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吳士彬一臉尷尬,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個耳光。
本來姜幼月都已經入套了,他還想多詐點靈晶,結果偷雞不成,反倒蝕了把米。
微微偏頭,吳士彬看向了身后最漂亮的一個丫鬟。
那丫鬟穿著一身綠衣,個子高挑,雖跟另外三個丫鬟一樣穿著布衣,氣質卻遠超三人。
綠衣丫鬟嗔了吳士彬一眼,隨后才沖他一禮,輕聲道:
“少爺,老爺吩咐過了,最多只能批給您八十枚靈晶!”
“哦,還有這事?翠玲你怎么不早說?”
佯裝訓斥了丫頭兩句,吳士彬滿臉歉意地沖姜幼月拱了拱手,笑道:
“大小姐,我家老頭子摳得很,這寶物……還是歸您吧。”
姜幼月輕笑一聲,目光看向了楊宗燦。
“前輩可還要加價?”
楊宗燦冷笑一聲,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孟掌柜一臉欣喜,連忙奉承了姜幼月幾句,便命下人將箱子抬了過來。
牡丹從懷里取出一個儲物袋,交給孟掌柜清點,沈慕白收起折扇,伸手一招,便將九尺禪杖收入袖中。
孟掌柜清點完靈晶,一眾人相互作別。
吳士彬走的最快,孟掌柜帶著人緊隨其后,楊燦宗也獨自離去。
姜幼月一行人最后才走,可直到他們回到姜家大院門口,卻一直沒有任何人前來阻攔。
秀眉微顰,姜幼月沖沈慕白問道:
“大師兄……這就沒了?”
沈慕白一搖折扇,看向路邊的一棵烏樟樹,淡淡道:
“何必藏頭露尾?”
話音剛落,烏樟樹下的影子一陣搖晃,楊宗燦緩緩現出身形,冷冷道:
“沈先生好眼力!”
沈慕白嗤笑一聲,刷地展開折扇,笑問:
“有何指教?”
楊宗燦單手握住劍柄,沖沈慕白道:
“貧道也不與你繞彎子,禪杖交出來!”
沈慕白搖著折扇,吩咐姜幼月等人退到遠處,旋即沖楊宗燦笑道:
“禪杖就在我身上,看你本事嘍!”
楊宗燦刷地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足下一點便高高躍起,隨后人劍合一,如雄鷹撲食般俯沖而下!
沈慕白抬起右手,折扇一點頂住了寶劍的劍尖,同時左手一揮,從袖中打出一道白光,直刺楊宗燦的眉心。
楊宗燦右手發力,寶劍的劍身驟然彎曲。
借著劍身的反彈之力,只見他一個后空翻躲過了白光,身形停滯于空中。
沈慕白足下一點,也飛上了半空,頃刻間與楊宗燦斗在一起。
楊宗燦劍花一抖,于身前結出層層劍陣,如千軍萬馬般向沈慕白壓去。
沈慕白足踏卦位,避開劍陣鋒芒,折扇一揮,打出一群群形似飛鳥的白色光團,鋪天蓋地向楊宗燦罩去。
兩人你來我往,盞茶的功夫便已斗了上百個回合。
簡浮生抬頭仰望,發現自己的視線竟完全跟不上二人的速度,只能看見空中的一片片的殘影。
又過了一陣,空中的殘影驟然分開,楊宗燦從空中跌落,后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張嘴噴了一口鮮血。
沈慕白隨后落地,月白道袍被劃開了數條口子,左肩被血漬浸濕。
冷冷看了沈慕白一眼,楊宗燦寒聲道:
“沈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貧道今日敗了一招,改日再會!”
說完,楊宗燦退到烏樟樹下,身形隱沒在陰影里。
沈慕白嗤笑一聲,沖簡浮生和姜幼月道:
“讓丫鬟們先回去吧,你二人隨我去一趟后山。”
……
后山茅廬外。
姜幼月站在沈慕白身邊,關心道:
“師兄你沒事吧,我給你敷點藥。”
沈慕白淡淡一笑,摸了摸她腦袋道:
“午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裝的!”
說著,沈慕白伸手探入衣領,從左肩處掏出了一個破了口的袋子,袋子里還殘留著不少紅色的液體。
將袋子往地上一扔,沈慕白笑道:
“就他那點能耐,站著讓他捅都傷不了我,要不是為了將幕后大魚引出來,你師兄一巴掌拍死他!”
姜幼月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道:
“我還以為師兄故意讓他砍了一劍,真的受傷了呢。”
沈慕白往石凳上一坐,揚起袖口,九尺禪杖橫在了石桌上。
簡浮生望著禪杖,一臉疑惑地問道:
“沈先生,那吳家為了探一探你的實力,就甘愿出了一件地品靈寶,有些說不過去吧?”
沈慕白呵呵一笑,回道:
“他們不識貨,只將這禪杖當做筑基靈寶,拿走一百枚靈晶,自然不覺得虧……況且在他們眼里,這靈寶也就是在姜家寄存兩天,等姜家滅門之后,禪杖自然能收回去。”
姜幼月聞言一愣:
“師兄,這禪杖莫非另有來歷?”
