,月影?”
方徹只感覺渾身汗毛都一下子豎了起來!
這句話的威力,可說是達到了巔峰。
只是這一句話,就讓方徹徹底的相信了方云正!
因為這是自己和東方三三的秘密。
尤其是月影這兩個字,更加確定!
絕密!
或許還有別人知道,但是方徹敢替東方三三做擔保:知道這件事的人,絕對不會再出得來守護者總部!
“您這是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嚇啊!”
方徹緊張之余,卻徹底的放松下來。
“非如此不足以取信于你。”
方云正苦笑:“我也很無奈。”
“您還知道什么?”方徹笑道。
“你是說……夜魔?還是星芒?還是尹修?”
方云正嘆口氣:“阿徹,你可是比爹能干多了。”
方徹苦笑:“九爺這還真是什么事都不瞞著您啊!”
方云正冷哼一聲,道:“你是我兒子,這種事,他若要是還瞞著我,那我打上坎坷城找他麻煩,他也是無話可說!”
這位爹的口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方徹心中咂舌。
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能讓東方三三將所有秘密都告訴他的人,的確有這樣的資格!
“現在你對我,還有懷疑嘛?我是說,我的正邪身份。”
方云正問道。
“沒有了!”
方徹爽快點頭。
這樣子要是還有懷疑那自己就成了純傻逼了。
方云正道:“我的名字,現在叫做方曉,這是明面上的……嗯,你爹的身份。”
方徹只感覺渾身不得勁起來。
這話說的……若不是我聰明都理解不了。
“真實身份,叫方云正。”
方云正笑道:“總要讓你知道你爹的真正名字……雖然,你娘暫時可以不知道。”
“咳咳……”方徹咳嗽起來。
對眼前這位老爹的渣男行徑,頗有些無力吐槽。
你娶了老婆,居然不讓老婆知道你的真正名字……嘖!渣男!
“我當年和你是同行,你是巡查,我是監察。”
方云正道:“普天之下,十方監察,我是老六!我大哥,是風云棋。但實際上,我是東方三三的結拜兄弟,打入風云棋天下監察組織做奸細的……”
方云正說到這里,突然愣住。
方徹也愣住了。
沒想到父子二人,居然是同一個使命。都被東方三三搞成了超級臥底!
方云正喃喃道:“特么不提還沒發覺,難道這玩意兒……居然還有血脈遺傳性?”
方徹一臉黑線:“您就直接說事兒……”
方云正咳嗽一聲:“當初在守護者這邊幾個結拜兄弟中……東方三三是老大。”
“您是老幾?”方徹好奇問道。
方云正臉黑了:“還是老六。”
“嘖,嘖嘖……”
方徹忍不住嘴巴動了兩下,發出來奇怪的聲音。
方云正翻著白眼看了他半天。
才忍下來。
若不是我兒子……就這充滿了嘲諷意味的嘖嘖,老子就讓你好看!
“后來風云棋老大那邊對我也著實是真心實意,而且那邊雖然規劃不行,卻也是一門心思為了天下……”
“后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九哥布下絕戶陣,對付唯我正教,結果幾千年后教主鄭遠東拳打星河,震碎神山……天機混淆,氣運反哺唯我正教……我們承受不起。”
“所以就在那件事情之后……需要有人挺身而出,將十塊天機玉送入高空,化作星辰陣勢,將天機反哺給唯我正教的氣運搶奪一半過來……”
“但是當時天機混淆,做這種事,十死無生!”
“雪扶簫芮千山他們都已經明面在外,成為守護神的存在,不能出閃失,宇天旗那時候已經廢了……其他人與我都是兄弟至交……所以我主動請纓,接下這件事。”
“將天機玉送進去之后,神雷鍛打,當場昏迷;外界看來,乃是粉身碎骨,魂飛魄散。但當時風云棋明知道我是守護者的人,還是給了我一個保命寶貝,就是一具蘊含神力的替身傀儡,可以替死一次。”
“當時替身傀儡在空中粉碎,還不能抵消天雷之力,所以,昏迷了三千年。沒辦法蘇醒。”
“到后來,是九哥提議,用剩下的天機玉全部給我,喚醒真靈,歷練紅塵……但是喚醒之后,修為很弱……而我也在那個時候,再次出山,以方曉的身份,行走江湖,歷練紅塵,本想走到哪里撐不住的話,就在哪里長眠了……結果在那種時候遇到了你娘。”
方云正長長嘆息:“再到后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遭遇強敵,我強行殺人后,捏碎風云棋大哥的傳送法則玉,回去就是接著昏迷……一直到兩個月前,才剛剛醒來。
“而我醒來之后,九哥就親自去見我,跟我說了所有一切。”
“從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方云正,竟然有了個兒子。所以我修為沒有完全恢復,就匆匆趕來。”
方云正深深嘆息,唏噓道:“這便是所有經過了。”
方徹聽得目眩神迷,如同聽到一個無比的曲折離奇的傳奇故事。
而這個傳奇故事,居然是真實的。
他真正的深深感覺,自己老爹這一生的遭遇,就算是比起大陸一代傳奇的君臨,那也是毫不遜色!
