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三日后,一則消息傳遍趙國修真界。
瀛洲木家,為保自身血脈不散,以惡毒吞靈大陣,吞噬趙國八州各宗天才修士血肉靈根,飼養血脈,保持家族興旺。七年前,事情敗露,被落云谷弟子蕭晨察覺,僥幸逃生,繼而引得木家追殺,沖入空間裂縫,死生不明。
七年后,蕭晨歸返,覆滅木家。不想木沐等木家修士,為保活命,不惜以十萬凡俗族人祭祀魔物,最終引得木氏一族遭受反噬,血脈斷絕。
消息傳出,舉世震驚。
瀛洲木家每隔兩百年開啟試煉界,無償幫助諸派宗門培育弟子。
試煉之后,修行之間,總有弟子莫名亡故,大都修為不弱,屬各宗弟子拔尖存在。
此事當年也有宗門質疑,但木家態度強橫,實力遠超諸宗,最終不了了之。
此刻隨著這消息公諸于世,真相大白于天下,木家血脈斷絕,無數修士拍手稱快。
自然有那質疑之輩,懷疑乃是蕭晨為掩飾自身殺戮所尋借口,但終歸只能藏于口中,不敢外露。
在趙國修真界沸騰之際,也有數件蹊蹺之事發生。
瀛洲三千道門、無上魔宗,青州馭獸宗,趙國三大最強宗門,同一日間,宗主、數名長老、及門下不少弟子,盡皆詭異爆體而亡。
此事若在尋常,定然是那驚天動地大事,但此刻卻顯得無足輕重,并未吸引太多修士眼神。
落云谷、蕭城,再度成為無數修士矚目之地,無數宗門派遣重量級修士紛紛前來拜見。
木家已滅,蕭晨歸來,落云谷與蕭家定然大興,這點已是定數。
修士拜見,蕭晨隱居幕后,從未露面,卻無一人膽敢流露不滿。
落云谷。
方七八畝藥園,一汪小湖,數朵野花,幾簇青草,安靜淡然。
涼亭內,兩人席地而坐,持酒壺,豪飲。
蕭晨面容苦澀,全身放松,少有不存半點戒備,仰頭飲酒,滴撒,浸透前襟,如伊人淚。
目光略顯迷離,四處掃過,山水依舊,湖中草魚安然自得,搖頭擺尾。
惋惜倩影不在,芳蹤無跡,不知何處才能尋得。
相見之日,遙遙無期,于何時,方能聚首,復笑顏。
遙想當年,涼亭下,兩人對坐,有清風,有菜色,有美酒,名曰思君。
溫婉而談,淡泊如水,無華麗辭藻,無傷感別離。
止于心動,相喜。
三年之約,伊人所言至今仍自縈繞心頭:
“三年之后,涼亭之下,妾身盛裝笑顏,待君腳踏五彩祥云,迎我去蕭城蕭家拜見二老,永結秦晉之好!”
美人如玉,俏臉生霞。
若無木家變故,兩人已然結為雙修道侶,此刻共探大道,琴瑟交合。
日出觀日,入夜賞月,相對笑顏,淡泊溫婉。無今日這般腥風血雨,亦無往昔諸多死生磨難。
但此刻,終歸晚矣。
蕭晨心中更苦,復飲一口。
青云子所言,歷歷在目。好似可以看到,那翩然倩影立于此處,面色雪白,亦不愿將手指挪開,只為救他性命。
四方城行蹤敗露,引無數修士絞殺,蕭晨獨斗,一路斬殺,血雨前行。
重創間,曾有血色能量融入,驚疑,思慮無果。
今日終歸知曉,這血色來自何處。
祭奠兩千壽元,硬撼黃泉宗不墜修士神通,元神重創,幾欲崩潰。
突來助力,護其性命,存活今日。
這一切,是姬月舞為他所為,默默無語。
欲謝,伊人不在。
苦意更甚,酒水吞落,燒灼心扉。
刑天搖頭,未曾開口安慰,只是與蕭晨一般,大口飲酒。
“當日姬月舞離去,那老者曾有意讓我得知,此去乃是中州。”
“或許,這是他想要透過刑天將此消息轉告蕭晨道友。”
“想必這老者也未想到,七年之后,蕭晨道友修為已然達到如今境界,這天下之大,大可去得。”
“中州雖是強者林立,宗門巨頭橫行之地,但以道友修為,闖蕩足以。”
言到此處,略微停頓,飲美酒,嘆息。
“姬月舞對你情義無雙,無論如何,你切莫負她。”
“即知她在中州,你自可前去尋她。”
蕭晨聞言,沉吟片刻,繼而點頭。
姬月舞,他終歸是要找回來,好好補償的女子。這點,不能忘卻。
“何時出發?”