沈慕白點了點頭,折扇往杖身上一拂。
禪杖上的蓮紋盡皆翹起,頃刻間便脫了層皮,恢復了本來面目。
只見這禪杖二股六環,通體呈黃銅色,杖頭的錫環叮當作響,其音悠遠空靈,仿佛自遠方傳來的裊裊佛音。
沈慕白望著禪杖,沉默良久,忽然嘆了口氣道:
“此杖本是一菩薩之物,鑄于幽冥,可鎮邪魅,其名——鎮獄!”
姜幼月一聽,瞪大眼睛道:
“菩薩法器?那……那不是跟我身上的霓裳一般,可稱仙器了嗎?”
沈慕白搖了搖頭,說道:
“佛門法器,與道家大相徑庭,沒有菩薩的佛心佛理,此物也就是個天品而已。”
姜幼月捧起禪杖,美滋滋地道:
“那也不錯啊,正好給老祖護身用!”
沈慕白折扇一搖,禪杖從姜幼月手中飛出,豎在了簡浮生面前。
“此杖老祖用不上,給簡公子用正好!”
姜幼月聞言,臉色一黯,偏頭看向簡浮生,目光復雜。
大師兄居然如此偏心!
簡浮生頭一低,避開了姜幼月的目光,伸出雙手握住禪杖,卻覺得這家伙有些太長了,使起來不太方便。
禪杖上的錫環忽然響聲大作,自動向簡浮生額頭上砸去!
簡浮生早有準備,立刻將禪杖往地上一扔,拔腿就跑。
沈慕白嗤笑一聲,打出一道白光制住了禪杖,沖簡浮生問道:
“佛法你懂嗎?”
簡浮生想了想,無奈道:
“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臺……咱就知道這個……”
話音剛落,鎮獄禪杖上忽然佛光大作,竟然掙脫了沈慕白的白光,徑自飛到簡浮生身前,杖頭沖他一點。
簡浮生一怔,識海中忽然浮現出禪杖的虛影,一股濃濃禪意散開,再次化作數個符文,但這一次卻凝聚出了清晰可見的文字:
地獄不空,不證菩提!
下一刻,識海中的“噬仙”二字驟然射出無數血線,刺向那八個大字。
八個大字放出瑩瑩佛光,與血線僵持了好一陣時間,才一起消失。
簡浮生內視識海,發現不論是那噬仙二字,還是八字佛偈,都變得稍微暗淡了一些。
一把抄起禪杖,簡浮生心念一動,禪杖便短了兩尺,重量也輕了不少,掂了兩下,感覺非常趁手。
沈慕白面不改色,目光卻略顯震驚,他也沒料到簡浮生隨口一句,這禪杖竟然就認主了!
簡浮生一臉喜色,將禪杖當做棍子,在周身舞出無數個圓面。
姜幼月的臉色卻不太好看,不時看看沈慕白,又看看簡浮生,再聯想到那日父親的推斷,心情有點兒小糟糕……
臭流氓,居然搶了本姑娘的大師兄!
沈慕白搖著折扇,沉思了一陣,忽然開口道:
“簡公子,你雖進境神速,卻還欠缺與人斗法的經驗,不如就用這禪杖,跟我師妹在這兒練上一場,我也可指點你二人一番。”
簡浮生一聽,立馬慫了。
開什么玩笑,他煉氣九層,姜幼月筑基九層,練個屁啊?
將禪杖往石桌上一靠,簡浮生趕忙道:
“大小姐道術通神,在下甘拜下風,咱還是算了吧……”
姜幼月卻是眨了眨眼睛,開口道:
“無妨,我將修為壓制在練氣九層,跟你過上幾招。”
話落,姜幼月素手一招,便有一條溪流自虛空而來,環繞在她身畔。
一柄三尺水劍凝聚在手中,姜幼月足尖一點,直奔簡浮生而去。
簡浮生暗罵了一聲,一把抄起禪杖,縱身飛退。
姜幼月驟然加速,猶如天外飛仙,水劍直指簡浮生胸膛!
見避無可避,簡浮生干脆大喝一聲,掄起禪杖便向那水劍砸去。
嘩!
一道浪花般的聲音響起,姜幼月的水劍應聲而碎,反倒被簡浮生一杖砸在了小臂上!
姜幼月輕哼一聲,輕盈地倒翻了一個跟頭,跟簡浮生拉開了一段距離。
摸了把生疼的小臂,姜幼月眉毛一挑,伸手沖簡浮生一點。
環繞在她身邊的溪流頓時化作了數百柄水元小劍,向簡浮生刺去。
簡浮生腳踏長亭步,一柄禪杖舞成了數個圓盤,將絕大部分水劍都給砸成了水花,但還是有十余柄水劍穿透了圓盤,砸在了簡浮生身上。
悶哼一聲,簡浮生忽然一怔!
這水元小劍的威力,好像一般般啊……
衣服倒是被扎破了幾個洞,但打在身上,也沒多疼啊!