稍微潤色一下,簡直就可以直接出書了!
不得不說太牛逼,太……
“那您現在的修為……現在這突然出現的家族……這個?”
方徹如同一個好奇寶寶。
“現在恢復到的修為,乃是圣武者級二品。但對外說的是,武尊者級九品巔峰。”
方云正淡淡笑了笑:“你現在做的行當,如此危險,只是憑一個碧波城方家,遠遠無法保住你的后方。”
“所以我也很著急。”
方徹頓時明白了:“那您需要多久能恢復到巔峰層次?”
“大概還有兩年零七個月。”
方云正給出了一個準確的時間。
“那就好。”
方徹放心了。
他感覺自己在兩年半之內,應該……出不了什么問題的……吧?
若是到時候有父親這種擎天之柱保住家族,那么自己完全沒有后顧之憂。
“所以我現在需要一直隱藏下去,不能暴露。對外,就是方曉,西南赤焰城方家人,家主的三弟。這個身份,恐怕要一直下去,起碼,在你的任務完成之前,是不能穿幫的,事關重大。”
方云正嘆口氣:“你這活兒啊……難啊。”
他的眼中有驕傲,但也有深深的心疼。
作為一個資深臥底,他無比的知道這個工作的難處。
更何況,自己臥底的風云棋這邊還算是正面,但是方徹卻是直接臥底到了唯我正教之中!
“將來……隨著牽絆越來越深,方徹……未來,每一刀,便如砍在你自己的心上!”
方云正長長嘆息:“只恨我醒來太遲,但凡我提前兩年醒來……我說什么都不會讓你做出這樣的選擇!太苦,太苦了!”
方徹沉默了一會,道:“我已經殺過自己人了。”
“這才哪到哪……”
方云正嘆口氣,眼神看著窗外,有些悠悠,煙云歲月,瀲滟而過。
他輕聲道:“若是未來……局勢有需要,芮千山這等級別的人,必須要死在你的刀下……你會如何抉擇?!”
方徹悚然一驚:“爹!這不可能吧!?”
這一聲爹叫的方云正老懷大慰,但也肝腸寸斷。
想到孩子未來要經歷的風雨,方云正現在就幾乎能看到那遮蔽天空的烏云要籠罩在兒子頭上心里!
他充滿了虔誠的道:“祈禱蒼天……這必須不可能!”
方徹只感覺有些荒謬。
芮千山那種人,是什么層次?自己是什么層次?
這簡直做夢一樣的做法,自己有什么資格參與到那種境界的戰斗之中去?
就算能,那也是猴年馬月了吧?
改變話題道:“那這赤焰城的方家卻又是?……”
“這是九哥安排的,為我安排的出身。”
方云正嘿嘿一笑:“赤焰城,原本就是有方家的,而且也的確有個方家三公子……只是那位三公子,如今已經死了。”
“而且,九哥為了這件事,動用了東方家底蘊,將赤焰城方家所有人……集體魂夢洗腦了一次……現在,除了我自己知道我是假的之外,他們都是認為,我是真的!”
方徹忍不住咂舌。
東方三三的手段固然是通天徹地,但這未雨綢繆的安排,卻才是真正的震古爍今!
“今日相認之后,我和你母親,從此開始兩家輪番住。在碧波城住一段時間,在赤焰城住一段時間,然后我需要想個辦法,在一個合適的時機,讓碧波城方家金蟬脫殼。”
方云正眼中閃著光:“讓你完全沒有任何后顧之憂才好,只是暫時來說,還想不到什么好的主意。總不能憑空消失。”
方徹寬心大放的道:“原本我對家族還是不放心的,但是爹爹回來,這番可是真正的放心了。”
他充滿了尊敬的道:“原來,您才是當今大陸的第一英雄!”
“第一英雄……”
方云正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有些凄慘。
他深深道:“若是有選擇,這個世界上,誰愿意去做英雄?英雄這兩個字,充滿了傳奇浪漫,但是只有英雄和英雄的家人才知道,這兩個字,代表了什么。”
“那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方云正淡淡的說道。
“但是這世界上,有些事情,必須要有人去做的。”方徹堅定道。
“說得好。”
方云正嘿嘿一笑:“當初,我就是這么想的。”
“只是沒想到……這特么的居然也能遺傳!”
方云正道:“只是,你爹不是第一英雄。”
他道:“我自認此生,算得上英雄,但是絕不敢稱第一!這天下英豪,何其多;為了大陸戰斗,已經長眠的前輩英雄,何其多!我方云正何德何能,敢在他們面前稱第一?”
