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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佟晟帶著蕭晨離去不足半日后,一道黑影在地面陰暗倒影中急速前行,直奔此處而來,化為千份在方圓千里之內細細搜尋,這才在那青袍修士倒地處匯聚現身,竟是化為一名樣貌普通修士。
“此處紫金煞刀的氣息最為濃郁,但此刻已經消散,脫離了我的感應范圍,看來那蕭晨果然猶有再戰之力。”
“好在我之前選擇退走,否則如今怕是已經殞落在他手中。”
“刺殺失敗,本體重創,紫金煞刀被人族蕭晨奪走,我必須盡快回族,將此事稟告宗主大人。”
淡漠聲音從這修士口中發出,并不冰冷,卻淡漠毫無半點溫度,聽來更為可怖。
此人言罷,身影驟然融解,再度化為一道黑影,融入地面之中,以一種奇異的方式瞬間離去,轉眼間不知所蹤。
天空如洗,蔚藍無云,樹蔭下有一少年,膚色稍黑,正陷入酣睡之中。可就在此刻,天際傳來一道悶雷,隨即狂風驟起,吹得青草彎腰,樹葉嘩啦作響。
這少年似是被打攪了美夢,此刻不滿皺了皺眉,緩緩張開雙目。看著周邊熟悉景色,這少年摸了摸腦袋,突然憨笑起來,方才他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長很長,在夢里他有一個新的名字叫做蕭晨,從一個小修士一步步前行,最終成為所在修真界至強者,正準備飛升到一個叫做靈界的地方。他正夢到自己用一把叫做小店的法寶硬撼那萬古封鎮之靈操控的四方大鼎,然后被吸入空間裂縫里面,夢就突然醒了。
只不過,這個夢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大柱以為這就是真的事情,讓他神色不由出現了幾分恍惚。
“大柱,還在那愣著干嘛,天都要下雨了。”遠處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他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田埂上疾走而來的老農,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土牛叔,我知道了,你這耕犁太重,我來幫你一起扛吧。”
土牛叔點點頭也沒推辭,不然的話看這天色,恐怕他還沒有回到村里,雨就下來了。兩人一前一后扛起了耕犁,腳下匆匆直奔不遠處的村莊行去。3、4月份的天氣,竟是有些反復無常起來,兩人步伐不慢,可還沒等到進入村子,天上便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直將兩人淋得通透,冷風吹過,卻是有著幾分冷意。
土牛叔家就住在不遠,放下了耕犁,土牛嬸連忙將兩人迎到了正屋,口里連連埋怨著土牛叔,自己挨淋挨凍也就是了,怎么能讓小柱子跟著遭罪,這可是咱們村唯一有機會考上功名做大官的人。
土牛叔苦笑不已,大柱憨厚笑了笑,不顧土牛嬸的熱情招呼,頂了一把紙傘便向家里沖去。
母親早已經焦急等在大門處,雖然撐了傘,可雨水還是將她的裙擺打濕,沾染了泥花,看到大柱的時候,她滿臉大憂色瞬間消失,露出溫和的笑容。
“快點進門吧,雨這么大都把衣服淋濕了,快些換過衣服,別著了涼。”
大柱微愣,記憶中母親向來都是這個樣子,但不知為何,今日看著她的樣子,他心中突然有一種酸澀欲要落淚的感覺,當下裝作抹了抹雨水,道:“知道了母親,您快進屋吧,外面雨打風疾,對您的身體不好。”
母親微呆,隨即心中生出無盡的溫暖,笑著點了點頭,母子二人進門,父親正端坐在廳上首,雖是滿臉嚴肅之色,卻仍舊能看出其眉目間的那份擔憂。
“跑去了哪里玩耍,怎不看著天色,淋成這副模樣成何體統,還不快去換了衣服用飯!”