感情之前被死丫頭虐的那么慘,全是因為她境界壓制了我……
若是修為相仿,我似乎并不比她弱啊?
想到這里,簡浮生信心大漲,竟然腳踏卦位,施展開九重山,掄起禪杖朝姜幼月砸去!
姜幼月再次凝聚水劍,與簡浮生硬剛,結果卻被禪杖將水劍砸得稀碎,結結實實又挨了一記。
簡浮生一擊得手,異常興奮,直接將九重山催動到了七重,舉著禪杖高高躍起,沖姜幼月當頭劈下!
姜幼月冷哼一聲,一把掏出離水劍,架在了頭頂!
當——!
一聲巨響,簡浮生倒飛而回,姜幼月身子一沉,雙足竟然陷入了腳下了青石中。
簡浮生半跪著落在地上,只覺體內一陣空虛,方才的七重山掏空了他體內絕大部分真元,后繼有些乏力。
姜幼月劍尖一點,將雙足從青石中拔了出來,留下兩個深坑和無數條向外蔓延的裂縫。
剛才簡浮生那一擊,砸得她體內真元紊亂,若不是筑基的底子在那兒,她定然是重傷!
深深吸了一口氣,姜幼月皺眉看著簡浮生,心中極為震動。
難道境界相同,本姑娘還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這廝竟然如此之強!!!
咬了咬嘴唇,姜幼月起了好勝之心,手中的離水劍蕩開道道粼粼波光,用出了尚未悟透的離水流光劍!
仙劍一劃,姜幼月的紫青霓裳展開兩道薄翼,徐徐升上半空。
簡浮生抬頭一看,瞬間催動玄功,四周的靈氣如山傾海嘯般涌入他體內。
霓裳飄飄,姜幼月默運仙訣,手握仙劍朝簡浮生一指!
一時間,山風乍起,濤聲大作,一條大河自離水劍中涌出,卷著層層巨浪向簡浮生奔流而去,隱隱現出一條巨龍的雛形!
劍勢未至,簡浮生已感面頰隱隱生疼,只好再次使出七重山,舉起鎮獄禪杖,在頭頂舞的密不透風。
然而姜幼月的劍勢過于雄渾,如泰山壓頂般垂落,頃刻間沖垮了簡浮生的防御,卷著他倒飛而出,在青石上砸出了一個人形石坑。
姜幼月扳回一局,心情剛有點起色,卻見簡浮生一個挺身便站了起來,右手握著禪杖,左手摸著屁股,抬頭望著她喊道:
“喂,你能不能下來打……飛那么高我夠不著你!”
姜幼月臉色一垮,滿頭黑線。
這廝居然還想揍我?
雙足落地,姜幼仙劍一揚,又有一條水龍沖向簡浮生。
簡浮生連續用了兩次七重山,真元接續不上,見狀只能腳踏長亭步,避其鋒芒。
水龍如有靈性,在簡浮生跑出三丈遠后,還是追上了他,但氣勢卻衰減了不少。
借著逃跑的功夫,簡浮生又吸入了海量的靈氣,勉強將九重山施展出五重,擋下了這一道劍勢。
姜幼月兩次施展仙訣,真元也消耗頗巨,胸口劇烈地起伏,額頭上滿是汗珠。
簡浮生發現機會,立刻沖了過來,手握禪杖捅向姜幼月的丹田!
姜幼月冷哼一聲,身后的雙翼一震便飄開數丈遠,又是一道流光離水劍朝簡浮生打去。
就這么打了一陣,簡浮生愈發感到窩火。
死丫頭遠程打近戰,裝備還帶翅膀,不但手長,速度還賊快,簡浮生根本摸不著她。
明明實力差不多,簡浮生卻是打得又憋屈又窩囊……
姜幼月也是得勢不饒人,仗著紫青霓裳和離水劍兩件仙器,不停地跟簡浮生拉開距離,搞遠程轟炸,雖說她沒有簡浮生那種瞬間補充真元的本事,但他足足高了簡浮生一個大境界,體內的真元極為渾厚。
簡浮生一次又一次沖向姜幼月,卻又一次次無功而返,被離水劍打的灰頭土臉,抱頭鼠竄,身上的傷勢也越積越多。
一股無名之火在簡浮生心頭點燃,漸漸越燒越烈,不知不覺中,簡浮生的瞳孔中忽然透出一點粉紅。
滴答!
識海中,“噬仙”二字忽然血光大作,朝海面滴下了一滴鮮血!
簡浮生身形一晃,瞬間解離成無數只血蟲,隨后直接跨越虛空,在姜幼月頭頂凝聚出身形。
雙手握著杖柄,簡浮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姜幼月,目光一片冰冷淡漠,仿佛神靈在俯瞰地上的蟲豸!
姜幼月大驚失色,瞬間回憶起那日渡劫之時,被簡浮生一棍擊碎頭顱的一幕,頓時發出一聲尖叫:
“不要!”
簡浮生充耳不聞,禪杖帶著天塌地陷般的兇威,朝姜幼月當頭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