“雪扶簫,芮千山,東方三三,宇天旗,東方重名……這些,哪一個不是人族的脊梁?我方云正哪來那么大臉面,在這幫人面前稱第一?”
方徹點頭,心悅誠服:“是!”
方徹心中完全的沒有了任何芥蒂存在。雖然自從進入門來,談話節奏就一直被方云正控制著;但是知道這位爹爹身份之后,方徹真正感覺,這才是正常的。
如方云正這等存在,怎么會讓這種重要的談話脫出他自己的掌控?
至于其他樂子人想看看到的打一場那樣的事情,方云正從一開始就沒擔心會發生!
若是如此開誠布公,方徹還能不理解的話,那也不會被東方三三如此看重了。
看著兒子的表情,方云正寬心大放,微微笑道:“那今日,咱們爺兒倆,算是談完了?”
“談完了。”
“不懷疑了?”
“不懷疑了。”
“沒疙瘩了?”
“需要不需要打一場?”
“……想打我你就直說!”
方徹怒了。
方徹發現了自己這位親爹的性格毛病:這種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風格,逮住落水狗痛打到死的作風……
委實是有點讓人難受。
“我可是您親兒子!”
方徹抗議道:“有這么窮追猛打的嗎?”
“額額……忘了。”
方云正頓時收起來痛打落水狗的嘴臉,露出慈祥的笑容:“徹兒啊,咱們今天父子團聚,一家團圓,乃是大好事,我還給你準備了些東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見面禮?”
方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環節了,頓時兩眼放光。
方云正帶著矜持,摸了摸手指頭。
手指上微光閃爍。
隨即三種靈藥出現在手中。
“徹兒,這可是好東西。乃是九哥專門送給我補身子的,這半截正魂陰陽根,你別看著像是山藥似的,這可是純正的好東西。還有這……”
方徹目瞪口呆的看著親爹拿出來的見面禮。
那種熟悉感……一股‘我就日了狗’的感覺,油然而生!
突然對于東方三三的惡趣味完全的無力吐槽了……
“爹……您和九爺那么熟……他就沒告訴你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里來的?”方徹絕望的問道。
“知道啊,這都是從陰陽界中來的!這可是機緣之地……”
方云正說著說著,突然瞇起了眼睛,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怎么回事?”
“他啥都告訴你了,但他就沒告訴你……是誰進入的陰陽界拿出來的這些東西?然后您居然也沒問?”
方徹扭曲著臉。
方云正呆住,良久一張白皙的臉緩緩漲紅了:“是……你?”
他不確定的問。
“是我進入的,這些也是我帶出來的……我都吃夠了……”
方徹無力的道:“您被九爺耍了一下啊……”
方云正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
看著自己手中托著的見面禮,突然悲憤交加:“東方三三!勞資與你勢不兩立!”
作為結拜兄弟,方云正無比的知道東方三三是多么的腹黑,是如何的惡趣味。
但萬萬沒有想到,他將惡趣味用在了自己和兒子第一次見面上!
這份尷尬,簡直就甭提了。
剛才那種‘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牛逼吧?是不是很佩服老子’的那種氣勢,那種云淡風輕與從容自若,剎那間全變成了氣急敗壞!
老子的‘父道尊嚴’啊!
東方三三,你特么真的不是個人啊!
方云正額頭上青筋都蹦出來了!
你啥時候惡趣味不行?非要在這時候?
再說……你特么就算是想要看熱鬧,但是你在萬里之外看得到么你?
“這個混蛋!殺千刀的混賬!斷子絕孫是一點都沒冤枉他!”
方老六怒發沖冠。
方徹弱弱勸解:“爹,說不定,這根本就是人家九爺送給您和娘的禮物……”
“你別給他解釋!”
方云正徹底破防了,指天罵地:“你根本不知道那個老逼有多陰險!那個天殺的老畢登!明知道老子剛醒來身無長物,居然給了老子這個……特么的勞資心里還感激了好久……結果特么的……”
“徹兒我跟你說,你以后與這個老銀幣打交道,一定要提起精神來,一不留心,就能被坑的找不到北……當年我特么被他坑的跳到糞坑里挖人參……呃!”
方云正急忙閉嘴已經來不及。
“還有這等事!?”方徹目光一亮。
“呃!”
方云正越發惱怒:“他媽的!”
呼哧呼哧喘氣。
眼睛如同銅鈴。
方徹不敢說話了。
老爹明顯是破防了……
現在這狀態,若是東方三三就在這里的話,方徹絲毫不懷疑自己能看到一場慘烈的肉搏!
但這件事兒吧……按照方徹自己估算,按照東方三三的脾氣秉性……這老貨絕對就是故意的!
雖然這老貨每次跟自己談話都是正氣凜然,但是方徹也能隱隱感覺到東方三三那種極致的腹黑。
那是黑的發亮!
而且發亮程度都能照亮整個寰宇的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