父親是個刻板的人,一生功名止于秀才,未能光耀門楣,引為生平憾事,對大柱要求極高,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考取功名,完成自己未能成就的愿望。
但少年本是頑皮心性,對父親嚴格要求自然有所不滿,因此父子之間關系頗為疏遠。
不過今日大柱聞聽此言,卻無之前半點不愿,反而覺得心中酸澀更甚,當下恭謹稱是,直接轉身進了房門,卻是讓父親微微愕然,頗有些不知所措。
妻子當下將方才門外兒子所言告知,夫婦兩人眼中同時流露欣慰喜意,直道祖宗保佑,柱兒終于懂事了。
從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開始,大柱確實變得極為懂事,他開始用功讀書,性子變得溫和懂禮,父親看在眼中滿意點頭,母親心中歡喜笑容不絕,家庭關系極為和睦。
大柱不知道為什么,好似突然開了竅,覺得自己虧欠了父母許多,雖然這愧疚讓他極為不解,思慮后并無結果,他也就不再多想。只要是父母親高興的,他便去做。
時間很快過去了3年,大柱15歲,此年童試,得第一名,獲秀才功名,是夜父母齊齊焚香祭拜祖先,將此事告知先人。父親坐在廳內,一夜無眠。
第二年秋季,宣城秋闈開始,父親換上了珍藏的儒衫,母親收拾化妝做了一桌的好菜,一家人沉默無言中用餐。
然后,父親帶著大柱,帶著全村人熱切的目光,向宣城而去。
進入考場之前,父親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卻一直寬慰著大柱,“不要擔心,不要有壓力,你現在還小,為父當年好友也是第三年才中的舉人,好好考。”
大柱沒有說話,點了點頭,臨入考場前回頭,看著在秋風中的父親,他心中那一股酸澀之意再度涌上心頭,讓他暗中決定,一定要好好考,決不讓父親失望。
對于考中舉人,大柱很有信心,似乎從某個風雨之日開始,在他之前看來極為晦澀無趣的儒家書冊變得極為簡單淺顯起來,一眼看去,就能將他們全部記在心中,甚至還有自己的見解。但這件事大柱沒有告訴父母親,他隱約有些覺得,或許此事跟他做的那個很長很長的修仙夢有關,但此事太過荒誕,說出來恐怕父母也不無法相信。
州城的舉人考試,并不需要太久的時間,半日后,大柱離開考場,父親依舊站在那里,看著他出來,嘴角動了動,還是沒有開口,轉身帶他離去。
晚上客棧中,父親罕見舍得要了一桌不錯的酒菜,父子二人靜默中用餐,用至一半時,父親終于開口,“大柱,上午考試,怎么樣?”雖然他刻意想要保持平靜,但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標明了父親此刻心中的緊張。
大柱抬頭,夾了一塊肉放到父親碗中,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用力點點頭。
父親心中微松,不再多問。
第二日張榜,大柱從未見到父親這樣激動的模樣,看著排名第一,被特意抹為金色的名字,父親哭了。
大柱攙扶著他,感受著父親眼中的欣慰歡喜,嘴角流露出幾分笑意。
州城主考官專門召見了大柱,父親很是不安的在門外走來走去,生怕他不會說話,惹怒了大人。但一個時辰后,大人離開之時,卻是滿臉的贊嘆歡喜,向著父親拱手,道:“好生準備一下,由州府舉薦,讓大柱前往京城,才加會試。”
主考官走了,大柱出門恭謹站在下首,父親卻又哭了,激動的語聲哽咽,但眼中的神色大柱記得很清楚,此后一生都沒有忘記。
村子里很快知道了大柱舉人第一,明年即將前往京城參加會試的消息,整個村落徹底熱鬧起來,為此威望最高的三叔公還請來了大戲,村中花錢,大肆慶祝。
母親站在一群娘嬸之間,聽著她們羨慕的話語,眉間的皺紋都稀疏了許多,笑顏是那么的美麗。
翌年春,大柱在州府差爺恭謹帶領下,坐著馬車離開了村子,他要趕路4個月和其他學子一起去京城,這次父親沒有跟隨,但他與母親送到村口,直到馬車徹底不見了蹤影,這才回家。
大柱直到父母在看著他,但他沒有回頭,而是心中默念:爹、娘、孩兒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4個月后的某一天,父親正在院內做著木工活,母親在喂著家中的老母雞。夫妻兩個早已經商量好了,此番無論柱兒中與不中,他們都要殺了這幾只母雞,為他好好補補。
但這一日,突然有敲鑼打鼓聲傳來,伴隨著小孩子歡笑聲。
父親微微皺眉,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推開門來,卻見那鑼鼓聲就在院外停下,十數名差人抬著打鼓敲著大鑼,身上盡皆帶著大紅花,好生喜慶。
看的父親開門,馬上有一名差人首領上前恭謹施禮,待問明了身份,神色更顯敬畏,大聲道:“恭喜賢夫婦,我宣城學子徐褚,得京城會試第一名,我等特來先行傳信。”
“會元老爺現在京城,等待月后殿試,待到金榜提名日,便會歸鄉!”
父親呆滯,許久之后才回過神來,面色激動。這一天,父親發了很多的喜錢,母親忙活著招呼道喜的客人,直到深夜,家中才安靜下來。
父親跪在祖宗畫像前不斷低語,母親站在一邊,暗中抹淚,并非憂愁,而是歡喜。
此后又一月擂鼓喧天,縣府老爺,州府老爺同時登門,與父親平等相交,言辭親熱,更是帶來極為不菲的厚禮。只因為此家之子殿試博得龍顏大悅,欽點狀元,更有宰相青睞,欲要招為女婿。如此前途遠大不可限量的朝廷新貴,他們自然要巴結。
村中出了狀元,三叔公提議下每家拿出一些銀錢,請來了熱熱鬧鬧的大戲,連唱了一月,引得周邊村子羨慕不已。
又4月,大柱歸鄉,當他從馬背之上下來,身穿狀元錦袍跪伏在地之時,父親、母親同時哭了。
大柱入京為官,娶了宰相之女,又將父母接入京中安享晚年。此后數十年間,大柱平步青云,最終接替岳父之位,成為當朝宰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那一年冬天,父親走了,他走的時候很安詳,拉著大柱的手,眼中滿是欣慰。
2月后,母親也走了。
最終雙親被風光合葬,舉朝參拜,帝皇親臨,能夠如此,想必他們地下可以瞑目。
又20年,大柱68歲,辭官告老還鄉,帶著妻兒,回到老家,安享余年。
6年后,某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大柱病危,于彌留之際,聽著耳邊妻兒哭聲,他意念突然出現了短暫的模糊,似乎這一切都極不真實。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時的那個夢,隱約中似乎看到了一名青袍修士,面色平靜,目光復雜向他看來。
若是沒有看錯,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下一刻,大柱意念陷入永久的黑暗之中。