刑天眉頭微皺,以蕭晨心性,得知此番種種,應當不顧一切直奔中州。
眼下表現,卻是有些反常。
蕭晨神色微暗,緩緩搖頭,道:“三月后,我再出發前往中州。”
“今日之后,蕭晨不會出門,留于家中,侍奉雙親二老,彌補這數年遺憾。”
刑天聞言,若有所思,嘆息不語。
兩人舉酒,仰面暢飲。
大醉而散。
此后三月,蕭晨未曾離開蕭家半步,任何訪客,盡皆回絕。
天亮起身,收拾妥當,前往雙親所在,請安問好。
早點。
晌午與二老坐于樹蔭下,淡淡講述數年之事,語態平和,危機之處,盡皆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午間,蕭氏一族集聚一堂,揚眉吐氣,盡皆歡娛。二老眼看人丁興旺,族人喜慶,額上皺紋舒展。
日過頭頂,較武場上,蕭晨親自指點,蕭家踏入煉氣小輩,驚喜萬分,虛心求教。二老坐于場邊,輕聲低語,看向獨子,盡皆是那驕傲之色。
晚宴后,攙扶二老,月下散步,舒緩日間疲憊。
約半個時辰,二老微乏,蕭晨親自送至房內,伺候睡下,帶門而出。
三月九十日,無一中斷。
蕭晨宛若凡俗世人,日起而出,日落而眠,伴隨二老,心境安然。
踏足大道,無盡廝殺,他心中疲憊,此刻徹底放松,休憩。
此日晌午,蕭晨坐在板凳之上,雙親并坐,面色略顯疲乏,但精神卻是極好。
“紫嫣,是兒子第一個女人,我跟二老說過,雖然她不愿與我相認,當我心中終歸忘不掉她。”
“她已經成了咱們蕭家的女人,我總歸是要把她尋回來給二老看看的。”
蕭父點頭,面色欣慰,“月舞那丫頭,也是極好,雖然你現在身份不同凡響,但這兩個丫頭盡皆世間少有,你定要對她們好些。”
“你父親所言不錯,姬月舞那丫頭,母親心里喜歡,你定要將她娶回家來。”
“至于紫嫣,想必她應當是有難言之隱,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你需要多擔待一些。”
蕭母開口,神色安詳。
蕭晨恭謹點頭應是,“父母大人放心,兒子心中記下了。”
照例開始講述,蕭晨開口,雙親靜聽。
今日講的,是那四方城拍賣會,隨著時間點滴而過,蕭父、蕭母緩緩閉目,好似睡著,嘴角猶有笑意。
蕭晨開口,聲音極低,好似怕將雙親驚醒一般。
只是這一次故事,講的時間極長。
一日一夜,蕭晨坐在板凳上,依偎雙親,低低開口。
紅了眼眸,流了淚水,一切寂靜無聲。
整個蕭家,無人敢靠近此處,打攪半點。暗中操辦,無聲息間,白素掛滿枝頭,挑起了白色的紙燈籠。
父母雙親,去了。
蕭晨對此結果,早已知曉。
七年念子,悲痛哀悼,二老氣血枯竭,本源已散,回天乏力。若非心中掛念蕭晨,恐早已仙去。
歸家之后,蕭晨日日以靈力為二老梳理身體,至今日,已是大限。
日出于東,蕭晨起身,恭謹跪倒,九叩首,聲聲震響,紅了眉頭。
“不孝孩兒蕭晨,送二老,升天!”
此后三日,蕭家大喪,凡俗夫婦亡故,卻有無數修士前來祭拜。
趙國,乃至于周邊境內,前來修士不下十萬余。
蕭晨跪于靈堂,收斂氣息。進入修士,盡皆跪倒,恭謹施禮。
以凡俗之身,可以如此,蕭家夫婦,足可瞑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